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陸家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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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苏做了一个梦，那是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
他梦见了洛淮瑾第一次来到他们千机阁的样子，神色很是阴沉，穿著一袭看着就笨重的墨黑袍子，不发一语的站在一角。
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拒绝了清苏。但他从不以为意，毕竟在千机阁里的人除了他和师父就只有顾泽生，多了一个洛淮瑾，也算是不错的玩伴，更别提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
“我叫清苏，是千机阁的首席弟子喔。”清苏看见梦中幼小的自己去向洛淮瑾打了招呼。
而洛淮瑾并没有搭理他，看了自己一眼后，继续保持沉默。
但清苏也没有因为冷漠而退缩，他再接再厉的说：”我可以带你去你房间喔，我在这待了一年，对这里很熟的。”
然后向前一步，到了洛淮瑾身旁，在他耳边悄悄声的说：”我比师父还要熟，他都不管这些的，你不和我走的话，就没地方睡了。”
也不知是迫于不像露宿外头的无奈，还是别的事情，洛淮瑾就真的跟他走了，清苏也没想那么多，只是高高兴兴的带着他去他整理好的房间。
而在那之后，洛淮瑾也因为很多迫不得已的问题，但又走不到其他人询问，被迫主动的和清苏搭话，然后就这样一步步的熟了起来，毕竟尚是孩童的他们，本就没有大人那般勾心斗角的花花肠子。
而他的师父向来不会在意这些，当初自己来的时候，他师父也是轻飘飘地交代几句，便又不知跑哪去了，只有在需要他或是想请教他心法的时，他才会指点一二。
从自己稍微懂事后，顾泽生便又是自己一手照顾的，那时顾泽生也就比糯米团子在大一些，也不会说话，吃喝都需要另行准备，清苏自己也不过五六岁，每天除了修练以外，还要张罗这些，洛淮瑾来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又多一份开导问题儿童的工作 ，但他乐在其中。
久病成良医，清苏也早就习惯了。所以有时候总让清苏怀疑自己到底拜没拜师，不过这种想法也没持续太久。
因为他师父就是这性子，特别的率性忘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丝毫不管他人的看法，我行我素的，但只要他答应的事情，便会遵守到底。
清苏不知道他为何会被人贩绑走，也不知自己为何失意，但那时只有五岁却异常早熟的他清楚知道，他成了一名孤儿，无家可归。
他师父给了他一个家，有让人整天操心的师父，有顾泽生和洛淮瑾这两个让人不省心的弟弟，清苏觉得人就该知足，他一直都很满足他所拥有的。
洛淮瑾却没像他那般幸运，他虽然拜入师父名下，成了他的师弟，但早已修练魔功的他，却无法习得师父的心法。
毕竟他只是名义上的弟子，恐怕洛冥教主也没打算真将他当作弃子，一个月，甚至半年不等的时间里，总是派人将他接回去，过了一些时日，再将他送回来。
清苏始终不明白大人们的用意，但总是能看见洛淮瑾一身的伤痕累累。
和那彷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眼神，就像一头受伤的小野兽，在角落里默默地舔拭着伤口，倔强不甘还有不服气。
“我刚和师父拿了点药，我给你擦吧。”已经十岁的清苏捧着几罐膏药来到他的房间，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从听到洛淮瑾回来时，便动作熟练的去找药，然后分毫不差的出现在他门口。
他特意趁着顾泽生不在身边的时候来找洛淮瑾，毕竟顾泽生还小，这伤口还是不宜给他瞧见才好，尽管自己在顾泽生那年纪时，已经不知道看了几回，也心疼了几回。
“擦了也没用。”洛淮瑾没像第一次那样直接拒绝他，只是半是赌气的说，但青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径自走了进来，里头一片漆黑。
