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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彼时大火肆意蔓延,浓烟卷起盘旋在整个森林上空,焦糊刺鼻的气味赶走空气刺激鼻腔,整个世界只剩下浓烈的红灰黑。这种红是痛彻心扉的红,红的末梢是透明度极高的灰烟,带着它特有的毒气随着风的路径流浪漂泊,仔细看它是噙着坏笑的。

      黑,则是受困人的眼前一片黑。

      真像世界末日的那一天,无处可躲,无法呼吸,挣扎的权利都没有。

      而这一切曾经发生过,早已无法避免,而李肇能做的就是避免下一场火灾的发生。

      他见过树皮底部发黑的树木,听过横响山谷的哀鸣,感受过熊熊烈风呼啸过耳边的灼烧感,闻过令人呛喉的浓烟……那是个触目惊心的梦。

      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李肇翻身打开手机,床板的吱呀响和孙正国的鼾声同时响起来。

      凌晨3点45

      他重重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抬眼皮,眼神迷离,心里乱麻。

      明明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偏偏那个女人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真是谁也不放过谁。

      李肇想到这里便完全没了睡意,离开了被窝,麻利套上了迷彩大衣,一整套动作下来速度快动静小,丝毫不影响孙正国鼾声如雷。

      距离他和林宇的换班时间还有3个多小时,他决定去转转。

      去上次碰见那个女人的山坡上去转转。

      实在是好奇方向感能有多差,一条直路拐弯都走不清。

      李肇算是消防大队的老人了,可这山上的昼夜温差也不是说适应就能适应的,部队的人还是难免会被这寒气送上一哆嗦。

      他从消防执勤大队开始出发,打着手电筒一步一步往上走。

      山上的路再怎么七拐八弯在李肇心里都是平的,立体图平面图他心中最有数,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特别是这座山唯一的岔道,右边就是消防执勤大队,左边就是下山的路。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白痴。

      李肇几不可闻的笑了,也许他自己都没发觉。

      就算是故地重游卖情怀也应该到点了,此刻他想起昨天那张表了,他其实早就知道动工程的事情,好几次执勤都能撞上那几个老大哥扛着砖和水泥桶跑上跑下,虽然人不算多,但是都很勤快,听口音是本地的。

      李肇和他们打过照面,特地叮嘱不要吸烟,有需要可以来执勤大队,一来二去,大家都面熟。

      私下还聊过几句,不过李肇没认真听。

      不过是哪家阔少阔太陶冶情操修养身心,哪天厌倦了城市快节奏生活,想体验一把陶渊明的乐趣,不懂那些有钱人的腔调。但那姓王的老头偏说不是不是,“本来要修挺大来着,就那种以前俺爷侍奉过当官的那种洋房加一花园,蛮老气的,难怪那姑娘不喜欢,上头那纪老板连夜让人改了图纸,我们就在家待了一个月才又叫我们开工,这次工程小了,钱也少了蛮多,我就说那些当官的啊有钱的啊……”

      一说到姑娘就有些金屋藏娇的意思了。

      只是他没想到是她。

      难道她是为了来找他故意搬到这里来的吗,可是他从没对她说过自己调任的事情,而且她为什么要装不记得。

      应该是他想太多了。

      老王所说的纪老板李肇好像就见过一次,就最开始动工的时候来的那一次,没找着方位动静不小,一身西装衣冠楚楚,就算头戴着安全帽,身后那些农工也和他格格不入。

      李肇没管那么多,印象也不算深刻,过去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记不起他的样子和交流的内容,李肇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强调他的本职工作,要求禁烟禁止携带火种,还有那句例行公事的“有事可以来执勤大队”。

