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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却说那日凤歌听闻自己最爱的逍遥客居所,忙不迭的去寻,谁知主人不在,又淋了不少山雨,回去竟然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唬得戏班上下兵荒马乱,混乱不堪,唯有那位老班主却是老神在在的抽着水袋烟,平静的眼神看起来着实与其他人不同。

      老诸不由的好奇过去,用手肘推了推老人的胳膊,悄声道:“怎么,小凤儿发热,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这角儿要是伤了嗓子,那可是要命的事……”话未说完,却遭老班主用烟杆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叫道:“别胡说,凤儿福大命大,说不得是哪里来的贵人呢……”

      老班主言罢将手背在身后,一摇三摆的去了,只留下老诸呆呆的立在原地,丈二和尚似得摸不着头脑,一个劲的嘟哝道:“贵人?这小子这么皮,居然还是什么贵人?难不成是皇帝的私生子,一个王爷不成?哈哈,怎么可能?”

      凤歌只觉自己仿佛在一丛火焰之中烧灼,然而那火对自己来说只是微温而已,不曾伤及半分。那火渐渐由红转金,黑漆漆的宙宇之间仿佛只余身上这一簇火苗照亮,天上地下皆是虚空混沌,无一处落脚之地,骤然之间,有一只巨大华美的火凤迎面飞来,将身一转,化作一位金色袍子的端庄美妇。

      凤歌吃了一惊,只觉看见那人,心中酸涩无比,却不敢随意动作,那人温柔的一一拂过自己眉眼,怔怔的看着,红唇开开合合,却听不见在说什么,最后伴随着一声响彻空间的凤鸣声,那人身形渐渐转淡,化作无形,他突然感觉有一阵极端的疼自心口处泛起,疼的无法呼吸。

      “母……”凤歌大汗淋漓的自梦中醒来,只觉心绪郁结不堪,然而除了那个无端而来的梦,又有何事会引发这样的心悸,他坐起身,拥着被褥默默出神,无数疑惑萦绕而上,就想去问一问老班主,自己究竟是何来历,又可曾见过什么奇特的景观不成。

      凤歌那端正想着如何搜肠刮肚的找老班主询问,这边润玉却在天界的毗婆牢狱大发雷霆,只因方才他接到讯息,道是关押于牢狱之中的先天帝太微不知怎的,骤然暴毙于牢中,牢头看守不敢隐瞒,只得战战兢兢来报,惹得他愠怒不已。

      待即刻驾云前去查看,却见太微早已神魂俱灭,只留下金龙法身一具,依稀弥漫着水系法术的气息,然而牢狱上下封印都是完整无缺,问起可有人来过,那牢头竟吞吞吐吐,半天不敢吱声。

      润玉冷哼一声,指了一个眼神闪烁的狱卒道:“你来说!”那话掷地有声,将诸人都惊了一惊,那小卒向来惯会见风使舵,见状忙道:“天帝息怒,只因先前只有洞庭水君来过,我等实在不敢说……”

      “放肆!这样的消息,为何不报!”润玉已是怒不可遏,那双明目之中仿佛要透出火来,而长眉正是高高耸起,纠结成一块,他低垂着双目,一一看过那跪伏于地的众人,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手掌一挥,那个瑟瑟发抖的牢头竟瞬息之间被冰封成一尊雕像。

      在诸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那个倒霉鬼的身影随着润玉擢紧的手心化作一堆细碎的冰晶,众人哪敢再看,只得连连叩首不止,一个劲的叫道:“天帝息怒,天帝息怒啊!那日洞庭水君前来,说是与废天帝有话要说,独自进了牢房……”

      小卒抬头觑了一眼早已面如锅底的润玉,又颤颤巍巍的道:“牢头想随之一起进去,怎料水君大发雷霆,又摆出天帝之母的架势,我等实在不敢违抗,故而……求天帝陛下饶命!”说罢,众人又此起彼伏的用力磕起头来,将那黑沉沉的乌石板都磕得血迹斑斑。

      “好了!”润玉挥了挥手,让他们停下如此自虐的行为,用力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算了……”见诸人纷纷抬头,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喜色,他的眼眸沉了沉,忽而袍袖一甩,两手一开,骤然形成的无数雪花纷纷洒洒,将呆滞的众人团团围住,随后冻成一干晶莹的冰雕。

      待他离开毗婆底狱,里面已是一派冰天雪地,再无半点活着的气息,外头等候着的天兵见润玉独自一人走出,疑惑的上前拱手道:“陛下,这些人守卫不力,可否要暂押处置?”他探头朝着后面望了望,却只闻见冷冽气息,并无旁人跟随出来,越发心若擂鼓,低头不敢自专。

      润玉瞥了眼拱手施礼却颤抖着的天兵,随口道:“那些人玩忽职守,本座已惩治过他们,你找些其他的人来看守也就罢了。”他见那人听了越发把头低下应声,又转头朝着后方随伺的侍从叫道:“回天庭,昭告天下,先天帝太微忽染重疾,已身归鸿蒙。”

      说罢一甩袖子,自顾自的驾云离去,眼见着那抹白色天帝冠冕的身影在天际消失,天兵方才挺直了身子,和疑惑的侍从面面相觑,低声道:“好厉害的杀气,莫非这位傀儡天帝,要翻身做主不成?”

