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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天罡道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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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在开始了在善堂的生活。
这是一个官方供养的善堂,每月都有定量的银两补贴,加上善堂里的孩子较大一些的在镇上接了些杂活,也能得些报酬,日子虽然清贫,倒也过得去。
善堂里的孩子大都是这次瘟疫中失去父母亲人的,还有一些是家中无力抚养抛弃(也算上我一个),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性格淳朴,都不难相处,我也很快地融入了其中。只是,我的灵魂与这具□□的年龄,相差实在是太大了,以致于我总会做出一些与其它孩子不一样的事,被善堂中的帮工们引为一怪。
我常常站在大门口眺望。在看什么呢?这个小镇并不非常热闹,善堂更是地处偏僻,就算到了逢集的日子,也不过是多几个人经过罢了。与其说看,不如说,我在等。
等什么呢?我却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善堂,并不是我会久留的地方,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这里带走我的。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念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起《大话西游》里的那句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忽地想笑。
长这么大没交过男朋友的我,对于恋爱这回事,从来没有抱以什么美丽的幻想。虽则如此,但是每当看到电影电视里凄美浪漫的情节,我还是为那被纯粹地美化了的爱情而感动。我也想要一场能让我毫无悔意的爱情,可是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会落在平凡的我身上。
只不过,经历了“借尸还魂”这种事情,我还能算得上是“平凡”吗?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诡异。谁见过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目露沧桑呢?也怪不得厨娘和烧火的小哥要说我是个“奇怪的孩子”。
“小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头顶上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是一位从来没见过的、很好看的男人。他有一张模糊了年纪的脸庞,嘴角边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很容易亲近。月白色开襟长袍以藏蓝色镶边,及地的长度显得他颀长高雅,手指修长洁净,他的头发并不像一般男子那样用头巾挽起,而是用一条藏蓝色的飘带随意地束在脑后,随微风轻轻飘动,有如谪仙一般。我突然有种错觉,虽然现下是灰蒙蒙的阴天,面前的这个人却好像是沐浴着阳光而来。
他看着我,见我看得有点发呆,嘴角的笑意浓了一些。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呵!”他不由轻笑起来,我低下头,暗暗地吐了吐舌头。
“能伸出手来给我看看吗?”他蹲下来,问我。我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极好看,就像夜空一般深遂,又点缀着星光一般的璀璨。我伸出右手,心想:难不成他是算命的?
“呵呵。”他又低笑了几声,“姑娘也是洞悉天机之人啊。”
他叫我“姑娘”?我一怔,刚才他明明叫我“小妹妹”,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换了称呼呢?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他知道什么?
不等刀问,他已经站起来:“后会有期,小姑娘。”
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我不禁怔怔地失了神。他是谁?为什么会对我说这样一番高深莫测的话呢?
洞悉天机?我细细地品味着他的话。如果说预知未来的话……那么在这个时代,啊,我一拍脑门——我还不知道我在什么时代呢!不过看这里人们的衣着打扮,好像是隋唐时期吧。还好不逢战乱,不然我小命焉在?——这样的话,我应该也算“洞悉天机”,只不过我所知道的天机,不是“预知”的,而是在课堂上一边打瞌睡一边后知后觉的……难道我这种情况就是传说中的“穿越时空”?
第二天,我和伙伴们在厨房吃完饭,就被叫到了大厅。
来到大厅,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飘然如仙的身影,但是我却不觉得意外,更觉得他的到来,和我有关。
“斐儿,快过来。”常伯一看到我就招手叫我过去。
“常伯伯。”我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来,见过袁道长。”
道长?他哪里像道长了?我怀疑地看着他,他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
“袁道长好。”我还是乖乖地叫道。他笑道:“我们已经见过了。”
“斐儿啊,”常伯伯说,“袁道长是世外高人哦。”
我眨眨眼:“什么叫‘世外高人’啊?”
常伯伯摇摇头:“说了你也不明白,倒是我老糊涂了。斐儿,袁道长昨天他为你相了面,说你和他有缘,要带你走,你愿意吗?”
相面?原来他昨天那样盯着我看是在为我相面啊。我摸摸自己的脸,有什么特别的吗?
见我没说话,常伯伯又问:“斐儿,你愿意跟袁道长走吗?”
我回过神:“啊?走到哪里?”
袁道长不禁笑了起来:“真是个有趣的姑娘!”说着,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贫道姓袁,道号天罡,昨日为姑娘相面,得知与姑娘有一段机缘,不知姑娘是否愿与贫道一行?”一席话只听得常伯一头雾水,心道修道之人果然与众不同,对个奶娃娃也说这一些高深莫测的话,真是常人所不能及啊。
我却震惊不已。袁天罡!我对他这个人所知不多,唯一清楚的是,他曾为武则天相面,说我“如为女身,当为天子”(当时年幼的武则天穿着男装),这个“袁天罡”,难道就是他?
