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甜点》一枝茼蒿

10、捉迷藏

　　早餐过后，方知瞳盘点食材，“杨姨，这些面包，都是谁提供的？”。

　　福利院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一些，社会救济并不多，吃穿用度也就勉强够得上，富余却谈不上。

　　夹馅面包，甜面包，对于福利院来说，是买不起的。

　　杨清帮着清点数量，告知她实情，“是‘小鱼先生’提供的，他每周都会派人送来面包，衣服和一些玩具，也亏得他，福利院这几年的情况好多了。”

　　方知瞳翻动面包，将不同口味分开摆放，“小鱼先生？听着不像真名，难道是福利院长大出去的孩子，不想你们知道他是谁，故意说了这个绰号。”

　　杨清因着她的话，高兴一乐，“说不定还真是你说的这样，不过那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寄信回来，来福利院看一看的都是少数孩子，剩下的就连个消息也没有。”

　　方知瞳搬起分好的日式面包，放到木架上，“杨姨，想他们了？”。

　　杨清搬着甜面包，也跟着放到她旁边的架子上，“是啊，想了，跟我去教堂转转，忽然就想看看那些孩子了。”

　　福利院的教堂很古老，生锈的摆钟从来没响过，斑驳的大门上，缠了不少枝丫，花朵盛开的门下，小孩子们转动玩具，欢声笑语间，一朵朵泡泡，乘着风，飘向远方。

　　方知瞳走进教堂，高空窗户旁停留的鸟儿，受到惊吓，扑棱翅膀，飞了出去。

　　一面面白墙上，贴满照片，搞怪的动作，幸福的笑脸，福利院的孩子们用他们喜欢的方式，留下了曾经的岁月。

　　杨清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指给她看，“这么多年过去，都找不到比他们更皮的，看看这些怪动作，也就旭东听话点，工作之后知道寄信，寄吃的回来。”

　　“你肯定想不到，他们几个之中，最有出息的是顾鸿安。”

　　一个个小脑袋中，对着镜头的鬼脸男孩，最为瞩目。

　　方知瞳看向其它照片，想看看有没有自己。

　　她很少来教堂，属于福利院的这些照片，也没有仔细看过，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并不踏入孩子们的乐园。

　　不管多少年过去，杨清依旧记得照片上每一位孩子的名字，他们喜欢吃的东西，做过的混账事，甚至是他们离开福利院的日子。

　　“铭钰走的时候，晚上还下着雪，那孩子脾气倔的很，非要悄悄离开，不想他们伤心。”

　　“结果，十几个孩子挤在窗户，看他离开，桃宁那丫头哭得最凶，舍不得什么都让给她的哥哥离开。”

　　“…………”。

　　人上了年纪，就爱回忆过去，一件件小事情能说道半天。

　　杨清并不在意身旁的小瞳，有没有认真听她讲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心中烦闷也消失了。

　　角落的一张照片，空荡的教室里，身着校服，单肩搭包的男生，站在窗边，风吹起白色窗帘，吹落樱花，还有飞扬的黑色短发，他身侧课桌上，女孩睡得很熟，没有受到丝毫打扰。

　　只一眼，便万般美好。

　　方知瞳取下照片，原本记不清，很模糊的高中时期，突然清晰了一角。

　　那时正读高一，因为前一天晚上，帮着做甜点到深夜，只睡了五个小时，午餐也没吃，趴在桌上补觉。

　　男生蓝白相间的校服，松垮垮罩在她身上，宽大暖和，而他脸上的猫咪创可贴，可爱有趣。

　　那时的我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杨清见她发愣，有些迟疑，“小瞳，你…记起了吗？”。

　　本不想多嘴来着，可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记起以前的事情。

　　方知瞳以为她说得是读高中的时候，点点头，“有些印象。”

　　杨清很欣慰，“还以为要很久才会记起，没想到这么快，你出车祸那天，这孩子疯了一样找你，在福利院等了一个月，结果啊，还是没等到。”

　　方知瞳看着照片，想起曾经的那段日子。

　　车祸住院一月，高□□学手续，是远房亲戚看她可怜，跑了一趟，艰难撑过来，来到阳光下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月，那段在地狱的日子里，原来也有人在等着她。

　　杨清拉住她手，放在手心握了握，安慰她，“这照片本就是你的，拿回去吧，留个念想。”

　　方知瞳忽然想知道，关于这个男生更多的事情，“杨姨，你知道他名字吗？”。

　　杨清摇摇头，“福利院同岁的孩子都跟他搭不上话，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跟你关系极好，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可她记不起了，方知瞳翻过照片，背后一片空白，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杨清见她着急，出了主意，“正好一中也快庆祝五十周年了，回去看一看，或许有那个孩子的消息。”