      还买了一瓶灭火器放在那里,要他们记得归还。

      那时候隔几天来看就会发现这小木屋有些变化,有的时候是多棵桂花树,有的时候屋顶开一扇窗。

      不知是他看惯了还是那设计师真的水平高,修的七七八八的时候,背后小山的存在感不再清晰,和这小木屋相映恰当,划出来的这块地方浑然天成。

      虽然这地方隐蔽但也不算荒凉,生人来会出错找不到方向。

      其中有一条道开辟痕迹不深,未必会有人越过那树丛,不过想找到也不难,细听水流声响如果有好奇的主探眼看会发现别有一番天地。

      落差不大,短小的溪流铺满了碎石子,清澈的水流平缓地激到石面上也会有不小的动静,果真会有泉水叮咚的幻听,不过这是留给有诗意的人发现的。

      由于这是晚上,加上李肇没有那艺术细胞和发现美的眼睛观察这些,听起来空洞的形容词在他脑海里只会变成一个路标。

      前面不远处就有那户传说中的人家。

      占地不大,但对于那本就不多的平坦空间来说已经是不能再继续扩张,制作也良心,实打实的木质,木头的纹路清晰可见,就算全盘否定了民国洋房的设计,设计师还是加上了某些西方元素:天窗横穿在房梁上,精致的小阳台,哥特式的彩绘镶嵌玻璃窗,没有乡村别墅的庞然大物和千篇一律,有口井和后院篱笆栅栏,边边角角缠绕着细细的花藤,奇迹般在现代和古色古香中保持平衡。井前那棵桂花树刚移植来没多久,树形饱满却看不出任何生机,现在也不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只有暗绿的叶子虽有光泽但耷拉着羞于见人。李肇认得这品种,是桂花里最金贵的金球桂。

      在黑暗中的李肇目光敏锐,从百里之外他就注意到了房内的灯光。

      他走上宽厚不一大大小小的石板路,上台阶之后就试探性的敲门,“你好,我是森林消防之执勤大队的,请问有人在吗?”

      他本来的声音是像闷鼓一样低沉的,就像在铺满石子的路上来回摩擦却不刺耳的那种,此时此刻还多了一份轻柔。

      没人回应,于是李肇走出门户,绕了半圈到最近的窗子面前,隔了一段安全距离,也注意了自己的姿势,至少不让人觉得他是有意偷窥。

      窗上有水珠,应该是室内暖空气接触到室外冷玻璃液化形成的,山上昼夜温差大,这样的情况不少见。

      无论是微信小文章用那唬人的标题再三引诱这李肇看,还是他自身的生活知识都是知道的,像这种刚刚新修的房子密闭性好,如果刚刚没看错,这房子的天窗是紧闭着的,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通风,室内空气流动循环不通畅,空气浑浊对呼吸也不好。

      心里逐渐漫上一种不安感,总感觉有股危险的气味。他需要现在确定里面是否有人,而人是否安全,这是作为森林消防员应有的戒备和警惕。

      一个职业是否圣神,取决于它对生命的重视和抱有期望。

      他用指关节敲了敲窗户,又轻推了一把,发现窗户并未合上,刚刚有些刺鼻的气味就是从这传出来的,初次闻还只是警惕,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是甲烷的气味了。此刻的距离他能看到屋内三分之二的摆设,杂乱无章,刚刚搬过来不久主人也无心理睬,只是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小尊翡翠佛,自带慈笑盘坐着,大肚光滑圆润,工艺不凡。

      能将佛摆在堂屋位置,可见屋主人其重视,地位不凡。

      她什么时候这么爱佛了,她不是从来不信吗。李肇心想。

      只是那团白色绒被包裹的像蚕蛹一样,应该就是她,他心里这样推测。

      一动不动,而且他也看不到轻微的起伏变化,多一秒就多一份危险。

      所以下一秒身手敏捷的李肇就从窗户冲了进去,奔时还大声呼喊“你在哪?”

      等他粗糙的手掌触到白色绒被时,他的身体才感受到室内的回暖。棉被轻薄,指尖温度传递,他明显感觉到他碰上了一个女人瘦弱的肩膀。

      他在感受到温度后立马抽离,那一瞬间没办法思考。

      那面孔在明晃晃的灯光中加深了印象,这个熟悉的枕边人,还是原有的睡相,以往比起她睁眼,他更多是看见她熟睡的模样,也是同样的灯光,那么清晰,近在眼前。

      李肇并不惊讶郁疏的存在,但是他还是装作一副陌生人无意闯入的神态。

      以前他可以帮她盖上被毯,可以抱她去床上,可以蹭她的鬓角,吻她的头发,闻她的香气。

      其实从那声呼喊中,郁疏已经醒了五六分,特别是当这个男人越走越近甚至碰到她时,有那么一瞬间她闪动了。

      “快出去,千万别开灯,我去二楼把窗户打开!”

