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知吾意》三两清风

6、第 6 章

　　当，当，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当，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天，月隐星稀，万物皆沉眠梦中，混沌夜色除偶有两声犬吠外，再无一丝声响。这样完美的夜色，似乎连大地的轻缓呼吸也可以感受得到。
　　突然，一道黑影悄然跃上沈府后院屋顶，先是紧贴屋瓦，在谨慎察看四周见无异常后，便径自向内院掠去。来人身法轻灵，落瓦无声，在若大庄院里行进竟毫无一丝停滞，迅捷的仿佛已经夜访千遍般熟练。
　　几个起落，黑影很快便来到存放血焰玉的松涛院。
　　门无声滑开，在小心确认真无机关后闪身进入，不一会儿就见手拿一包状物，纵身离去。
　　见贼人要走，藏身暗处的沈元耀急忙起身，正要提气追去，却不想手被晓春拉住不放，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再不追，就让他跑了！
　　不忙追，他跑不掉的，她刚才费劲捣的药汁可不是白忙的。
　　你抹在玉上的药？！
　　能行吗？装在盒子里又被那人包的那么严实？
　　见他怀疑的神情，她也懒的解释。小心拿出怀中小巧木盒，在他焦急又好奇的眼光下，慢慢打开盒盖。
　　……这，是啥？？？！
　　蝴蝶。
　　蝴蝶？？！
　　正确来说是一只在黑暗中，竟然闪闪发着蓝光的蝴蝶。忽闪忽闪，如暗夜精灵般既美丽又神秘。
　　它——
　　嘘，别说话，跟着它。
　　这真是个好东西啊！
　　在怎么不甘，此刻的他也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起陶门来。
　　有了这暗夜精灵，两人也不怕人跟丢了，闲庭漫步般悠然穿街过巷，最后在一废弃的宅院外停了下来。

　　“假……”
　　惊呼还未呼出口全身覆满黑布的人已经委顿与地，没了呼吸。
　　假的！？
　　不瞑目的眼大张着，至死也不知道偷回的玉怎么就变成假的了。
　　“哈哈哈——”
　　角落里，隐与黑暗不见一丝光亮的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刺耳的声音，让立与厅中一样一身黑的人杀意更盛，冰般的视线一扫。“你想找死我很乐意成全你。”
　　“呵呵，老身正有此意，就不知远大侠何时成全老身。”
　　“你——”黑布下藏起的脸让人无法看出神情，不过只看眼中的冰冷，也知道这人是多么的无情与残忍。要不是她还有那么一点用，找到她们那天就是她的死期。“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哼，只要我手里有月清蓝后人，就不怕他们不就范，乖乖拿出血焰令来。”
　　月清蓝？！ 后人？！
　　躲在窗外的人闻言不禁一惊，差点呼出声来。正要冒险靠近听仔细，却听一声清脆娇斥从屋里传出。
　　“你这疯子，别痴心妄想了，他们才不会相信你的话，你还是趁早杀了我们吧。”
　　“臭丫头，我劝你还是安静点，我不杀你……”冷冷一笑，远青扬起手中长鞭。“啪啪”在青砖地画出两道深沟，无情利眼刺向躲在老太婆身后的娇小人影。“但是这皮肉之苦嘛……哼哼，我可就不会客气了。”
　　哼，这几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还真以为他不敢杀了她们吗，竟会顶起嘴来了！
　　养尊处优的娇小人儿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吓的一阵哆嗦更向老妇背后缩去，再不敢出声。

　　但显然这招有人并不买帐，看也不看地上可怖的威胁，冷冷一笑。
　　“远大侠如此英雄没想到竟也用这下三滥的招数，这样传出去难道你就不怕被武林所耻笑。”
　　“耻笑！哈哈哈——等我号令天下时看还有谁敢耻笑……”
　　“号令天下！？”冷冷一笑，老妇隐晦眸光瞄了眼因主人激动神色而化身灵蛇的鞭尾，不怕死地提醒眼前沦为野心工具的人。“远大侠怕是要失望了，一个小小的血焰令又怎能号令得了天下！”
　　人啊，怎么总逃不过权利富贵的诱惑！
　　激昂的雄心壮志被人无情打断，蒙面人眼中残暴立现，毫无征兆地手起鞭落，转瞬间即在老妇手臂上留下一道长长血痕，鞭尾带起串串血珠好似冬日红梅，滴滴艳丽。
　　“唔——”
　　“……奶……奶娘！”
　　如今，无论痛吟还是惊惧已经无法引来这位本应伸张正义的大侠丝毫人性，有的也只剩下被权利和野心所衍生出的冰冷无情。
　　“哼，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样。别人或许不知，我远青可是很清楚这血焰令的厉害。”
　　远青！朝天帮帮主！？那个武功和前武林盟主齐名的远青？！
　　意料外的名字让窗外两人同时一惊，原本想破门救人的动作也因为这突然的意外而停了下来。
　　他不是已经移居关外，多年来从没听说回来过中土。怎么这会儿却在这里出现？他又是如何得知这血焰令的？
　　无数的问题让人费解，但此刻也比不上屋内人的安全重要。
　　先不说沈元耀母亲是神月门护法，身为沈二公子的他有义务保护门主后人，单是这么欺侮两个柔弱女流之辈，身为武林中人也是必须拔刀才是，只是……
　　“……”
　　“……”
　　唔，可，可不是他们怕了这个什么远青的人哦。只是，还有那么一个问题，一个很小很小的问题…… 那个，老兄咱打个商量怎样，您的剑……嘿嘿，借给小弟使使，事后小弟必定双手奉还……
　　嗯，你问为什么？自……自然是忘带了啊！
　　“谁在外面！”这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围着窗户团团转，半个救人的法子还没想出，就只听屋里一声暴喝，犹如平地雷轰得某人煞时僵了身，如木人一尊，连眼珠也不敢再转动一下。
　　“……”
　　不用怀疑，就是你。
　　被清冷的杏眼冷冷瞪视，沈元耀再粗的神经也知道是他，十分孩子气地下意识双手交错覆住嘴巴，眨巴着委屈的眼望向全身覆霜的晓春。
　　……他……他现在点自己哑穴是不是可以当没发现……
　　现在再闭紧嘴巴不嫌太晚。灵眸滑过一丝冷笑，丝毫不打算原谅错误，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抓起身边之人，向上抛去。
　　自己惹出的错自己解决，她是绝对无愧到可以在旁边做个透明人看热闹的。
　　“啊——”他不是故意的啊！
　　救命啊！要撞上了，撞上了！
　　不要啊！

