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物》艾浮亦

14、14

　　辛繁定睛看去，李秋月身边的女人又换了，比之前在校门口打她的那个还要年轻。

　　还不等辛繁发作，李秋月倒是一个箭步冲出来，拎着小貂的衣领子把人往后一搡：“干什么呢搂搂抱抱的？嫌不嫌丢人啊！”

　　小貂一怔，被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男人吓得不敢说话，辛繁懵了一瞬，不知道李二狗发的什么疯。

　　说话间那个年轻女人也走过来了，她打量着辛繁和她身边的一群小混混，眼里的轻蔑藏都藏不住，再转头看向李秋月的时候，却又化作一派的温柔体贴：“秋月，这小姑娘是谁呀？怎么年纪轻轻的跟这么多小男生混在一起，今天是放假吗？不用上晚自习吗？”

　　李秋月好像丢了面子似的脸色不善，他横眉怒目地瞪着辛繁，怒道：“你看看，你这出在别人眼里都成什么样了？你这是干什么呢？”

　　“关你什么事啊？”辛繁终于回过神来了，她看到李二狗就肾上腺素飙升，仿佛瘦小躯体里的全部好斗基因都是为这个人渣父亲而生，她要他生气，要他难堪，要他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

　　她垂在身侧的手激动得打颤，黑亮的眼睛却愈发炯炯地瞪视李秋月：“怎么，就许你不重样的换女人，不许我跟男生站在一起？你有脸说我吗？”

　　“我的天，张牙舞爪的。”那个女人眼里透着好笑，目光不怀好意的扫过小貂，看向他暴发户似的穿着打扮上，她又靠上李秋月的肩膀，笑道：“秋月，这是你的学生吗？女孩子还是要自爱一点，你们还小呢，不要这么看重物质。”

　　辛繁都被气笑了，她瞪着女人，牙尖嘴利地反击：“原来你也知道要自爱呀，可惜我跟你不一样，你少拿你自己那套来审视别人！”

　　“繁繁！”李秋月眉头皱得死紧，看向辛繁的眼神愤怒却又杂着几分痛惜，他沉沉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看看你现在，跟不三不四的学生混在一起，成绩全班倒数，再这么堕落下去你对得起你妈吗？”

　　“哈哈哈，我妈？”辛繁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句后几乎燃爆，她眼圈发红，声音都有些哽咽：“是啊，我以前不这样，我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不知道吗？你还好意思提我妈，你呢，你对得起谁！”

　　“小貂我们走！”辛繁吼了一声，转身离开，她一刻也不想再看见李二狗的脸了，面对着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的样子，辛繁只觉得恶心。

　　几个人闷头走了好久，小貂才战战兢兢地说话：“繁姐，刚……刚刚那傻逼是谁啊，凭啥说我不三不四的。”

　　辛繁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道：“他谁也不是，就是个超级无敌大傻逼，你放心，你们都很三很四。”

　　“嗷，倒也没有很开心。”小貂挠着后脑勺道。

　　几人停在一间梅子铺前，辛繁朝店里看了看，叹气：“算了，没心情逛街了，就给他买点好吃的吧。”

　　“繁姐给谁买啊？”小弟们七嘴八舌地好奇着前去开路，顺便往自己的购物篮里塞了一堆梅子干。

　　辛繁没有回答他们，她一边挑挑拣拣，一边幻想起明天去程简家里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去男生家，也不知道他爸爸妈妈在不在，如果在的话……那还挺尴尬的。

　　为了避免尴尬，辛繁决定要带点小礼物。

　　“一共是64元。”收银台处，小姐姐拉着一张脸，一副爱买不爱的样子，看着就像是被整日收银的工作折磨得够呛，辛繁掏出手机准备付款，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小孩的哭闹，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小男孩，哄道：“乖乖，真的不能再吃糖了，你的小白牙还要不要啦？”

　　“呜呜呜嗷嗷嗷，我要吃，我要吃话梅棒棒糖！”小孩撒泼打滚，像个小风火轮似的朝辛繁这边冲过来。

　　辛繁目光一瞥，自己手边的小货架上还剩下最后一支话梅棒棒糖，她再抬头看去，小男孩身后的妇女气喘吁吁地追着跑，一脸苦大仇深地担心：“真不行，哎呦小祖宗！你都吃了冰淇淋了，不能再吃啦！”

　　“我要吃我要吃！”小男孩跑到辛繁身边，跳着高伸手一够。

　　唰——在那双肉乎乎小手碰到棒棒糖的前一秒钟，辛繁随手抽走唯一的话梅棒棒，啪嗒往自己那堆零食上一扔：“还有这个。”

　　“一共是65元。”收银小姐姐毫无感情地开口。

　　“滴，付款成功。”

　　辛繁拎着一兜好吃的大摇大摆地从小孩面前走过，小男孩呆呆仰头看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渐渐漫上水汽，终于，他意识到棒棒糖离自己远去了，万念俱灰地跌坐在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好爽，熊孩子最讨厌了。