      就算她早已习惯刺眼的灯光,看清眼前人时还是恍了一阵,被打扰到的睡醒相是不耐和皱眉,特别是对面前这个第一眼印象就不好的人。

      郁疏的椭圆脸更衬她清冷的五官长相,外眼角向上微翘显得整个人精明,黑色眼睛内藏不外露,野生眉不用特意勾勒也神采飞扬,整张脸大概除了黑眼圈找不到其他的瑕疵。

      但就从她整张脸来看算不上绝佳美人,整体柔和度不强,一眼看过后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她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暗藏秘密,说不清道不明的漆黑使人难以靠近。

      李肇也有双与她相同的眼睛,只不过他里面沉淀了岁月的沧桑,有一片尘土等着该来的风扬起。

      她去过大大小小的禅寺,其中有个主持说她面向不好,凶相,但吉多凶少,眉间有痣,许是上世苦心修行,只是最后一刻动了歪心才前功尽弃。

      她信了。

      未经苦难,不信神佛。

      当两双漆黑的眼睛对视时,郁疏自带的杀伤力显现出来了,没好气道:“这位叔,你怎么在这?”

      叔叔,李肇胡子拉碴,确实像个大叔。

      李肇觉得这些安全意识防范疏漏和她讲也是白讲,反正她也从来没听过,就直接拖着她往门外拽,还不忘那条薄毯。

      “别他妈碰我!”郁疏眼里全是困惑和厌恶,这个人为什么不懂分寸。

      “开窗通风!”李肇在门内看着她,十几厘米的身高挡在她面前,足以遮住屋内灯火,“你闻不到这里很浓的甲烷味吗?你什么时候开的灶你不知道吗?还就这样睡觉,你要是在普通居民户也是害群之马,更别说这是林里,你知道森林起火后果有多严重吗?”李肇环顾四周,语气越说越重。

      甲烷?瓦斯吗?好像自己是开过灶,但是因为懒后来没管了,居然忘记关了。

      郁疏没这样被陌生男人吼过,本来她还沉浸在某人非法入室的莫名其妙中,突然就被训的呆在了原地,之前的挣扎动作瞬间静了下来,她自知理亏,就死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强硬,将他钉在门口。

      李肇脸色沉重,转身就奔二楼。

      郁疏站在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皮都是半阖着的,裹着的毛毯掉了一大半。

      李肇速度很快,又大致的扫了房屋,瞥了一眼门口肤色白皙的女人,收回目光,转头就看见床板上有一滩血迹。

      他神情中闪过一丝慌张,又看向好端端站在他前面的郁疏,不知道想些什么。

      “还要我请?”郁疏感受到外面的丝丝凉风,语气平淡。

      “这怎么回事?”李肇看向床板。

      “你管得可真多。”郁疏偏头抵着墙,很难不延续刚刚的火气。

      这个男人是帅的类型,但不合她的口味。

      放在当年纵横闯天涯的时候也许能多看两眼,勾搭一下换换口味,可是现在她完全没有兴趣,她现在只觉得男人真烦。

      两人对峙,相对无声,男人扫扫手上的灰,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

      凌晨四点。

      “姨妈侧漏。”郁疏浅笑,嘴角那一抹是轻蔑挑衅。

      李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木屋。

      李肇出来的早,但还是要遵守时间熬到九点才能换班。

      更深露重,寒意料峭刺骨吹人醒,李肇的脑海中一直浮现刚刚的场景,或大或小,或全局或细节,主要还是围绕那个女人展开,回想她熟睡的样子,脏兮兮的衣服,胡乱用发抓夹起的头发,散落了一缕又一缕……

      他现在想抽根烟,但是不允许。

      都说男人神经大条不懂细节,特别是像李肇这种纯糙直男,在部队生活久了 ,固有的思维模式和生活习惯,直接不转弯的说话方式贯彻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对于情爱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影视剧里都是借酒浇愁抽根烟,在个无人街道的昏黄夜晚听着惨痛情歌,镜头一转就悲伤过去好几年了,但是现实相反,他认真的做着本职工作,赚钱买房,心里有根刺一直没舍得拔。

      他有时候会恨是这个女人把他变成了另一种样子,让他变得处处敏感多疑,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是自愿改变的,她未必接受,他也未必喜欢。

      所以都只是用一句“年少冲动”来形容带过。

      有人夜里翻来覆去,有人安心睡回笼觉。

      活脱脱颠覆了传统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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