　　姓陶的，我要去告诉我大哥，你竟然让我这么帅帅的脸去撞——窗户！
　　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时，他超级无比聪明的头脑加上他超级无比灵巧的身手，咳咳，反正因为他沈二少的聪明机智，在窗户上就那么顺势一滚，成功避开重要的脸完美地砸开了窗户。
　　咳咳，呸，怎么满嘴沙？呸呸吐掉，本公子还没发表完砸窗感想呢——
　　她可真够狠的，就算是他不好被发现，也不能推他现身啊。好歹他现在可也算是她主子之一，怎么着也应该是她……拿个石头先把窗户砸开再仍他啊，你们说是不。
　　扁扁哀怨的嘴，被人无情出卖的人连瞪向身后洞开的窗的时间都没，就听耳边一阵厉风袭来，黑蛇般毒辣软鞭已至面门，眼见着就要在他帅帅的脸上画上条蚯蚓来以做纪念。
　　“啊——不要啊！”
　　无边黑夜，一声凄厉惨叫拖着长音划破夜的宁静，惊起无数夜鸟振翅飞离，另觅他处好眠。
　　老天啊，他今天是衰神附身了不成，不是撞窗户就是遭鞭抽（某只偷笑：没错）。
　　也许真是我们可怜的沈二公子流年不利，刚回家还不到一天就过的如此精彩。不但一下子就遇上了幕后黑手，此刻更是与之缠斗的难分难舍，天昏地暗，飞沙，咳咳，走尘。
　　哦，你说什么，石？抱歉，这么破的房子，连小强都不屑住，那儿找的到石头？！除了灰，还是尘。
　　“咳咳，我说远大侠，咳咳，咱们何不坐下来聊，咳咳，聊聊。”
　　呸呸，怎么到处都是灰尘？！
　　这该不会是这老头的秘密暗器吧，要不怎么就只有他蒙着嘴脸？！害小爷连说个话还得吐上三次土。
　　拜沈家绝顶轻功所赐，身无兵刃的他还算闪的轻松。只是屋子狭小他再跑的快也没软鞭灵巧，时间一长不挂彩才怪。
　　这也是他为什么非冒着吞土的危险也要找话说的原因。希望这老头能分些神不要这么的——要命。
　　什么什么？跑！？拜托，他堂堂雅剑公子怎能做出落荒而逃之事，说出去还不让天下人耻笑。
　　丢命事小气节事大。

　　“聊！？”闻言，藏与黑布下面的眼不怀好意地审视着沈元耀，狞笑道：“呵呵，想必刚才我们的话公子大概已经听到了，那么就不知沈二少大名鼎鼎的雅剑公子想聊什么？是乖乖拿真血焰令来换这丫头呢，还是你本人代替她们来做人质好呢。”
　　话回的恣意手中长鞭也丝毫未见一丝停滞，舞的虎虎生风。忽而软绵灵活忽而凌厉毒辣，招招直逼要害。
　　才走了不到十招，沈元耀已是冷汗涔涔。
　　这远青真不愧是曾经在江湖中驰骋多年的顶尖高手，虽然已年欲花甲身手却仍迅捷如年轻人，再加上丰厚的内力，出神入化的鞭法。即使此刻他长剑在手也不一定能与之走上三，四十招，更何况现在他身无长刃，只能凭借轻功躲躲闪闪勉强撑着，如此下去不出片刻他必成鞭下亡魂。
　　“什么真真假假的，远，咳咳，前辈真爱开玩笑，那血焰令不是已被偷去，沈府，咳咳，又哪里还拿的出？”沈元耀一边忍着吞土入肚的危险耍赖般地虚应着，一边偷偷瞄瞄悄无生息的窗外，心下不由一阵紧张。
　　她，不会是摆明不打算帮忙了吧。
　　“ 孔老夫子说得真是好啊。唯女子，咳咳，与小人为难养也，此话真是深得吾，咳咳，心。此时此刻，如此危难之时竟然见死不救，唔呼唉哉!可悲亦可叹……”
　　“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吧，还有空胡言乱语！”
　　“哎，前辈，我也不想啊！只希望明年忌日时还有人记的本公子……”呸呸，害本公子吃这么多土，就不信你还能不出手！

　　一声淡似云烟的冷哼，随着荡满月桂甜香的夜风悄悄飘入室内。
　　“……咚咚。”两声脆响之后再无声音飘出，夜再次归与平静。
　　屋外廊下，粉色衫裙的人儿，负手而立；静静地仰望着天上明月，淡漠的脸看不出一丝不同。久久，才溢出一声轻叹，淡淡的无奈化为清风在秋夜里徐徐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