      侍从亦是吐了吐舌头,为今日如此大动肝火的天帝真容后怕不已,只是他忽然想到往日之事,又摇了摇头道:“不能吧,我可听说这位天帝对其母可是言听计从的,焉知又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

      却说润玉一路疾行,心中早已郁愤的要呕出血来,他虽然知道母亲深恨太微负了她,为着当年任由荼姚的鸟族在战场治理龙鱼族贻误战机之罪,使得父亲兄长均殒命,龙鱼一族元气大伤沦落为低等水族的事实气愤难当,可太微被囚毗婆底狱,先天后荼姚和嫡子旭凤被害的下落不明,早已赎了当年的罪,缘何又要如此赶尽杀绝?

      母亲难道不知,过犹不及,一个束手待毙的先天帝活着,总比死了要有价值的多,润玉越想越气,手指甲都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却浑然不觉,眼见云梦仙宫近在咫尺,他稍稍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理了理有些歪斜的九龙冠,缓缓的走了进去。

      那扇精雕细琢,刻印着无数盛放莲花的宫门慢慢阖上,润玉环顾四周,却见大殿内空空如也,七零八落的摆放着各种彩缎锦衣,珠宝玉石都在匣子中敞了一地,簌离却是半个人影也不得见,他不由高声唤道:“母亲,母亲可在?鲤儿有事求见。”

      唤了两三声,才听见内室传来一记懒洋洋的声音,随后伴随香风扑面,簌离裹了一身松松垮垮的袍子,袅娜的走了出来,长发披散稍稍掩住半边脸上的红痕,她见润玉站在殿中,忽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道:“什么事?我困得很,等会再来……”

      说着也不看润玉,转身就要回寝殿,谁知浑身一僵,竟半点前进不得,簌离不敢置信的转动着眼珠,看向施施然走到自己面前的身影,用力调动浑身的水系灵力,却依旧无能为力。

      随后那向来不敢违逆自己的儿子忽而一笑,冷冷的道:“母亲是否以为,借着本座的地位就能作威作福?就能罔顾这天庭的规则戒律?”

      那张以往总是懦弱隐忍的面容,如今却变得犀利得不敢直视,星眸暗暗沉沉,似有无数风暴在凝结,而他则幽幽的道:“母亲可知你的荣耀来自何方?那都是本座给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这样的话语和截然不同的表态让簌离禁不住浑身一颤。

      润玉见簌离害怕,用力抿了抿干涩的唇,正想再说两句劝诫母亲,谁知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发现了最不可思议之事,他豁然冲了过去,一掌贴近了母亲的内丹精元之处,不顾簌离惊恐躲闪的眼神,分明感受到底下有一簇小小的脉动,那处已有一个小生命孕育其中。

      “原来如此!”润玉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一步,那双杏眸渐渐泛红,忍不住水汽弥漫,他看着咬紧了牙却不发一声的簌离,怔怔的道:“怪不得你要害死先天帝,因为你有了孽种!你想要扶持这个孽种登基,是不是!?”话音未落,他已声嘶力竭,状若疯狂。

      虽然早就明白,自己不过是母亲夺取天帝之位的工具,可因为自己不听话,就这么快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迫不及待的想要扶持一个新的傀儡,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狠心的母亲!

      润玉大声嘶吼着,像是要发泄着这些年来所有的怨气,殿中忽然起了风,飓风卷着四周的器物飞转,频频撞击到那几根巨大的石柱上,将华美的柱子都撞的坑坑洼洼,待得风停,殿内早已杂乱不堪,像是被妖兽袭掠过一样。

      润玉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又上上下下的把惶恐的簌离看了一遍,微微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他缓缓走到目光露出哀求之色的女人面前,平平整整的推出了一掌,正正的打在了对方的内丹精元之处,那个渺小初生的生命瞬间被强大的灵气化作一滩氤氲。

      “不!不要!”簌离惨白着脸,随着解开封印无力的滑落到地面,她焦急的捂紧自己的胸腹之处,可那原本强劲的脉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急怒攻心,怒不可遏。

      她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羽翼初丰的儿子,妒恨难消的道:“你这个孽障,我宁愿从来没有生下过你,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啊……”

      或许是情绪过于激越,又或许润玉方才的动作让她大伤元气,那句话还没说完,簌离就已眼眸一闭,软软的倒下,润玉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倒在眼前的母亲,费力的将她抱起,送到了寝殿的床上。

      他坐在床前,看着自己母亲熟悉的面容,却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理解过她想要什么,曾经会在床边哼着童谣哄他入睡的母亲,或许在来到天庭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

      那扇莲花殿门又重新缓缓拉开,润玉从里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他看着外头黑压压跪伏于地的仙婢们,忽而转身手中掐诀,将云梦仙宫设下重重结界,后又高声叫道:“洞庭水君身体不适,即日起闭门修养,不见外人。你们可听明白了?”

