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甜点》一枝茼蒿

11、看！樱花！

　　福利院废弃的一角，布满藤条的栅栏，连着生锈的铁门。

　　十四岁的方知瞳，为了进去看樱花，矮着身子，想从门隙里挤过去。

　　跟在身后，十五岁的唐客玉，没这么好的耐心，一踹铁门，想硬来。

　　刺耳的声音回荡，惊的她一怕，“嘘，学长，不能这么暴力，有人来就进不去了。”

　　认识这位高二学长一个月了，还是不适应他时不时冒出来的惊人举动。

　　唐客玉打算在跟她说一遍，“这里没人买，也没人来，你的假设不成立。”

　　会做甜点的高一小学妹，与他一样学习名茅前列，都在各自年级排第一，但在别的事情上就不太聪明，就跟七秒记忆的小鱼一样，转头就忘。

　　“那也不能像学长这样，踢坏了以后要修多麻烦，”方知瞳仔细观察铁门，思考既不破坏财物，也能安全进去的方法。

　　奇迹般，想要破坏的念头，被扭转回去，唐客玉收回脚，也不踢这一下了，“坏了就坏了，没人心疼的东西，留着也没用。”

　　因着母亲离世的缘故，他的脾气越来越坏，在这一个月里才稍稍好了点。

　　方知瞳思考两秒，跑去围墙站着，“那学长踢吧，我去给你望风。”

　　她知道学长经历了不好的事情，认识的一月里脾气就没好几回，时不时冒出来的话，专门往自己身上扎，恨不得戳几百个窟窿，千疮百孔才算了事。

　　唐客玉看她探头探脑，被逗笑，心也跟着软了，“过来，我带你进去。”

　　方知瞳见他笑了，高兴地小跑到他身边，“谢谢学长。”

　　细长铜丝对着锁孔，搅动两下，门开了。

　　“好厉害啊，”闪闪发亮的眼睛，对他手里的铜丝充满探知欲。

　　唐客玉一合取下的铁锁，重新扣上，“试试？”。

　　方知瞳兴致勃勃拿过铜丝，捣鼓铁锁，几分钟后，败兴而归，“什么嘛，这么难。”

　　唐客玉见不得她不开心，“我教你。”

　　开锁是个技术活儿，还得手把手教。

　　方知瞳又捡起刚刚抛掉的兴致，想要体验开锁的乐趣，“那我要怎么做？”。

　　唐客玉：“别动就行。”

　　两人肩靠肩，交叠一起的右手，八倍效率，将时间缩短到几十秒。

　　“哇，开了，开了，”方知瞳一高兴，抱住他。

　　温暖，从未有过的温暖，唐客玉在这一瞬间，拥抱到了全世界。

　　少年眉梢舒展，就像盛开的樱花，很是好看。

　　福利院里是一颗早樱树，枝头的樱花，花团锦簇，洁白如雪。

　　踩着花瓣长毯，方知瞳坐到长椅上，仰头欣赏美景，“樱花多一点的话，就更好看了。”

　　唐客玉坐到她身边，翻开物理习题，开始写给自己布置的课外作业。

　　白色花瓣顺着微风牵引飘落，方知瞳摊开手，想要接住樱花，却看见它偏了方向，去了学长身上。

　　本是看花的目光，落到他的侧脸上，果然，认真做事的人最帅了。

　　方知瞳欣赏完樱花，拿出笔记本，翻开‘冰与火之歌’，继续昨日的进度。

　　唐客玉一小时翻了一半习题册，耳边摩挲手臂的声音，女孩的轻嘶声，尽管很小，还是听到了。

　　搓一搓，果然暖和了点。

　　方知瞳刚想继续，身上就多了一件校服，带有体温的衣服和…牛奶香味，“学长？”。

　　唐客玉帮她把压在衣服底下的头发拿出来，“还冷不冷？”。

　　方知瞳摇头，看着他身上的短袖，“不冷了。”

　　应该动作在轻一点，学长就听不到了。

　　唐客玉拉上校服链子，看穿她的心思，“我的集中力没那么差，这些题太简单，做久了也没意思。”

　　方知瞳瞄了眼习题，学长对简单是不是有误解，她每次做物理作业，只觉得头大，每次成绩出来，物理就像个拖后腿的，远远落在其他科后边。

　　唐客玉休息十分钟，继续做题。

　　记笔记的方知瞳，脑海中忽然窜出记忆，早上被母亲大人装进书包的熊猫围帽，当即行动。

　　安静的时候，跟橱窗里的小甜点一样，可口又吸引人，这一动起来，就像瓷勺碰碎冰，撞得叮当响。

　　唐客玉转着笔，注意力全在小学妹身上。

　　熊猫帽子在书包底下压着，终于被主人看到，本来很威风，却由于承受了不太有的重量，瘪了一截儿，耷拉着身子。

　　方知瞳给他戴上，绕了脖子一圈，搭在肩上，“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唐客玉看着她的笑脸，跟受了蛊惑似的，想要扒拉下帽子的心思，又没了。