　　方知瞳收好照片，“如果那天不忙的话，我就去看看。”

　　她其实不想去一中，当初车祸的事情，被远房亲戚说出去，弄得全班甚至全校都知道，倒也不是怕听那些闲言碎语，只是不喜欢那种看她的怜悯眼神。

　　福利院这些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精神满满，下午三点都还缠着娟子，小玲，还有方知瞳，跟他们玩捉迷藏。

　　皮皮蒙住眼睛，还没开始数，哥哥和妹妹们已经跑没影儿了。

　　“一、二、三、四……十五，数到三十我就要抓人啦，藏好了喔”。

　　方知瞳挑了福利院的教室作为藏匿点，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等着皮皮来找。

　　几分钟后，脚步声响起时，她转头看到熟悉的男人，“先生，你怎么来了？”。

　　白色衬衣套在身上，浑身上下透着少年的气息，这人真的比她大么。

　　唐客玉坐在她面前，双手搭在椅背，“来陪你捉迷藏。”

　　他忽然地凑近，让方知瞳嗅到一丝甜味，她想起厨房留的午餐，“吃完番茄酱意面了？”。

　　即使到了福利院，蹭饭的客人也跟了过来，还特意留了张纸条，上头写着‘我要吃意面’几个大字。

　　唐客玉盯着她看，“嗯，吃完了，你…不开心？”。

　　方知瞳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平时情绪藏得极好，很少能被看穿，“被你发现了。”

　　坏心情就想藏起来，这可不太好，唐客玉往脸上一揪，“往哪儿看呢，看我。”

　　方知瞳一转头，被他的鬼脸逗笑，“……难看死了。”

　　唐客玉决定用一下，刚刚做好的小玩意儿，让她心情变好些，“我们来做个游戏。”

　　方知瞳被他手里的纸团，吸引注意，“抓阄？”。

　　纸团晃动，混成一团，唐客玉丢到桌上，“五个纸团里，有一张写着我的名字，要是抓到，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方知瞳跃跃欲试，点点这个纸团，点点那个纸团，“先生，六点要做晚餐，没时间去别的地方。”

　　唐客玉眼神随着她手指，左左右右，在纸团间流转，“不远，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还有三个小时够了。”

　　方知瞳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犹豫，抓起中间的纸团，打开。

　　挺瘦秀润，瘦直挺拔，漂亮的瘦金体字迹。

　　“唐客玉。”

　　“喊人哪有连名带姓的，念后两个字听听。”

　　方知瞳不习惯这么亲昵喊人，结结巴巴喊了一声，“客…玉。”

　　唐客玉：“真好听。”

　　方知瞳被他看得脸红，心里又忍不住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唐客玉收好剩下的纸条，唯独剩了她手里那个，“身高，体重，生日，名字，我的独家私人信息，你都知道了，所以我有没有进入一点你的世界？”。

　　与平日不一样的语气，很认真地在问，方知瞳也很认真回他，“有。”

　　唐客玉抽走她手里的纸条，翻到背面，“现在还来得及把我阻隔在外，要是不想看见我，就不用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

　　方知瞳在感情方面虽然一窍不通，但要是面前这个人突然消失，不再出现，她会不开心的。

　　唐客玉心跳的厉害，纸条耍了手段，五张上都有他的名字，压根没给小甜点选择的机会，但现在他害怕了，要是小甜点不签，就是自寻死路，之后只能是蛋糕店一名普通的客人，要想牵扯其他的关系，就难了。

　　看多了自家老哥的手段，唐家二少爷耳濡目染，字据契约做起来，骨子里得心应手，完全继承传统，本为猎手的唐客玉，胡思乱想间像极了被圈住的羔羊，只要方知瞳手里那只笔不动，就给他判了死刑。

　　娟秀的字体印在纸条背面，两人名字一正一反，紧贴相依，像契约，更像宿命里的重逢。

　　死刑虽然没下达，但不做点措施，心里就不踏实，纸条在唐客玉手中，越变越小。

　　方知瞳眨眨眼，这是做什么，“先生？”。

　　唐客玉取下项链，装进双环铜扣里，“为了防止你耍赖，我要藏好它。”

　　“我才不会，”是她眼花了吗？先生戴的项链跟她的很像。

　　“找到瞳姐姐了！”。

　　突然出现的皮皮，让方知瞳想起捉迷藏的游戏，小孩儿脸红彤彤的，兴奋地像找到宝藏的探险家。

　　“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唐客玉拉着方知瞳，从前门离开。

　　皮皮迈着小短腿刚追两步，就追不上了。

　　“可恶！我要去告诉大家，大哥哥把瞳姐姐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