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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番外之疯妇 ...

  •   题记:簌簌如雪落,离离梦中来

      漆黑、寒冷又暗无天日的牢狱中有一个人,一个苍白、瘦弱又体无完肤的女人。

      不,或许伏在地上的那一团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大概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一个养尊处优,十分美貌的女人,可如今却仿佛一堆烂肉,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她的长发早已从乌黑变得花白,凌乱的撒在地上,参差不齐的在头上支棱着,白皙光滑的面容龟裂成一块一块的粉红与焦黑,那是神雷劈裂过的痕迹,又或许被冰霜冻过,被赤炎烧过。

      但是即便经受了那样残酷的折磨,她依旧没有死去,而是依然顽强的,苟延残喘的活着,那样奇特的生命力,即便是连狱卒都为之啧啧称奇。

      风声突起,有一个纤细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这间密室之中,犹如之前无数的那样,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看起来十分尊贵,却面无表情的男人。

      透过早已模糊不清的视野,可以看见那双黑底银边的靴子又一次的驻足在面前,女人的身躯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抖如筛糠,既像是因为害怕,又像是由于兴奋。

      害怕于随之而来的的惩戒,那种频频触及生命尽头的底线那样可怕,让人难以忍受;兴奋于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唯一可以看见的活物,疼痛让她依然能够感知到,自己是活着的。

      但是究竟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还是无知无觉的死去更好些,女人混沌的内心根本无从选择,听见对面传来的声息,她又一次抬起茫然的眼望去。

      “……离,这是你欠他的,他本性属水,那这次就用冰吧。”那个男人淡淡的道,手掌挥出,迎面而来是兜头兜脑的朦胧水雾,只是那水滴化作无数的牛毛细针,透体而入。

      女人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尖叫,可早已嘶哑不堪的嗓子已无法吐出更多,只能听见些许嗬嗬低哑的声响,自撕裂的喉咙中传来,抓紧在地面上的枯瘦十指青筋迸出,身躯艰难的蠕动着。

      男人淡漠的看着女人在地上挣扎,看着那千万年来重复过的一次又一次的景,无动于衷的站着,细细的看着,只是偶尔眉头会稍稍的簇起,像是给予她最后的悲悯。

      那冰针在身躯时刻游走着,仿佛一万只虫子在皮下撕咬着似得,又痛又痒,女人按捺不住的去抓挠,虽然破破烂烂的袍子下面的每一寸肌肤,早已变得斑驳碎裂,不复完整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的仿佛有一个人的一辈子那样长,冰针轰然消散,女人抽搐了两下,在地上不再动弹,男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唯有的点点光明随着脚步声的离去在门缝中消逝,

      门咔哒一声的关上,无尽的黑暗又一次笼罩了这个世界,淹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唯一的声响是女人急促的呼吸,然而这一次,却有一个更小的声音自心中传来。

      我是谁?那声音很小,又很轻,小的就像春日里草木拔擢生长的序曲,轻的就像瀑布水流旁边露珠自叶片滴落的音调,随后泛起滔天的巨浪,在内心中徘徊。

      那个声音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女人骤然睁开浑浊的眼睛,无神的目光定定的看向什么也看不见的虚空,她总觉得自己像是遗忘了什么,遗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蓦然间,一如闪电划过冰封的地面,无数雪花簌簌,自骤然上升的隆起坠落,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团血雾,一团在银色衣袍上如此鲜明夺目,怎么也忘不掉的血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鲤儿,对不起……干涸的眼眶早已涩涩的,丝毫流不出一滴眼泪,女人暗沉的双瞳深处,却依稀稍稍清明了一些,无数熟悉的景象纷至沓来,在眼前展现。

      有自己装痴卖傻,在一处空寂的宫室里看着手中的人鱼泪喃喃自语;有自己娇笑着迎向一个面目模糊,却周身萦绕着水汽的男人;有自己高高端坐在一处大殿上,得意洋洋的发号施令;还有同样的场景之中,自己带着一干黑色的兵将冲入……

