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贱民》思尽忧郁

9、九•深夜惊魂（1）

　　颜知是在一片吵闹声中醒来的，揉揉眼站起来，远处火光一片，许多人拿着火把在巷子里搜寻着，将头探出巷口，颜知认出有的人穿的正是王府家仆的服饰，心一惊，肯定是穆殊南派人来拿她了。
　　若是这样被他捉回去，她肯定会被他打个半死。心中心意已定，一转身向身后黑黑的巷子跑去。
　　平白无进了王府还进了王宫，认了一个王叔为兄，有了尊贵的身份，有了衣食不缺的生活，有了数不清的金子，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没头没脑跑了几步，冷不丁地撞到一个人身上，两人一起摔倒。颜知爬起又要跑，却被那人拉住脚，碰地向前砸去。转身怒目而视那人，却愣在当场。
　　借着月光，穆宁宣美到生戾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他穿着常服，慢慢地爬起来，双手拎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提起来，好看的柳眉皱起。
　　“怎么是你，听说王府里逃了一个婢女，大张旗鼓地在城里四处寻找，原来是找你，堂堂宿南王妹跑这黑巷子里干什么？”
　　颜知小声道：“我不是逃，我只是想家了，想回来看看。”

　　穆宁宣想了想笑道：“难道宿南王没有告诉你吗？当日里你被带进王府，你家就失了火，烧得灰都不剩。”
　　“啊，那我老爹呢？”
　　穆宁宣有派人打探过颜知的身份背景，很清楚，轻笑一声道：“你说住在那屋子里的男人？那么大的火，早就烧死了。”
　　吱吱一怔，立刻拳打脚踢道：“你骗人，老爹不可能死。”
　　穆宁宣被她踢中肚子，手一松，颜知落到地下。她刚想跑，穆宁宣一手捂着肚子，伸脚踢到她背上，把她踹了连滚了几个跟头，撞到墙上。
　　“你这个小乞儿，算什么东西，连本殿也敢踢。我现在弄死你，没有人知道！”
　　穆宁宣伸手来拉她，颜知骇得将身边的砖头石子一起向他砸去。穆宁宣心中恼火，原本是吓她的话，看她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脸上戾气尽现，或许干脆黑灯瞎火弄死她算了，反正也没有人知道。

　　穆宁宣今年不过十六，生得貌美，却生性残暴，乖张无常。此刻心中杀意一起，想起穆殊南借这乞儿羞辱他的模样，心中更气，一手扼住颜知的脖子抵在墙上。
　　颜知人小力薄，双脚悬空被掐着脖子抵在墙上，小脸憋得死红，双手胡抓，双脚乱踢，心里哀嚎，难道今日她这小命就这般被这个看起来漂亮实则歹毒的三皇子夺去么！她死不甘心啊！

　　突然手松开了，颜知身子瘫倒在地下，剧烈地咳着。穆宁宣用脚踢踢她道：“知道我的厉害了，以后还敢对我不敬？”
　　颜知直把头摇得要掉道，断断续续说：“不敢了，吱吱再也不敢了。”
　　穆宁宣满意地点头道：“起来，跟我回去。你说我把你找到还给穆殊南，他该欠我多大的一个人情？”随即又脸色一翻道，“你要是告诉他我掐你，你就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不说，不说，我死也不说。”

　　颜知被穆宁宣拎起来，脖子疼得要死，浑身抖动害怕不已，心里却是想着怎么逃跑。穆宁宣提了她一会嫌重，把她扔下道：“自己走。”
　　手刚一丢，颜知立刻向前跑去，窜得跟兔子一样。穆宁宣没料道她会跑，心中一急，怒吼道：“站住！”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一大一小在黑漆漆的巷子追逐起来，颜知身小灵活，外加在这区域生活了三年，对交错的巷道非常熟悉，虽脚力不及穆宁宣，却也没有被他捉到。