　　大功告成，方知瞳继续看书了。

　　唐客玉是静不下来写作业了，独一无二的甜点，和触手可及的温暖，他都贪心想要。

　　樱花树下，少年和少女褪去青涩，成了大人模样。

　　方知瞳仰头看樱花，“我都不知道，福利院有这么多早樱树。”

　　确实好玩，开锁进来，弯弯绕绕寻着道，走过花毯，见到这么美丽的景色。

　　“我种的，”唐客玉重游故地，想法依然没变，曾经想要的，现在只会更想要。

　　吹着风，方知瞳有些犯困，“先生也喜欢樱花？”。

　　到了这里，唐客玉视线就没离开过她，“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方知瞳舒服闭眼，“你喜欢甜点，我也喜欢，我喜欢樱花，你也喜欢，先生，你是另一个我吧。”

　　唐客玉靠近她，轻声蛊惑，“你想我成为你的吗？”。

　　方知瞳也受了他的诱惑，脑袋轻飘飘的，“想。”

　　心跳声的声音越来越大，连风声都没压下去，唐客玉伸出手，“跟我在一起？”。

　　困得不行的方知瞳，迷糊间以为自己在做梦，毫不犹豫与他十指相牵，靠到他肩上，“好啊。”

　　梦里的先生，很主动呢，明明才认识半个月，就要跟她确定恋爱关系了。

　　这么主动？原本很高兴的唐客玉，一下就发现不对劲儿，试着喊了声，“学妹？”。

　　方知瞳困得睁不开眼，耳边有声音却听不清，含糊应了一声，“嗯？”。

　　一盆冷水浇了透心凉，光他自己紧张了，另一位主角压根不在状态。

　　唐客玉抱她很紧，恨不得揉在骨血之中，“第二次表白，失败。”

　　与第一次的表白何其相似，犯困的女孩也是压根没听到他的话，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睡觉，连他拍了照片都不知道。

　　两人唯一的一张合照，给了小学妹，方知瞳不知道，他的相机里，全是她。

　　相识的高中两年，唐客玉唯一的乐趣，就是她。

　　后来，乐趣没了，世界灰了。

　　唐客玉蹭蹭额头，眷恋她的温度，“他说，你不记得我了，我不信，所以带你到这里看一看”。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住，不去靠近她，走近蛋糕店，身体就不听使唤，牵引自己，靠向曾经的那份温暖。

　　睡梦中，方知瞳听到，有人在耳边说着话，可她听不清，混沌的记忆里又记得，唐先生是坐在旁边的。

　　是对她说吗？说了什么呢？好想知道。

　　睡着的人儿不安分动了动，唐客玉用下颚蹭蹭她，一下一下安抚，“乖。”

　　两人重新相遇，如今他想做的，就是尽快把‘先生’这个身份坐实，不记得了也没关系，重新开始来得及。

　　她这是做了什么梦呢，方知瞳醒了，习惯性犯懵，肩上的衣服的重量，十指紧握的力度，才一下午，就发展到这么快的地步了吗？

　　唐客玉跟她问好，“下午好。”

　　方知瞳机械回了句，“下午好。”

　　浓重的鼻音，软糯的声音，这是还没清醒，唐客玉也不着急走，陪她坐着。

　　方知瞳看着樱花，呆呆地道，“先生，我梦到你了，听到你说了好多好多话，我一句都没听清。”

　　唐客玉：“真巧，我也梦到你了。”

　　“先生的梦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梦到了，我们在同一所高中上学，你是高一学妹，我是高二学长，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去图书馆，去游乐场，去甜品店，去电影院，走遍了这座城市。”

　　六年前的事情，恍如发生在昨天，那些与她共度的时间，从未离他远去，曾经的女孩，现在美艳不可方物，放不开，舍不下，以前，现在，将来，都是他的唯一。

　　“后来呢？”。

　　“后来，你不见了，丢下我一个人。”

　　听着他的话，方知瞳渐渐清醒，为梦里的自己辩驳，“我才不是不告而别的人。”

　　唐客玉五指与她扣的很紧，“以后，别丢下我。”

　　没人比他更了解小甜点，只要稍稍装下可怜，她就会心软。

　　方知瞳感觉到他很怕自己消失，立即给了保证，“先生随时来，我都在。”

　　反过来安慰他，算是近了一步，不过还没把他放进心里面藏着，看来还得加把劲。

　　唐客玉也不着急，以后的事情慢慢来就是，“休息好了？”。

　　方知瞳冲他笑得可爱，“嗯。”

　　两人很有默契，一同从长椅上起来，朝着福利院走去。

　　“不开心了，不高兴了，记得告诉我。”

　　“坏心情不好，我不会传给先生。”

　　唐客玉告诉她，“你要是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你已经答应我靠近，就得跟我分享，你的全部”。

　　好狡猾的先生!

　　方知瞳也非常爽快，“好啊，先生以后可别后悔，我生气的时候可多着呢。”

　　“放心，来者不拒。”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口头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