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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死而复生 ...

  •   “呱——”
      我在乌鸦的叫声中惊醒过来。一缕阳光将刺得我流出泪来,我不由得又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依稀回荡着之前的记忆。是的,我去旅行散心,飞机在越过大西洋上空时遇上一股突如其来的强风暴,之后……那可怖的风声、尖叫声和爆炸声占据了我整个思维,前额不禁一阵疼痛。我揉了揉太阳穴,等到更清醒一些时,继续整理。对了,我坐的是靠窗的位置,窗玻璃碎开之后,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我从窗子里抛了出去,那么,我现在是死了么?
      可是……我抬起头,看着树叶缝里透出的朗朗晴空。
      这里是哪儿?我不是那么好命,从几十万米的高空跌下来还死不去吧?不管怎么样,我活下来了,而且没有受伤。这里看上去像个原始森林——怎么?我接下来要上演中国版“迷失”吗?
      我按着地面想站起来,却不小心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的四周,竟然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是死了不多时的,有的还完好无损,有的却已经开始腐烂,我可以看到白生生的蛆虫正在他们腐烂的肌理中蠕动——一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从我腹中升起,不由得靠在树干上干呕起来。可腹中无物,那种想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感觉更让我难受,眼泪已经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
      不行,我不能再待在这里……
      我没命地跑起来,我不知道这样跑下去会跑到什么地方,但是,无论哪里,只要远离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都可以!
      不知跑了多久,我竟听到了潺潺的水声。
      一瞬间,我的腿酸软无力,坐倒在地。不,还不行。
      我努力地站起来,蹒跚着朝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因为刚才跑了太久,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行走的速度却比散步还要慢。好不容易走到溪边,我开始用力地洗手,搓了又搓,直到那种滑腻恶心的感觉不复存在,才觉得舒服一些。又想到那地狱一般的景像,不由得鸡皮掉了一地。擦擦额上冒出的汗,掬起一捧水想至少要洗洗脸时,我却被水里倒映的情景惊呆了,水从指缝间泄下,打湿了我的裤子,但那股从背后蔓延而起的凉意,却不是为此。
      那不是我。
      我是淳于斐,一个二十五岁的未婚女子,在图书馆做管理员,寒暑假时会在爸爸开的书法班里帮忙。我身高一六五,剪着个男生头,眼睛因为近视而目光有些散漫,脸颊上还有几个将消未消的痘印,鼻梁有点高,鼻头有点圆,嘴唇不厚不薄,但由于不太喝水常年是干巴巴地。
      水里倒映着的是一个小女孩,一个看来才四五岁的女孩!我眨眨眼,水里的影子就跟着我眨眼,我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那影子也跟着我捏了捏脸。
      我不是还没睡醒吧?我又看看自己的手,那稚嫩的皮肤,短短的手指,虽然瘦得有点可怜,但怎么看都是个小孩的手!……怎么会这样?我又不是天山童姥,怎么会……
      这个念头在脑中还没转完,另一件事情更让我震憾无比。
      这孩子穿的是什么东西?
      不,我不是没见过这样的衣服。这种两层前襟,左片在右片内里的腋下部分系结,右片衽于左片之上,用长腰带固定的衣服,俗称为“和尚袍”,邻居家的孩子出世时,我见过他们给他穿这个,但是已经长到五六岁的孩子除了睡袍之外似乎没有这样的款式了吧?而且我脚上那是什么?布鞋?绣花布鞋,而且还是纯手工的……我想了想,摸摸头上——两个头发梳成的包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我——
      借尸还魂!这么说,我在这个孩子身上复活了?我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一时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
      这算什么状况?我还打算有朝一日获救的话重回家人身边,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我回到了家门口,又有谁认识我?

      我回头看了看跑来的方向,那些腐烂的尺体看起来不像是因为飞机失事而死的,而且印象中那些人身上穿着好像也是和我身上差不多的衣服,所以那个地方应该是个乱葬岗吧?那些人……我回想起他们皮肤上的斑点,应该是一种疾病的症状。他们是因为瘟疫而死的吧,那我这具身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会被扔到那个地方,当然是死了,如果我还是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人前,会不会被一张天师符打回原形?这算与现代社会相去甚远的衣着打扮,难道说我不仅借尸还魂,还跑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或时代?越想越头晕。算了,这些问题反正我现在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还是找找路,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吧。
      休息了一会,我在灌木从中找到一条小路,正发愁不知道应该朝哪个方向走时,前面突然传来说话声。心里一喜,忙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原来是一队士兵。说是一队,也不是,只为只有五个人,而且还都很年轻,最年长的也就十六七岁,放到现代也就是高中生的样子,应该是新兵。远远看清他们的轮廓,我的心一下又凉了半截——这种衣服,明显地与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的部队都不一样,我觉得自己更像是闯进了某古装剧的拍摄现场。
      这时,如果有个穿着坎肩的导演跑出来叫“CUT!”的话,我一定会抱着他亲上两口。
      可惜事与愿违。
      “谁?”走在前面的那个士兵看见了站在那儿发呆的我,出声询问道。
      他们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人拿着一支火把,另外三人一人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满满地堆着干柴和稻草,车把上还挂着几个木桶。
      “咦?”看清出我原来是个“小孩”,那个士兵惊呼了一小声。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他走过来,问。
      我总不能说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吧?灵机一动,我装着天真无邪的样子对他说:“我在等娘。”
      “你娘?”
      “嗯!”其实我现在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并不用费心装什么,“娘叫我等着别走,一会儿就来接我,可是我等了好久她都没来。大哥哥,你看见我娘了吗?”适才乱葬岗那般情形,我大致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现在,假装是被家贫无力抚养的家人抛弃的孩子,也许是最好的方法。
      听了我的话,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不由得互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样的事情他们见了不止一两次了吧?
      为首的士兵把手里的火把交给身后的那一个,把我抱起来,说:“大哥哥带你出去,你等不到你娘了。”又转过身去对他们说,“就交给你们了。记住要烧干净,不要引起山火。”他的军衔应该比较高吧,后面几个士兵应声是,就越过我们往前去了。我恍然大悟,他们是去烧毁那些因瘟疫而死的尸身,在这些医学不发达的时代,要根除传染源也只有这种方法了。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得吁了一口气:还好我跑出来了,不然还不被烧死?