      诸位仙婢把头低垂着,个个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都颤着声叫道:“谨遵天帝法旨。”润玉见众人听话,点头阖首道:“你们明白就好,即日起若有人通风报信,或者让不该进去的人进去了,都有如此树!”手指斜斜一指,一株偌大的香禾木瞬间被冻成亮晶晶的冰柱,风一吹,化作细密的尘埃散去。

      仙婢们齐刷刷打了个冷战,忙不迭的叫道:“奴婢不敢!!”润玉又冷哼了一声,甩开袖子离去,诸人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离开,却依旧动也不敢动,直到那身形在云泾上消失,才喘出一口大气,捂着胸口齐齐哀叹,纷纷议论起这风云突变的一幕来。

      ……

      凡间此时正是清明时节,俗话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一到清明,早晨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那山路瞬间变得泥泞不堪,一架马车忽而自山坳里绕了出来,那车厢以黑木制成,大气古朴,看起来价值不菲,而罩着纱帘的车厢中,忽而传出了一双对话。

      “公子,今日清明,你怎么又去不归山祭拜了,难不成公子有亲人葬在那里么?”一个小厮不解的问道,看向对面的主人,而那人微眯着一双绮丽无双的凤眸,歪歪的依在一个大大的靠枕上,将手中的热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却道:“虽不知是不是我的亲人,那也是与我有关之人,不过去祭拜一番,烧些纸钱之类,又有何妨?”

      语气幽远,像是带有无限遗憾之情,他低头想了想,虽说三年前软磨硬泡从老班主那里拗来了自己的身世,可那说出来也着实耸人听闻,据那老头儿说捡到自己的时候,曾经远远看见梧桐树上栖息着一只巨大无比的火凤凰,而当他来到树前时,那凤凰却渺渺无踪。

      凤歌那修长的眉忍不住的皱起,心想那凤凰莫非就是自个儿曾经梦到过的凤凰不曾,还有那件襁褓,似缎非缎,似锦非锦,火烧不破,水淹不湿,上下连个针脚都找不到,曾有话本道称天衣无缝,莫非这件襁褓还是天衣不成,怎么可能……

      他因想着梦里的美妇,看起来与自己仿佛关系非同寻常,而自己生于此世,恰恰与那消失的凤凰也脱不开干系,于是将那襁褓充作凤凰替身葬在不归山,聊作慰藉,逢年过节都去祭扫一番,以告慰那凤凰之灵。

      他正想得入神,谁知挑起帘子看向外边的小厮忽然叫了起来,大声的道:“公子公子,你看前些日来没有人的逍遥居好像大门敞开,有人了耶。”

      “什么?逍遥客回来了?”凤歌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叫那车夫停车,随后也不顾小厮手中打着的伞,拎着袍角便往那处奔去,湿答答的泥水将干净的袍子下摆都沾染了一片。

      想他自称逍遥客的拥裔,三年前兴冲冲的来到这杏花村的逍遥居,谁知久等却不见主人,只得悻悻离去,后来又遇到了一些难以解决之事,着实耗费了不少时日和气力,等他终于有闲暇再来拜访时,却依旧吃了几回闭门羹。

      今日居然巧了,逍遥居大门敞开,莫不是就等着我来,凤歌越想越是欣喜难当,待推开那扇微开的竹门,走入那处府邸,奔跑的步伐骤然一顿,眼前之景真是叫人目眩神迷。

      那逍遥居外侧看着浑然不起眼,谁知内里却是另有乾坤,一座小小的木桥架在蜿蜒流淌的庭中小溪上,溪中遍植粉色藕莲,亭亭玉立间衬着絮絮的雨丝,越发烟波浩渺,恍若仙境。

      而远远端坐于屋檐下弹琴的人,却正是当年惊鸿一瞥的旧人,长发用缎带松松挽于脑后,如墨的眉,星子般的眸,还有挺翘的鼻梁,修长抚琴却一丝不乱的手指,整个人飘然若仙,有旁人难及的魏晋风韵,凤歌不知怎的,拽着袍角的手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脸颊有些热辣辣的,竟然烧的慌。

      琴音袅袅,在这空旷庭院之中回荡,声线淙淙,似流水潺潺,又似清风耳畔掠过,伴随着屋檐的嘀嗒声,交织成一支最美妙的曲子,凤歌看着那人,仿佛冥冥之中,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一样,忽然福至心灵的施礼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逍遥客,久仰!”

      润玉应声抬头,却见虚掩的大门处,站着一个被雨淋得湿透的青年,年臻弱冠,一双印象中十分熟稔的凤眸,情丝如注,绵绵若水,白皙的面容,灵动的五官还依稀透出当年的几分原型,他忽而一笑,停下了手中的琴,叹道:“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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