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孤城影·尾声 ...
-
洮水河边，晚霞漫天。
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在半人高的芦苇中横冲直撞。一个尚且小小的，另一个也只是身量不足的少年。风将芦苇吹得如波荡漾，打在脸上又刺又痒。
“说了你别跟着我！”小女孩一边在前面跑，一边气鼓鼓地喊，“没人教你规矩吗？”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充耳不闻，依然锲而不舍地苦追，看上去瘦弱又倔强。这孤儿才刚入将军府不久，因为从小吃不上饱饭，身形比同龄人矮小许多。
玉骁顿住脚步，往后一指：“站住！你再追，我就让爹爹把你赶出府去！”
对方听到果然停了下来。女孩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谁知走了没四五步，那少年又默默地跟上。
玉骁见状便想上马离开——这马驹是父亲特地替她选的，大小正好，性子温驯。可她一着急，拽绳的手便失了分寸。马儿吃痛，半晌终于失去了耐性，一掀马蹄把她摔了下去。
好在少年快跑上前，硬是把人接住了，自己后背往地上一砸，疼得直抽凉气。玉骁飞快地爬了起来，见那马驹转眼跑出老远，急得大哭：“都怪你，马都跑了！你赔我的马！呜呜呜……”
她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任性跑出来了，总之每回不把全府上下闹得人仰马翻，她便不甘心。只有这回出师不利，还没惊动谁先把自己折腾累了。
玉骁赌气着往回走，景川便一言不发地在后面跟着。这时的他已经像个尽忠尽职的影子，静默、隐忍，却时刻都在。
从洮水回城，骑马也要半个时辰。玉骁短手短脚，没走一会便累了。
“喂，”她回头喊住少年，“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于是景川弯腰背起了玉骁。
两个交叠的小小身影就这么慢慢往北关城走，走到暮色四合，星斗满天。景川身上的汗水被夜风吹得透了，脚步也越来越慢，却始终没有停下。
背后传来玉骁均匀的呼吸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呢喃：“哥哥……哥哥……”
景川的步伐莫名就沉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玉骁抽抽嗒嗒地醒了，发现自己在景川背上哭，连忙抹了一把泪，不好意思地哼了一声：“我刚刚……没说什么吧。”
景川老实回答：“少主人方才……唤了雁回少将军。”
玉骁果然不说话了，半晌，景川才听到她闷闷的声音。
“我哥哥他是个大英雄。”
“是。”
“哼，你怎么会懂。”
“……少将军忠烈。”
玉骁不吭声了。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带着点哭腔小声道：“我不要他忠烈……我要他回来……回来给我买糖吃……”
女孩哭着哭着，说话声又弱了下去，景川勉强听到她嘟囔了一句“将来我也要嫁给哥哥那样的大英雄”，身后便没了动静。
明知不该，少年还是将这句话默默记在了心底。
……
洮水汤汤，断故人肠。忧其未亡，忧其不能往。
小尤在这最后的回忆中闭上眼，想起了景川最后许诺玉骁的话。
——我不知能不能成为那个大英雄，只是，景川在这世上一日，便会守着北关城一日，愿保盛景山川，无人敢犯。
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在偏远的熙州北关城，依旧绵延流淌着一条名为玉川的河流。这玉川呐，从前叫做洮水，直到某一天城里突然流传起一个故事，说这儿古时候没有水，天上的神仙路过时见此地荒凉，便抛下一条玉带，落地为河，北关才得以建城，玉川从此得名……
而最早流传故事的那个人，在年深日久的守候中活成了这孤城中的一个影子。一如曾经陪伴她的时光，静默无言，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孤城影·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