　　穆宁宣追了几步，停住脚，冷哼一声：“不知死活。”拿起一粒石子一扔，带着极大力道的石粒打在颜知背上，立刻打得她向前扑去。颜知忍着痛爬起来接着跑，穆宁宣却身子一轻，跃上墙头，在屋顶上墙头疾跑起来，站在高处不受交错巷道的阻碍，不一会便追上颜知，身子跳落在她面前。
　　一人从天而降，颜知未注意一头撞到他身上被他捉个正好，抬头便见十六岁少年阴笑着问：“可还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跑得好累，吱吱没力气跑了。”颜知求饶，却趁机一口咬在他捉她的手腕上。
　　“你属狗的，咬人！”穆宁宣吃痛松手，颜知撒腿就跑，还没跑几步，便有两道黑影直冲她身后而去，带起来的疾风吹得她向后撞去，重重撞在一面墙上落下。
　　颜知混身痛得快散架了，爬起来哭爹喊娘，在看清眼前一幕后，立刻闭了嘴巴。

　　银色长剑反射着银月光辉，穆宁宣拿着一把剑舞得密不透风，将两人挡在身子三尺以外，喝道：“来者何人！”
　　两人齐道：“取你性命的人。”
　　穆宁宣道：“你们可知我是谁，杀了我，就是掘地三尽，大顺皇庭也会把你们给挖出来碎尸万段。”
　　“杀的就是你三皇子，死期到了还这么多废话。先割了你的舌头。”
　　一把黑色铁爪直直向穆宁宣脸抓去，抓出三道血痕，被穆宁宣挥剑挡去。另一人却自后趁机拍在他的背上。穆宁宣吐了一口血，向前冲几步，不再恋战，提剑便走。

　　突如其来的刺杀令颜知不知所措，看那两人追穆宁宣而去，颜知立刻爬起来没头没脑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他被人行刺关她什么事，她只要远远地跑开就好。
　　没跑几步，一个人影重重跌落在她面前，吓得她向后坐倒，心哭莫非是天要亡她？明明是与他相反的方向跑开，他怎么又落到她面前，阴魂不散！

　　穆宁宣撑着剑爬起来，吐了一口血，倒退几步。两个勾魂鬼一般的黑影落在颜知面前，一个执黑钢爪一个拿乌骨鞭，一刻不缓欺身而上。
　　颜知哭喊着爬开，道：“不要杀我，我只是一个乞儿，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
　　穆宁宣看颜知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心中更加厌恶，心想刚才怎么心软了没一下子掐死她。看她哭爹喊爹地四处乱爬躲蔽的窝囊样，真想先上去一剑结果了她再与这两个勾魂鬼决个死活。只一瞬，那两人就逼了过来，他举剑迎击。

　　颜知爬开，欲拔腿就跑，看了看身后被两个刺客逼得退无可退的穆宁宣，心道：“他们杀你，与我无关，我不救你，我也没法救你，我只是一个孩子，我逃跑是没办法，我还小……”
　　碎碎念着，刚跑了几步，“嘣”一声一个黑影落在她面前。
　　这下颜知不知是该哭还是笑，这三皇子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又被人打落在她面前？看他一模被打得满身血污，口吐鲜血的惨烈模样，颜知小声中哀求：“三皇子，我真不怪你想掐死我，你不也是没掐死我吗？你不要再以这么惨烈的形象出现我面前了，我一点也不恨你，一点都不想看你死在我面前，我烧高香，你要死死到别的角落去吧。”

　　刚欲再接再励地爬走，脚上一阻，便见穆宁宣躺在地下，半死不活地用血手牢牢拉着她的裤脚。颜知心哭：不会吧，三皇子你死便死，皇上朝庭国家自会为你报仇，你拉我做什么？我不想陪葬啊。
　　拿另一只脚踢，两只手去扳，穆宁宣使了死劲，就是不松开，脸上居然还挂着一缕邪笑，摆明了他就是死也要她陪着死！
　　颜知心里那个恨啊，她不就是那日喊了他一声“姐姐”么，他至于记恨成这样？
　　看这空中飞落下来的两个身影，颜知大哭一声：“真他妈我上辈子欠你的！”