      女人艰难的从地上一寸一寸的挪动,挪成了端坐着的姿势,尽管她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散架了一般,坐直早已耗费了她剩余的力量,而且维持这个状态也十分的痛苦。

      可她的脊梁却挺得直直的,显得那样的骄傲,骄傲的一如当初那个无法无天的龙鱼族的小公主,那是多么久远的记忆啊,远到要狠狠的回忆,才能从角落里拾起只鳞片爪:
      她记得父亲总是抚着她的头顶微笑,叹道阿离如此美貌无双,将来又会便宜哪一个臭小子,而兄长则捏着拳在身畔不怀好意的笑着,道是若要当自己的妹夫,一定要过自己的这一关。

      可慈爱的父亲、和气的兄长终于随着那残酷的战争逝去了,当看见摆放在面前那两具血淋淋的尸首时,她仿佛终于从美梦中醒来了,第一次体会到权势和地位是那样的重要。

      她还记得那个女人高高在上的面容,衬着美艳无双的容貌越发的犀利,女人看着脚底下的自己,就像看着微不足道的灰尘一般,嘴唇一开一合:“这就是你妄图冒犯我的代价……”

      成王败寇,世间的事情总是如此,可为何偏偏是我?她死死的伏在地上,指甲都因擢得过紧而裂开,可死去了的人,终究不再回来,而她也从人人艳羡的龙鱼族公主变成了流浪的孤女。

      族人厌弃的目光却抵不过发现有孕的惊喜,她高兴万分的去找了那个男人,想要分享这份难得的喜悦,可男人的眼神闪烁不定,看向她时就像看着一件多余之物。

      “这算什么?区区一个私生子,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男人那样恶狠狠的说着,甩袖离去,力道大到不顾她怀孕的身体,让她无助的摔倒在地上。

      怎么会?你原来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她的心中顿时如同结了冰一样的寒冷,只能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自此以后,她的心中只有仇恨,或许也唯有仇恨才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女人突然撕心裂肺的笑了起来,她笑自己的天真,也笑自己在长年累月权势的熏陶之中,失掉了自己的初心,明明最初的自己,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为何到后来,却会那样的不择手段,去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

      她笑的那样张狂,可渐渐的笑声渐止,又变作了无穷无尽的哭声,那哭声凄厉无比,像是把心都掏出来似得,随即黑暗的室内仿佛有一道光闪过,女人就此倒下,有一道细长的冰凌将她的胸口贯穿,无数的血流奔涌而出,在地面静静的流淌。

      她渐渐的喘不过气来,可模糊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一年的盛景,那是龙鱼一族小公主的成年礼,父亲和兄长为她举办了一个盛会,邀请了五湖四海的俊杰前来,而她在人潮中回头,却看见一个极为清隽的男子。

      那一眼,终究导致了万劫不复,她听见那人在唤:“你叫什么名字?”而自己则小鹿乱撞,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去回道:“我叫簌离,唤我阿离即可。”

      是了,她终于想起了了,她名叫簌离,是龙鱼族的唯一的小公主,也是曾经掌控天界,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回首一生,最叫她恋恋不舍的,依旧是那人唤出的话:“簌离,簌簌如雪落,离离梦中来,当真是好名字。”

      ……

      男人又一次匆匆忙忙的来到牢狱,可看见的却是一个小小的,早已枯干卷曲的红鲤鱼尸体,因脱水而化作淡粉色的模样,在地上蜷曲成一团,他噗呲的笑了一声,凉凉的道:“清醒了么?这样也好……”

      男人再没有说话,只是指尖一弹,一簇金色的火焰顺势跃上,将那小小的尸身吞噬,顷刻间变作一簇白灰,风一吹,便四散而去。

      男人的脚步缓缓离去,可此刻的脚步声却略有些沉重,沉重的不同往日,门嘎吱一声的关上,留下空空荡荡的室内,就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存在过。

      疯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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