“不擦，更没用。”清苏开口安慰他几句，但也知道自暴自弃的人只有自己才可以走得出来，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给他擦药和一些安慰，再多的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顾泽生才是你真正的师弟，我只是一个修练魔教的外人。”看着清苏的动作，洛淮瑾开口问了，从一开始的不解，为什么有人能无条件的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那么好呢，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图利的地方，毕竟他在教主身边，看过了太多黑暗之事，人人皆因利益所扭曲，变得面目可憎。
所以清苏的无欲无求，才让他感觉那般的不可思议，甚至不敢置信。
“傻瓜，就算你是洛冥教主之子，那又如何，你终究是我的师弟。”像是被这问题逗乐一般，清苏忍不住的笑出声，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清苏受到他师父的影响，变得十分护短，在他的观念里，只要是家人，是朋友，他就会为他所爱的事物付出一切，没有理由。
“...... 那我要是哪天走火入魔了，你会怎么做？”犹豫再三，洛淮瑾最终还是将自己积压多年的问题说出口，他在洛冥里看见太多因修练魔功而走火入魔的例子，看见他们失去理智，最终惨死于他人手里，洛淮瑾总觉得自己也会步入这项后尘，可能这就是魔教最终的归宿，直到遇见清苏，才有一点点的拾起勇气，用着那最后一点的任性，去抓住那零星的微光。
“我当然会不顾一切的将你带回来啊。”清苏想也不想的说，要是哪天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应该也长大了，能有更多能力，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家人
“我们拉勾为誓。”洛淮瑾提出他先前看见顾泽生和清苏的聊天对话，便也将之说出口，伸出一只手，神情严肃，然后犹豫几秒说了两字：”... 师兄。”
“好，我答应你。”清苏先是一愣，然后失笑的将另一手跟着伸出来，听见洛淮瑾第一次开口叫自己师兄，更是有些震惊，却又从他眼里读出了在认真不过的决绝。
两人小拇指与之交缠，拇指相印，就像是对彼此的誓言，而这份誓言的效力，是永远。
清苏还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开始觉得四周有些诡异，周围的画面开始消失，四周漫起零碎的火星和熊熊烈火。
画面被火焰吞噬后，碎成千万片，成了一片漆黑，而火星幻做蝴蝶朝自己席卷而来，而在那深黑的尽头处，清苏看见了一双如鲜血般的眼睛。
然后梦停了，他醒了。
清苏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顾泽生正在戳他的肩膀，手都还没缩回去，他睡的浅，所以稍微一个动静便容易惊醒，看了看旁边景轩和洛淮瑾也在。
短短几秒时间，他便将梦与现实做了一个区隔，藏在被子里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清苏觉得顾泽生应该没有枫鸣阙那样的无聊的把他吵醒，除非是皮在痒了，便出声询问。
“刚才来报，昨日的那两名刺客，都在今早被人一刀砍死了。”顾泽生满脸严肃的说，果然急事并非好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总是成堆。
清苏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看来这场事件的背后主使者，比他们原先设想的还要深不可测，连官府的地牢都能插手干预。
若不是如此，那恐怕情势更为险峻，官府也许早被人指染了。
他眼神一禀，问了另外一个也很关心此事的人：”陆潇呢？”
“他和苏子晏接到消息便赶过去了，我觉得还是别过去添乱好了。”顾泽生耸肩，毫不意外的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好像他们一聚再一起时，事情总是不自觉越搞越大，究竟这算谁的问题呢？顾泽生认真地思索着。
“前辈... ”景轩像是想要说什么，眼神看向清苏欲言又止，而清苏也注意到，正想开口询问时，门被人推开了。
陆浔走进来，但陆潇却不在他身边，看来事情还没结束。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清苏望向少女，征询她的意见。
“总不能一直躲着，陆潇这次也不打算善罢罢休。”陆浔叹了口气，虽然说她一直表现得很镇定的样子，但心里还是有些许的不安，当初的阴影至今还未忘怀：”虽然证据收拾得很干净，但陆潇仍然觉得是陆家庄动的手。”
“不意外，因为你两可是一个阵线的，不先除掉你很难搬得倒陆潇的少主之位。”清苏难得冷笑一声，但不是针对在场的人：”太心急了，但也下手够狠，也许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应该做了什么利益交换之类的。”