　　一把夺过穆宁宣手中的剑横在身前，架势一摆，功夫底子便显出来了。

　　这近两个月来装痴卖傻，装乖充愣，硬是在这夜生死关头被逼出了原形。

　　她会功夫，老爹教过她功夫。

　　她不知道她自己是谁，却知道老爹是谁。

　　老爹捡了她抚养她，三年前教习她功夫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日后不到迫不得以，不要使出功夫。老爹的性命可捏在你手里……”哭哭啼啼抱着她说完，一转眼便翻脸把她扔进了后院池塘里，道：“要学武，身子骨是关键，不能抗暑抗寒怎么行？”
　　与她抢食时说：“学武功就要有危机意识，你出去偷食抢食来得太容易，回来得先过我这关，抢到了才有得饭吃。”

　　人前装年幼扮无知，人后鬼精灵一般，她心里却清楚明白得很。

　　被宿南王抢进王府当夜她完全可跳了墙头跑出来，却想起几日前老爹逼她学武逼得太过，似乎想一下子把所有的东西教给她，让她把所有招式记下，一副恨女不成凤的样子。
　　她虽聪明却最不喜欢动脑记那些图谱招式，于是便在王府里住了下来，玩个几日让老爹担心一下也未尝不可，省得他老逼她。再说在王府有吃有喝还有银子拿，何乐不为？
　　可惜她毕竟年幼，虽心性早熟通透，却终有些事阅历太浅而太过狂妄不知死活。白白招惹了穆殊南和穆宁宣两大煞王。且不知这“知情公主”名号一旦落在她头上，便是天大地大，她也别想逃过朝庭的搜捕。

　　在王府里玩得乐不思蜀，待一日想起老爹时才惊觉竟是有两月余未见他了。偷偷跑出王府居然发现家成了一堆废墟。老爹曾说过：“如果她不听话，他便不要她了……”而眼前的一幕告诉她，老爹不要她了！
　　这才是她伤心的来源！

　　将剑横在胸前站起来，脚想动奈何被穆宁宣死死拉住。
　　两道黑影落地，其中一人“咦”了一声道：“这拼死逃命的小女娃看起来也有点功夫底子啊，胆气不小，居然敢向你我二人举剑。”
　　另一人声音略沙哑，道：“与她啰嗦作甚，黄毛丫头，直接杀了。上面交待的任务，这次我们再失手，没把这三皇子的头提回去，你我皆不会有好下场！”

　　穆宁宣躺在地下，倒还聚着一口气道：“原来半年前是你们在皇宫里动的手，将我的随身侍卫刺了千八百个窟窿！”
　　穆宁宣虽是三皇子，却是嫡皇子，当今圣上未立太子，但最有可能的却是他的嫡长身份。别的皇子及其拥护的各方势力若要争权必先杀他这嫡子。是以他自小遭遇的宫庭阴谋数不胜数，几十次死里逃生，养成了他现在这般暴戾的性格。

　　“哼，便是我们怎样，上次让你侥幸逃脱了，这次便是天王老子你也活不了。”
　　两人轻蔑的看着颜知，跟本不把她一个孤弱女娃放在眼里。

　　颜知拿了剑心中发颤，往常跟老爹过招都是拿的树枝。真刀真枪今日还第一次。且她不过一个幼女稚童，就算学过功夫又怎样，无论体力体形还是武功根基都根本不可与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刺客相比，今日这场生死硬仗来得好没道理。
　　颜知真想插躺在地下的三皇子几个透明窟窿，他霸道，他暴戾，他不讲理，她忍了，拜他那珍珠所赐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她也认了，为毛他死也要拖着她陪葬？这就是老爹说过的为富不仁，贵人不把穷人的命当命么？

　　颜知越想越气，颤抖着大叫一声道：“你们不要过来。”
　　两人哈哈大笑，走近几步。颜知身子抖了抖道：“你们不要过来，求你们了，不要过来，不然，不然……”
　　“不然你这女娃要怎样？”两人皆看出这女娃心怯，拿着剑虽有几分练过剑术的样子，想必也是富人家剑术课上所学的皮毛，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然我就，我就……”颜知身子向后缩了缩，猛地双手握住剑柄，把剑尖朝下对着穆宁宣，哭道：“我就帮你们杀了他就是了！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也不认识这地下的人，我杀了他，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穆宁宣胸口一阵血气上涌，白眼一翻，差点就这般腿一蹬气死过去，好在缓了过来，睁着血红的双目盯着眼前的颜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