　　辛繁勾起嘴角，觉得刚刚在李二狗那憋的一肚子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晚上，辛繁在自己房间里鼓捣了好一阵，不时还哼着歌，辛钰莲难得早回家，她趴在女儿卧室门口听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好奇地敲了敲门：“繁繁，你在屋里捅咕什么呢？”

　　“不告诉你。”辛繁应了声，继续哼起了歌，房间里不断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辛钰莲心痒得厉害，辛繁越不说她越想知道，毕竟她这个臭脾气的女儿可是很少这样高高兴兴的。

　　过了一会儿，辛钰莲借着送水果的借口，径自推开了辛繁卧室的门：“吃点水果。”

　　“哎呀！”辛繁一声尖叫，连忙抓起被子钻了进去，她把棉被拉到脖子紧紧裹住，气道：“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一点也不尊重我的隐私。”

　　“小孩有什么隐私。”辛钰莲嘀咕着，眼睛扫过敞开的、乱糟糟的衣柜、摊在椅子上的一件又一件衣服。

　　“啧啧啧，这是要干什么呀？知道打扮了？”辛钰莲拎起床边的一件低胸吊带小背心，一脸不可置信道：“繁繁，现在是冬天！”

　　“我知道哎呀，你快出去。”辛繁臊得脸热，一边催促一边把辛钰莲推出了房间。

　　合上卧室门，辛钰莲站在门口偷笑，女儿大了，知道美了。她想了想，又唬起脸朝卧室喊：“你可不许早恋啊！”

　　回应她的是门口咚的一声，不知道辛繁顺手抄了什么砸在门上。

　　……

　　第二天是个晴天，辛繁起床的时候辛钰莲已经出门工作了。她洗漱完毕，看见桌子上留下的豆浆油条，心说辛钰莲怎么周末也不休息，不过这样正好，省得她看见自己出门又要唠叨。

　　九点半，辛繁已经站在了程简家楼下，她理了理头发，按下门铃，然而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接通，里面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谁呀？”

　　辛繁一愣，又把手机掏出来确认了一遍地址，然后才回道：“我是程简的同学，来找他补习英语的。”

　　“哦！”门铃那头传来小朋友咋咋呼呼地声音：“哥哥！哥哥！快起床吧，有大姐姐来找你！”

　　门锁啪嗒打开，辛繁拉开单元防盗门，心说原来程简还有个弟弟，一家两个孩子，蛮少见的。

　　程简属于不喜欢早起的类型，尤其是冬天，早上更是起不来。此时听到程诺的大呼小叫，他翻了个身，把被子蒙过头顶。

　　“哥哥哥哥，起床了！”程诺尽职尽责地在门口当小闹钟，他焦急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程简紧闭的卧室门，小奶音喊道：“不好啦，大姐姐就快要上来了！哥哥你快起来打扮打扮呀！急死我了。”

　　程简有轻微的起床气，此时程诺的声音在他耳中愈发聒噪，他恨不得找个胶带把他那张巴巴的小嘴给粘起来！

　　“别吵了！”程简呵斥了一句，不耐烦地翻身坐起。他想起来了，今天答应了辛繁给她补习。可是明明说的是下午来，她怎么这么着急啊，难道她真的求学若渴？

　　程简下床的时候，门口刚好传来敲门声，他黑着脸走过去开门。

　　冷气灌进屋子，程简看着面前的人微微一怔，在他的印象里，辛繁总是吊儿郎当的，校服不好好穿，裤子改得像筷子腿一样细，衣服上总有些花里胡哨的装饰。

　　然而，今天她穿得整洁利索极了，她披散着头发，黑亮的发丝掖过耳后，发梢都整齐得如同修剪过的刷子，一件短款的白色羽绒服，下面穿着红色格子的毛呢小裙子，乖巧得不得了。

　　对比之下，程简穿着毛绒拖鞋和棉布睡衣，头发也睡得乱七八糟没来得及梳一梳。

　　他的脸色更沉了，面对辛繁微笑的打招呼，程简只是瞥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卫生间。

　　辛繁打招呼的手还举在脸侧，见状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弯腰探头看了看，程简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一个不大高的小屁孩。

　　“他怎么了？”辛繁走进屋子，顺手带上房门。
　　那小屁孩仰着圆脸，一本正经道：“他生气了。”

　　“我也没干什么呀。”辛繁纳闷地又往卫生间瞥了一眼，她觉得挺新奇，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程简刚起床的样子，他的头发软软的，就算睡乱了也给人感觉很温暖似的，他的棉布睡衣是黑色的，显得露出来的皮肤更白了。

　　原来真的有人刚睡醒就这么好看。

　　辛繁美滋滋地想着，一回头，正对上小屁孩气鼓鼓的脸蛋，程诺叉着腰，撅着小嘴道：“我也生气了，女魔头！”

　　“你这小孩，干嘛这么叫我？”辛繁可不吃亏，伸手就要去捏他胖乎乎的脸蛋，然而，看到他瞪圆的那双葡萄似的眼睛，辛繁忽然心头一跳。

　　她动作顿住，犹豫地试探道：“等等，你是……那个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