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物》艾浮亦

15、15

　　“哥哥，哥哥，我不喜欢这个姐姐，她抢我糖吃！”程简一出来，程诺就围上去，屁颠屁颠地告状。

　　辛繁没想到自己避免尴尬的礼物竟然成了尴尬的源头，不由得干巴巴笑着，把那一小袋梅子糖藏在身后。她看向小屁孩，辩解道：“姐姐那是为了你好，你妈妈都说了，吃过冰淇淋不能再吃糖。”

　　“我妈妈才没有那么老呢，那是我家的保姆阿姨！”程诺气得更大声了。

　　“好了。”程简按着程诺的脑袋，一扒拉就把熊孩子推到自己身后，他看向辛繁，淡淡道：“屋子里热，你把外套脱了挂在门口就行。”

　　“哥哥！”程诺气得腮帮子鼓溜溜的，嫉恶如仇地望着辛繁，后者才不管他呢，辛繁听了程简的话，高高兴兴将外套挂在门口衣架上，还不忘对着小气包做个鬼脸。

　　她和程诺鸡飞狗跳，程简已经搬了一个椅子，径自往卧室走去。“等等我。”辛繁一溜小跑跟上去了。

　　程简的家里特别大，一进门的客厅装修是偏欧式那种弥漫着贵族奢侈气息的风格，辛繁感觉自己只在电视上见过，然而，跟着程简走进他的房间，似乎那股奢靡的气息一下子变了。

　　他的卧室也不小，窗台前还有一个宽敞的飘窗，然而整个房间的装饰都很简洁利落，主色调是低调的灰色。

　　辛繁坐在椅子上还在好奇地四处打量，这是她第一次去男生家里做客，也是第一次进入一个男生的卧室参观，不过这第一次给她的冲击就够大的了。

　　程简的卧室，简直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这么大的房间，你每天打扫几遍卫生啊？”辛繁神情夸张地问。程简从书架里翻找着练习题，面无表情道：“主要是阿姨打扫。”

　　喔，人家有家政阿姨。辛繁悻悻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一个粉红色礼物盒上，她又笑起来，把盒子放在学习桌上，往程简那边一推：“我可没空手来，这是给你的谢礼。”

　　“什么东西？”程简瞥了一眼，不为所动。

　　辛繁自顾自地帮他拆开包装袋，将盒子里一堆五花八门的糖果倒出来：“有果干果脯和梅子糖！”

　　程简看了看，不禁想要皱眉，他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辛繁已经笑盈盈地把一根话梅棒棒糖举到程简面前。

　　“这个，我从你弟弟手里抢来的，店里只剩这一根了，给你吃。”

　　程简听了不由得一怔，他从辛繁口中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女孩目光灼灼，说着把程诺想要的东西留给了他。

　　不再是他谦让弟弟，这个糖是专本给自己准备的。

　　视线落在那根棒棒糖上，透明的包装纸点缀了细小的星星，琥珀色半透明焦糖内裹着一颗看起来就让人牙酸的话梅，这种搭配究竟是甜的还是酸的呢？

　　程简看着它，忽然有点想要尝一尝。

　　“咳，”他清咳一声，板着脸把棒棒糖抽走：“你不是来学习的吗？别做没用的事。”

　　“哦。”辛繁蔫蔫地点头，难得听话地把面前糖果统统推开。

　　程简瞥了她一眼，问：“你带书了吗？”

　　“呀，我给忘了。”辛繁惊愕地抬头，她是真没想起来。只听程简轻笑一声，将自己刚刚选好的试题递给辛繁：“我就知道。”

　　少年的指尖圆润干净，辛繁接过试卷，不由得有点恍惚，她想，刚刚程简笑了诶，自己哪句话讨好到他了吗？

　　程简给她的是一套完整的考试题，他说要先看看辛繁的基础，辛繁其实很想再多跟程简独处一阵，可惜，英语课代表过于负责，程简不仅把工具书都收起来，还给她播放了听力录音，辛繁没辙，只能咬着指甲艰难做题。

　　英语这个东西，稍微荒废一下就会变得陌生，辛繁看着那些差不多的选项，觉得这个也对那个也对，怎么读都很顺似的，当年学习的语法知识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程简在她身边看着她做了几道题，然后叮嘱她继续认真写，他等会儿过来检查。

　　辛繁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卧室，不由得撅了撅嘴，她合理怀疑，程简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客厅里，程诺坐在沙发上，抱着奥特曼在看动画片小猪佩奇，他看得入神，连程简走出来都没发现。今天他们爸妈都加班，保姆阿姨也放了假，所以程诺就由程简来照顾。

　　只是一会儿没见，客厅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玩具，一些乐高零件藏匿在不起眼的缝隙里。当初程简就说过，程诺太小，不适合玩乐高玩具，容易误食小部件，可是程诺哭着想要，于是程文衍便笑呵呵地给他买了。

　　程简这边刚把玩具收起来，一回头又看到程诺在啃小鱼饼干，细碎的饼干渣子掉在沙发和地毯上……

　　“别吃了，等下还要吃午饭。”程简不由分说地将零食也收好，程诺觑着哥哥阴沉的脸色，眨巴眨巴眼，到底没敢造次。

　　“哥哥，你给我做饭吗？你真好。”程诺从小就善于卖乖，程简一边收拾东西，他便扭着扭着蹭过去，小脑袋往程简怀里钻，程简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朝后躲开。