“父亲突然病危，所以才给那帮鼠辈可趁之机。”陆潇站在门口神色冰冷的说，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看来也是刚才才知晓的：”我得让他们知道本家和旁家的差别。”
明明平时身体硬朗却突然在这关键时刻倒下，怎么想都觉得十分的可疑，但那些人却坦荡荡的让人抓不出证据，陆潇从昨天就开始非常烦躁，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他身为少主所该负起的责任，有胆敢挑战本家的威严，就该有接受他报复的准备。
“我也会一同过去。”苏子晏这道声音一出，倒是让清苏他们感到有些惊讶，再结合苏子晏昨日说的皇帝密令，不免让人浮想翩翩。
顾泽生一听赶忙举起手，表明自己的立场：”还有我，我可不想那么快回京。”
在清苏正在犹豫是否要先去陆家庄一趟，还是去凌剑门时，景轩便开口了：”我父亲来信要我尽快
回家一趟，前辈似乎还要再去陆家庄，虽然有些遗憾但我恐怕无法继续同行。”
他神情似乎还有些许未尽的遗憾。
“没事，等事情处理完我们会再见面的。”清苏安慰他几句，毕竟陆家庄的事情让他格外在意，千机之一尚在其中之中，若有任何不测简直不堪设想：”得把这些消息传给阙。”
对于陆家庄的主旁之争，自己之前也有所听闻，但陆潇从来没提起，所以自己相信他能好好应付，所以也没多问。
陆老庄主的弟弟，陆潇陆浔的叔叔，似乎一直很不满之前没继承庄主之位，更是对陆潇是下任庄主十分不屑，而他的孩子也有样学样的对他冷嘲热讽的，毕竟陆潇在外人面前总装出一副游手好闲的纨裤子弟模样，更是长年流连万花丛间，甚少回家，因此风声也不是那么地好听。
更不用提从陆浔险些被逼婚，而被迫离家后，为了筹措风花雪月，东西奔波，还要应付家里的施压，陆潇更是不在意自己在外的风声，也许是因为这样，才让得以让那些人滋长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
“还有一些相关的事情需要厘清，最快也要后日才得以出发。”苏子晏见他们对话似乎告一段落，这才开口，然后看了眼顾泽生，不过顾虑其他人也在场就没继续说了。
“前辈，我还有点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这次景轩终于一鼓作气地将话说出来，尽管语气还有些犹豫不定，不过话都说出口，也收回不了。
“我吗？”清苏没什么惊讶，像早已预料，而洛淮瑾可能是听到景轩要回去，便难得没有提出异议，这倒让清苏比较意外些，然后用手指了旁边：”去隔壁吧。”
“从昨天晚上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令尊和你说了什么吗？”进到隔壁的房间后，清苏将门关上，背依靠在门边，开门见山地问。
“不全尽是父亲的信，还有昨天发生的事情。”景轩神情严肃的说，不在犹豫不决：”我看见洛冥的标志。”
“什么？”清苏皱起眉头，感觉似曾相似的情景再度发生了：”你不是很早就回去了吗？”
“嗯，就在我要回去时，有三四个人，挂着洛冥的腰牌，行迹可疑，还谈着一些我不太懂的黑话，大概是什么事成之后，便可清除他们家大人的障碍。”景轩认真解释道，如果早知会发生这么多的麻烦，他当初应该直接跟踪一段：”再加上我父亲和我说，最近洛冥很活跃，像是在暗中筹划什么，要我多加小心，顺便转告你一声，让你多多注意。”
景轩和凌剑门主应该不知道洛淮瑾的身份，所以应该只是他父亲单纯的因为欣赏自己，而借景轩之口给了一点小情报。
早在武林大会时，枫鸣阙便早早告诫自己，洛冥异常的活跃，而现在景轩也这么说着，再加上洛冥教主的野心，会不会他的目标也是千机，但他又是怎么知道千机在陆家庄的呢？是谁告诉他的呢？
所有线索突然中断了，清苏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一个死胡同，看不见出口在何处。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虽然现在他们看似略占上风，但实则非常被动。就像所有行动都被人牢牢掌握在手中一样，十分的不自在。
“我知道了。”清苏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说：”你回去也小心些，顺便替我带句话给门主，清苏改日必会登门拜访，谢谢门主今日的提醒。”
“前辈不必如此客气，我父亲非常欣赏你，所以你一定要来。”景轩终于露出带点孩子气的爽朗笑容，像是事情大功告成般。
但清苏却没景轩那样的轻松自如，或许他该找时间问问洛淮瑾，洛冥的状况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陸家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