      那士兵把我带到了山脚下的军营中,交待我不要乱跑,就先去大帐里禀报。我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好像被吓坏了的样子。
      “小姑娘,你哭什么呀?”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大号的脸,我吓了一跳,不由地往后一缩。
      “嘿,你吓着她了。”另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快起来!”说话的人还踢了他一脚。
      “切,又不是我把她弄哭的。”看着我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先说话的那个士兵摸摸鼻子没趣地站了起来,看了看我又复蹲下,拿袖子给我擦了擦脸。我才惊觉,适才的独处中,我竟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刚才我在想什么?回顾过去,却只空有满心的悲怆。
      还没等我对这个细心的士兵表示感激,另一个士兵“啪”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你那袖子擦什么擦?越擦越脏了!”
      我一愣,往自己脸上一抹,果然有黑灰色的污渍。再看先前那个士兵,摸着头一直傻笑,不由莞尔。
      “哎?她又笑了。”他讶然道,“这孩子又哭又笑的,怪不得俺娘告诉俺女人心海底针,摸不透呢。”
      “呔!”又被打了一下,“说什么呢?这小娃娃算什么女人了?她是‘孩儿脸,说变就变’!”
      两人正和闹着,一开始带我回来的军士出来了,见我和他的部下相处得不错,一把把我抱了起来。
      “伙长,您打算把这个女娃怎么办哪?”一个士兵问。
      他说:“当然是送到镇上去,那里有善堂。”
      “这么快就送走啊?”
      “当然。”他瞪了说话人一眼,“不然还留着给你当媳妇儿?给我安份点!”
      “知道了。”几人嘻笑着散了。
      我渐渐觉得眼皮子重了起来,双眼越来越睁不开了。是啊,四五岁小孩的体力,支撑了这么久,也算厉害了。这个被称为伙长的人感觉到我的异样,换了个姿势把我打横着抱。我心里一热,再也挡不住睡意……

      不知多久以后,我所躺着的怀抱不再颠簸了,周围也暗了下来,我才幽幽醒转。
      “你醒了?”那个男子笑着问,把我放下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到了他所说的“善堂”。这里应该是大厅吧,看起来有些陈旧,桌椅摆设什么的一应俱全,有些陈旧,但都很干净。
      “来,给。”我正四下张望时,他从怀里摸出一物。我一看,是一个饼。
      “出来的时候,厨房还在备饭,哥哥只拿了这个。”他说,“不过你又睡着了,所以现在才给你。吃吧,饿坏了吧?”他摸摸我的头。我心里又是一暖,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这种温暖的目光,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我明明是有人疼的,可是却落到这种孤独无依的境地……
      “怎么了?想你娘了吗?别哭。”他用袖子帮我擦擦眼泪。我吸吸鼻子,心里告诉自己:不管现在我身在何方,只要没有真的死掉,一定还能再见到我的亲人!我就不信我过得来就回不去!念头一定,心里突然扎实了许多。咬了一口饼,含糊不清地对他说:“谢谢哥哥。”
      “乖,听哥哥说。”他蹲下来看着我,“你娘一定不会把丢下你的。你乖乖听话,她一定会来找你。如果等了很久她没来,等你长大长高,也可以去找她啊。”
      “我能长得和哥哥一样高吗?”我用孩子的口吻问。心里却感动得不行,这是一个多么细心温柔的男子啊,对于一个幼小的孩子都能这样细心呵护,不让我心里留下被抛弃的阴影。我开始觉得羞愧,因为我欺骗了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能,”他笑着说,“你一定能。你要长得比哥哥还高呢。”我突然明白了,黄蓉为什么会爱上郭靖,在你最不起眼,最潦倒,最不知希望为何物的时候,就连一个微笑都像久旱后的甘露那么珍贵,更何况是如此令人温暖的关心。从那一刻开始,我记住了这个“大哥哥”,虽然我实际的年龄比他要大得多,但我还是愿意这样叫他,因为他,是这个时代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哪怕是在多年以后,我还是常常地想起那个如初阳般温暖的笑脸。
      不一会,从侧边走进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伯,从他手中牵过了我。
      “多么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啊。”老伯叹了口气,眉目中满是怜惜,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他笑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斐儿。”我说,淳于斐,这是我的名字,无论何时何地,“我娘叫我斐儿。”
      “斐儿啊。”老伯摸摸我的头,“真聪明。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是常伯伯。”
      “常伯伯好。”我乖巧地叫了一句。老人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常老伯,”他说,“这孩子就交给您了。在下尚有军务在身,不能久留。”说着,他摸摸我的头:“大哥哥要走了,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你要好好听常伯伯的话,知道吗?”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
      “嗯,好。”常伯伯起身,“这孩子多亏了你啊。一路好走。”然后送他出了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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