　　小孩愣了一下，却不甚在意，嘻嘻笑着又想黏过来，程简干脆甩开他，径自走到厨房里，把程诺关在门外了。

　　静了片刻，客厅里传来小孩啪嗒啪嗒地走步声，不一会儿小猪佩奇再次播放起来，程简靠着门吐了口气，他缓缓挽起袖子，垂着头，仿佛心事重重。

　　他不喜欢程诺，看着程诺，程简总是想起自己小时候，他的周末并不能随心所欲地看动画片，程文衍给他报名了很多课程，他要从早忙到晚，想要的玩具也从来不会因为哭闹而拥有，他只有背得下古诗才能买、考得了满分才能买、得了第一名才能买……似乎，父母给他的爱总是有条件的。

　　然而程诺却不一样。

　　程简想着，洗了手开始准备午餐，他淡淡嗤笑，看吧，就连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自己的周末也要分给程诺一部分。

　　程简其实并不会做什么菜，他只是切碎一些蔬菜，然后一股脑放在锅里炒，白菜熟得快，土豆熟得慢，可他都一起放进锅里，炒了一半菜糊在锅底，他又要倒油，如此一番折腾，手上被油溅得起了一个水泡。

　　一派乌烟瘴气里，他把锅底刮得直响，终于在浓重的油烟味中鼓捣出两盘卖相不佳的菜来，看看时间也快到中午了，程简摘下围裙，洗了手，想去看看辛繁卷子做得怎么样，顺便叫她来吃饭。

　　他本来是有点烦闷的，推开卧室门的动作也并没有放轻，然而屋里安静得奇怪。程简抬眸一看，发现辛繁趴在学习桌上，右手还拿着笔，试卷上净是一些鬼画符，她歪着脑袋睡得正香。

　　他停住动作，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今天的辛繁看起来确实很乖，程简喉结动了动，没有叫她，他只是觉得刚刚心底那股烦躁的感觉随着看到她恬静的睡脸消失了。

　　究竟哪里不一样呢？是她水藻一样从桌边滑落的头发吗？还是她低垂得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或者……是她今天穿的这件学院风的毛衣。

　　程简拉着门把手发呆的时候，卧室门下方不知不觉多了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程诺看了看正在睡觉的辛繁，又仰头看了看自己怔怔的哥哥，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

　　“哥哥，你喜欢这个姐姐吗？”他拉住程简的裤脚晃了晃，仰着小脑袋悄声问。

　　“什么？”程简都没发现这个小家伙是什么时候爬过来的，他闻言脸上一红，连忙把程诺轰走：“去，吃饭去。”

　　“那姐姐不吃吗？”程诺流连忘返，程简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她……让她再睡一会儿。”

　　不得不说，程简做饭十分难吃，以至于程诺刚坐上饭桌就说自己饱了，四五岁的小孩正是调皮的年纪，程简也懒得管他，任他像个小肉球一样从餐桌上滚下去。

　　小肉球背着哥哥偷偷摸进他的卧室，刚刚他侦察到了，哥哥的学习桌上都是糖果！

　　“唔……话梅棒棒糖……”程诺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还没桌子高的小孩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朝目标摸去。

　　“不许动。”趴在桌子上的辛繁头都没抬，直接抓住小肉手，将“犯罪分子”逮捕归案。

　　她得意地坐起来，将唯一的一根话梅棒棒糖举高：“这是我给你哥买的，小孩不许偷吃。”

　　程诺仰着小脸，魂都被亮晶晶的糖果勾走了，他吸溜了一下口水，磕磕绊绊道：“那……那你怎么才能给我次？”

　　辛繁一笑，把棒棒糖放在了程简书架最高一层，她捏了捏程诺软乎乎的脸蛋，笑道：“这个不能给你，不过其他的糖果你随便挑。”

　　“哇！”小屁孩眼睛都亮了，他刚要嗷呜一声扑过去，辛繁又一把揪住他衣服后面的小兔耳朵：“等等，想吃姐姐的糖是有条件的。”

　　她看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孩子，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一个缩小版的程简，忍不住更想捏捏程诺的胖脸：“刚刚我睡着了，有没有发生什么？”

　　“唔……”程诺口水都要淌出来了，他连忙点头：“有哦，我哥看着你发呆来着。”

　　“真的呀！”

　　程诺呆呆地看着，不知道这个姐姐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

　　辛繁一口气塞给程诺五颗糖，塞得他的小手都装不下了，她拍了拍小朋友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特工了，现在，我需要一些情报。”

　　“什么是情报？”程诺懵懂地问。

　　“就是关于你哥的一些消息，我想想……这样，你偷偷告诉我，你哥喜欢吃什么？”

　　程诺小朋友被几颗糖轻易收买，闻言便鼓着腮帮子努力想起来，然而，程简的喜好似乎不是很突出，他想了半天，一拍脑瓜：“我哥最讨厌吃辣辣的火锅！”

　　“哦这样啊。”辛繁表情破裂，抽搐着地扯了扯嘴角，恳切道：“弟弟，说点他喜欢的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