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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姐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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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宁透过雨幕看向身边堂而皇之抓着她娘亲手的男人,五官端正,留有一撮小胡子,约莫年逾而立,身着深色绣有纹饰的长衫,看起来很是健朗。
这这这该不会就是她那便宜爹吧?盛丞相盛大人?
“夫人。”盛大人紧紧抓着林氏的手,嗓音似乎有些颤抖,裹含着复杂的情绪。此时他将油纸伞向林氏的方向倾斜,自己身上却落上了雨,雨水打在深蓝锦衣上,氤湿了一圈又一圈深色的水痕。
林氏微微敛眉,收敛了笑意,略微福了福身,显得有些冷漠,清清淡淡地道了句:“见过老爷。”
说着,径直把手从盛大人手里抽.开,没有理睬盛大人瞬间灰败的脸色,走到盛安宁身边,与她共执一伞。
盛安宁一脸懵逼地看着她爹和她娘,光看这场面,反倒像她娘才是那个负心薄幸的人,而她的丞相渣爹反而像被抛弃的糟糠夫。
没等她多想,林氏已经拉着她的手进了府。
相府门前侯着一众府上的女眷和下人,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老夫人拄着雕花檀木拐杖,左手边有一名丫鬟虚虚扶着她。
盛安宁见老太太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根本不想需要拐杖的模样,想来年纪大的老人家拄一根拐杖也是身份的象征。
“婉儿见过老夫人。”林氏收了油纸伞,领着盛安宁走到老太太面前,施了一礼。
老太太连上前拉过林氏的手,道:“叫什么老夫人,生疏得紧。婉儿莫不是连一声娘不愿叫了?”
“娘。”林氏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盛老太太眼角眉梢喜不自禁地应了,看到林氏身侧的盛安宁时,眼中神采愈甚,上前想要拉盛安宁的手,却被盛安宁躲了一下,老太太动作一顿,没有强求,只是细细打量她,道:“这是宁儿吧?一晃眼我们宁儿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越发水灵了。”
林氏对盛安宁笑道:“宁儿,这是你祖母,来叫人。”
盛安宁闻言,施了一礼,动作优雅轻缓,一举一动透着温婉雅致。
“宁儿见过祖母。”
老太太笑得眼角细纹褶在一起,连连说好。
由于夜色凉寒,众人没有在门口寒暄太久。老夫人提议让林氏和盛安宁来大堂用晚膳,林氏委婉地回绝了,只说长途奔波,叫丫头端着些用食送去房里就好。
翌日。
天刚透亮,林氏便早早地起了床,披着件素色外裳,站在廊下摆弄花草。
盛安宁坐在屋子里,拿着墨石研磨,片刻之后,将剩下的墨石妥帖地收进匣子里,复又拿起一只狼毫笔,蘸着刚刚磨好的墨,在铺开的宣纸上抄《佛经》。
其实她并不信佛,也无甚信仰,只不过抄《佛经》能让她静心凝神,写着写着困意便悄然而至。昨夜她睡得并不安稳,可能初来乍到,尚未熟悉周遭,让她久久不能静心睡去。
林氏醒来时,盛安宁听到声响便也跟着起了。时辰还早,她打算抄抄《佛经》来一个回笼觉。
因着明日是盛家老夫人的寿宴,盛家上下都忙碌异常,只有这浣竹苑安然宁静,全无喧闹之景。许是老夫人或盛丞相嘱咐过了,并没有人来叨扰她们,母女俩也乐得清净。
盛安宁写了半个时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和酸麻的手腕,起身舒展了僵硬的脖颈,正准备回床上躺一会儿小憩,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大夫人,今儿个宣平王府的湘华郡主过府游玩。郡主听闻五小姐回府,想见见五小姐。”一个身着粉衫的丫鬟低眉顺眼地恭敬道,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几分嘲意。
盛安宁站在门口不语,从她这个角度恰好能将那丫鬟脸上的轻慢之色收进眼底。
那丫鬟说的“五小姐”就是她。盛府里因着老太太尚且在世,盛家两兄弟并未分家,盛家老大就是盛安宁的丞相爹,盛家老二在京里的翰林院当差,是个小官。
盛丞相有一房夫人林氏,一房妾室吴氏。林氏为盛丞相育有两个女儿,不过嫡长女命薄不幸去了。吴氏房里有一儿一女,都比盛安宁年长。再加上二房盛小叔家的三个孩子,盛家总共七位少爷小姐,而盛安宁恰好排行老五。
“你是吴氏手下的丫鬟?”林氏淡淡地扫了那丫鬟一眼,复又重新拎起浇花的水壶,给一盆露出花苞的蝴蝶兰洒上些水珠。
“回大夫人的话,奴婢是二夫人房里的秋霞。”
“二夫人?”林氏转身,眉尾轻扬,带着丝凌厉的锋芒,将那三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又道:“不是妾室么,何时成了夫人?”