“现在是什么年?”我艰难地问。这一问,又把常伯吓了一跳。
“贞观五年,四月初九。”袁天罡笑着说。那么说,我穿越到大唐来了!大唐贞观年间!那么,唐太宗还在世?武则天还是小孩子?
脑子里一下子涌入太多的问题,一时我居然头昏脑胀。袁天罡又问了一次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此时,我心中的那种在等着什么的心情已经不见了。也许,我就是在等这一天,等他来接我走的这一天!
只不过,不是去结婚就是了……
“原来先生是要坐马车的啊。”我趴在车窗边,掀着帘子好奇地往外观望。传说袁天罡已经是半仙了,我还以为他会带我飞来飞去的呢。
“贫道又不是神仙,当然有需要代步的时候。”他慵懒地半卧在车厢里,一手支着额头。束在脑后的长发散开了几丝,贴着脸颊垂在胸前,别样地风情万种。我额头有黑线垂下,道士不是应该穿着灰不溜秋的道袍,头上打个牛鼻子一样的包包的吗?看来那堆武侠剧都是乱来——不过,如果每个道士都和面前这个人一样,那郭靖和杨过应该会彻底沦为背景吧。
“先生,”我忍不住问,“你的年龄是……?”
“天机。”不可泄露。
骗人,我才不信说个年龄会怎么样。
“不过我总觉得,”我还是忍不住,“先生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道士啊。连个马尾巴都没有,怎么看怎么……”
“呵呵,那叫拂尘。”他低笑,“你可是洞悉天机的人哦。”意思是不要问这种弱智的问题。
也对哈,没人规定道士必须要做什么装扮啊。
“我就是觉得你不像。”我说。
“所以,”他敲敲我的头,“我让你叫我‘先生’啊。”
也罢,反正我也不想跟个牛鼻子走在一起。我支着下巴想像他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样子——估计会吸引不少女性的眼球吧?
“先生总说我‘洞悉天机’什么的,”我说,“先生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应该从哪里来,就从哪里来。”
“先生就不想问问我,知道些什么?”我又问。
“该知道什么,就会知道什么。”他躺下,闭上眼睛,“不该知道的,知之无益。”
倒是很有自觉嘛。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我知道历史又怎么样呢?现在的我说出来又有多少人会相信?而且,我苦笑,我是绝不会说的。一个稚童说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说不定会被当成什么妖孽被烧掉吧?
我摇摇头,不再想。但是有一件事我却非问不可。
“先生?”我叫他。
袁天罡睁开眼睛:“怎么。”
“您知道,我该怎么回去吗?”我问。
听了我的问话,他又闭上眼睛。
我离开窗子,爬到他的面前,摇着他:“先生,如果知道请你告诉我!我还有家人朋友啊!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的!”
袁天罡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仿佛跌入一片无垠的星空。
“我不知道。”他说。
“你骗人!”我怒道,“你犹豫那么久不就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吗?”
他突然笑了。
不可否认,袁天罡笑起来很好看,倒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笑起来那种感觉,就如冷冷冬日中的一轮暖阳。可是此时的我却觉得这个笑容是那么地刺眼。
“你笑什么?”
“你和我的师弟很像。”他说,笑意不改,“真的很像。”
“师弟?”我纳闷,但是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你别打岔呀!真的求求你,如果你知道能让我回去的方法,请告诉我!”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我一怔。是“为什么要回去?”还是“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再看他,又闭上眼睛假寐去了。我心里懊恼得很,可终是拿他没办法。
车厢里静了下来,只听见外面“得得”的马蹄声和车把式偶尔挥出的鞭响。虽然我心情疲惫,什么都不愿意想,一些逃避不过的思绪却仍然静悄悄地占据了我的脑子,那就是——
回去。
回去,回到我的二十一世纪去!我的满是书纸味的图书管理室,我的喜德盛自行车,还有我的家,爸爸那间满是墨味书房……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只要我一醒来,就能看见爸爸妈妈的关切的脸。
伸出手,看着那短短的手指,我不禁苦笑。我居然在另一个时空里生存,这是多么魔幻的事?想当初自己在图书馆里看见穿越题材的新书,还颇有些不屑之感呢,可眼下自己却身临其境了。只可惜,自己对原来的世界有着太多的牵挂,不然倒真可以学着那些主人公一样,做些“大事”。
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现在的“我”突然死了,我的灵魂会不会就这样飘呀飘地飘回去?
然后,我猛地醒悟:二十一世纪的我,已经死于一场空难!从那么高的天空中跌到海里,那个身体便是找得回来,怕也已经残破不堪了吧?如此,就算我真的“回去”了,我的灵魂也找不到可以依付的身体,永远看不见也摸不着,那样回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说,我果然回不去了啊……
一种苍凉的感觉弥漫了我的胸腔,等我回过神时,膝盖上早已被泪水沾湿,那种凉透了的感觉,就和心底一样。
我看着袁天罡,他闭着眼睛的侧面完美得无懈可击。他是知道的吗?所以没有明着告诉我,其实我所想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