秋霞听闻这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正想开口辩解什么,却又被林氏堵了回去。
“宁儿,进屋换一身衣裳,随秋霞姑娘去吧。”林氏目光落在倚在门口的盛安宁身上,温柔笑道,仿佛刚刚话语中蕴含尖锐锋芒的人不是她一般。
盛安宁换了一身水色的广袖襦裙,长及腰间的头发用丝带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随秋霞一同去了前院。
今儿个天气正好,春风和煦,暖阳当空。昨日被夜雨打湿的花骨朵也悄然绽放,微风拂过,吹来花草的清新香味。
穿过回廊,踏过青石板桥,远远地盛安宁就看到了园中围坐在石桌前一群人,丫鬟中间簇拥着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女。
最中间的少女身着一袭金色锦绣牡丹裙,看她衣着贵气,盛安宁心里有了计较,想必这位就是湘华郡主了。
听说宣平王世子和盛家二小姐盛安柔有婚约,婚期就定在六月,湘华郡主此次过府游玩,想来是打算跟自己未来嫂子提前联络下感情。
不过这倒是有些讽刺,王爷世子和丞相庶女,在如此重视嫡庶之分的古代,居然能订婚,也是新奇。
大概世人只知盛丞相二女,而不知盛丞相的三女,便以为那二女就是嫡女。或许有知道内情的人,但也都抱着吴氏迟早转正,庶女也迟早变嫡女的心思观望着,毕竟正牌的丞相夫人因为丞相厌弃已经离京多年。
湘华郡主正值二八年华,正是女子最美的年纪,恨不得像怒放的娇花,尽情展露美态。她容貌算不得绝色却也是上乘,本来蛮清秀的姑娘,却偏偏穿了一身华丽锦衣,配上那一头的珠钗点翠,反倒用力过猛,显得俗不可耐了。
郡主身边的丞相二女,也就是盛安宁名义上的庶姐盛安柔,穿着一身素白长裙,头上只戴了一支玉钗,纤纤素手捧着一杯热茶,茶水蒸腾的浅淡雾气朦胧了她的脸,衬得她愈发气质如兰,清丽脱俗。
盛安宁昨日见过这位二小姐,她这位姐姐对她的态度极为热络亲切,直拉着她的手左一句宁妹妹右一句宁妹妹的,叫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按理说这么漂亮的美人又温柔没有架子,盛安宁理应是有好感的,但她就是莫名地对她喜欢不起来,倒不是因为嫡庶的问题。
后来盛安宁反应过来了,盛安柔看她时,眸中总含着丝算计,笑容也未达眼底,不过是在祖母和父亲面前作秀罢了。心机深沉的人她向来不喜,被坑起来连自己怎么掉坑的都不知道。
除了湘华郡主和盛安柔,石桌前还坐了一个人,那是盛家小叔家的嫡长女,盛安岚,排行老三,不过此时她的脸色已经可以算作难看了。
盛安岚手里把玩着方才从花园里随手摘下的花,看着面前两人谈笑风生,她插不上一句话,心里有些憋屈。越是看盛安柔哄得湘华郡主大笑,她心里越不是滋味儿,似有一把火倏然而生,烧得她心里憋闷。
明明盛安柔是下贱的妾室所生的庶女,而她是正妻所出的嫡女,就因为她父亲是次子,而且官位不及大伯,她就得凭白在盛安柔面前低了一等。
更何况盛安柔马上就要和宣平王世子成亲,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而她未来的夫君,父亲竟然有意给她挑选寒门子弟。十七岁出头的姑娘哪儿能藏得住事儿,心里愤愤不平,硬被拉来作陪,一脸的不情不愿都写在脸上。
“郡主,小姐,五小姐到了。”秋霞步子欢快一溜风儿地走到几人面前行礼道。
闻言盛安岚眸光一亮,一改刚才的不情愿,起身热络地去挽盛安宁的手,将她拉至郡主面前,道:“郡主,这就是我家小五,昨个刚回府的,是大伯的嫡女,而且她还和郡主一个月生辰呢。”
说到嫡女时,盛安岚意有所指地看了盛安灵一眼,加了重音。
盛安宁斜睨了盛安岚一眼,对郡主微微俯身,道:“见过湘华郡主。”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想掺和进盛家女儿的恩怨里,她只想明天参加完老夫人的寿辰赶紧动身回扶风。比起偌大的相府,还是扶风那儿的府邸有归属感。
湘华郡主动了动眉,目光挑剔地从上到下将盛安宁打量了一番,从鼻腔极为轻慢地哼了一声。盛安宁便当她是在回应,自顾自地起身,坐在了盛安柔对面。
“你……”湘华郡主愣了下,没想到盛安宁如此胆大,刚想发火,却被盛安岚抢着说:“郡主莫怪,安宁自小在县城里长大,没见过您这么尊贵的人,礼数不周,还望郡主见谅。”
说着看向盛安宁,催促道:“五妹,愣着做什么,快向郡主赔不是。”
盛安宁木着脸道:“还望郡主莫要和我一山野村间长大的人计较。”
湘华瞪了盛安宁一眼,终是没说什么。
说是作陪,事实上盛安宁也只是尽职尽责地当块背景板,听其余三人互相恭维。
见她们准备离开,盛安宁也跟着起身。就在这时,一个丫鬟端着茶踉跄了下,整个人往前扑去,伴随茶杯破碎的声音,一声尖叫响起:“五妹,你做什么?”
盛安宁:“......”
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