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重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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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山地域广袤，仅凭源氏本丸之力也无法快速找全鬼切的碎片，于是自晴明之后，源赖光向全京都的阴阳师发起了委派。重金赏酬之下，近日源氏本丸门庭若市，源赖光想瞒着源氏的长老们都瞒不住了。
这日源赖光议事回来，满身戾气。那群老头子为了架空他无所不用其极，烦得像苍蝇一样，每次议事都要经历一场唇枪舌战。他自我宽慰了一路，走到房门前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丝暴戾都收敛起来——那又怎样，蝼蚁无关痛痒的挣扎罢了，先容他们蹦跶一阵子。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得到几案上的刀架和断刃。换过花瓶里的木槿花之后，他坐在案前继续研究阴阳术，等了一会儿，空旷的房间一如既往地没有动静。
“铸剑的材料已经收集齐了，碎片也收集的差不多了，不日你就要重塑了，不打算出来见见我吗？”
随着碎片的收集，鬼切的妖灵渐渐凝聚起来，前几天源赖光就已经能感觉到他了。所以即使不喜欢花这种柔弱娇嫩的事物，他还是在自己房间里、在鬼切身边摆了一枝。可惜鬼切一直不理他。
“不是一直追着我喊打喊杀的吗？现在怎么躲起来了？看来是跟那群妖怪厮混太久，把我教你的东西都忘干净了。”
……鬼切现在内心十分纠结。妖灵虚弱的时候，他记忆不全、感觉迟钝，被源赖光的情绪所感染——但是随着碎片渐渐聚拢，他的记忆也清晰起来，曾经的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源赖光。
记忆回溯，源氏那十年的仰慕与信任，退治大江山后的仇恨与痛苦，在海水中消散前的牵挂与不甘以及像幽灵一样飘在那人身边，迫切地、不顾一切地想要重新回来的心情，都是真实无比的。再面对这个人，他再恨不起来，也不能再回到过去那样，他还是放不下——明明都已经偿还了，为什么还会觉得亏欠……
“这次重塑，不知道你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连这段记忆也留不下……即便如此，你也不想再见我一面，控诉一下我们之间未尽的恩怨吗？”源赖光放下书卷，抬眼盯住刀柄上的新月。
“……”鬼切显形，他虽然没有实体，但妖灵已经凝实到可以被看见了。本来不想，但实在不习惯俯视着源赖光，他面色冷淡地跪坐在案前。
“终于肯出来了？”源赖光面上笑意渐浓，伸手从案下拿出一小壶烧酒和两个白瓷盅，“值得庆贺。我特地准备了酒。”
鬼切颇不习惯源赖光这种态度，这还是他们在脱离主仆关系后，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案前。
源赖光看出了他的局促，但仍不紧不慢地给两人都倒了酒：“怎么，不习惯？”
“嗯……也没有。”鬼切闻言更加端正了坐姿，“只、只是……我不能喝酒。”
“哦？现在没关系，醉了你也砍不坏东西了。”源赖光端起酒杯，示意鬼切一起。
鬼切突然就被点着了，他面露厉色，起身一拳就对着源赖光的脸砸去，但半个拳头都穿透而过：“我不是说那种不能喝，懂了吗？”
源赖光象征性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懂了。”
说罢，他仰头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一手按下鬼切的脑袋。两唇相触，契约结成，源赖光轻而易举地捕捉住那抿紧的唇，费了一点力撬开牙齿，探入压下鬼切的舌头，就那样把酒水渡了过去。
“你！”鬼切怒而推开源赖光，但浓烈的酒呛得他一直咳嗽，从嘴唇到胸腹都烧得一片火热，丝毫撑不起一点愤怒的气场。
“这么生气干嘛？难不成我会错意了？”源赖光舔着差点又被咬到的嘴唇，装作一脸无辜。
“可恶的家伙！”鬼切怒目，一脚踏上桌子，伸手揪起源赖光的衣领，酒壶翻倒撒了一桌一地，“这种态度，你是觉得你救了我，就能抵消你以前对我做的事了吗！”
源赖光就这样任由鬼切非为，抬头凝视着他愤懑的表情，目光晦涩：“喏，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的样子，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优雅高贵的源氏守护之刃。”
“……哼。”鬼切读不懂源赖光刚才的目光，也看不透他这个人，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阵怨气，“反正我现在任你拿捏，重塑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就重新、重新……”
鬼切说不下去了。源赖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让他误会了。担心他又缩回去不理人，他就着这个姿势强硬地把鬼切揽进自己怀里，桌上的瓷盅也因此惨遭厄难。
“你干什么！”鬼切挣扎。
“别动、别吵。我这段时间查阅了许多古籍，改良了铸刀的方法。”源赖光按着他，下巴搭在他头顶上，解释给他听，“我并不希望你丢失这十几年的记忆，不论对我是利是害。我费心所求的，不过是这一次，能重塑完整的你。”
鬼切诧异：“什么意思？”
“你成为付丧神后，缺失的记忆，并非是由于我在你左眼中刻下的契约，而是因为在铸造时出了纰漏……那枚契约，其实是用来稳定你的神识的。”
鬼切呆滞：“骗人……”
“就知道你不会信。”源赖光苦笑，“这件事说来话长，十几年前京都大火那天，我被选为源氏的继承人，要在新年降临之际奉源氏的宝刀在神社祈福，可是随新年降临的，还有九尾狐火……”
这是源赖光第一次讲鬼切的过去，那也是他不愿面对的、软弱无能的过去。但鬼切并没有听，那杯烧酒散在他的四肢百骸，久违的温暖热烈让他就那样趴在源赖光的怀里睡着了。源赖光看着他无辜的睡颜，无奈地叹了口气。
之后三天源赖光都没机会再回本丸，源氏长老们从前有多畏惧鬼切的强大，现在就有多努力地阻挠鬼切重塑。源赖光必须事事过问，确保没有丝毫问题，还要严防死守，防止他们再钻空子捣乱。
鬼切被晴明接到铸造之地的时候，源赖光正在和安纲做最后的审查。昏暗的石室里，源赖光和一个不修边幅的小老头埋在图纸堆中，时不时被安纲训斥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晴明进到石室的时候，二人几乎都没看见，直到鬼切化形出来，源赖光才抬起头来，露出强压下疲倦的笑意：“来了。”
鬼切：“嗯。”
晴明：“啧。”
安纲的目光也跟着移到了鬼切身上，他上下打量了许久，似是勾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沉吟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变化还真是大，不过倒有些十几年前的影子了。”
鬼切：“？”
源赖光起身向安纲示意，安纲“啧啧”了一声，唏嘘着走出了石室。晴明也眯眼微笑，抬扇在鼻子前扇了扇。
源赖光没好气道：“你别跟着扇凉风了，不是说你新画了个符咒我能用到吗？”
晴明礼貌地微笑：“啊，是啊。那个、据说刀灵在重塑的时候会身受金火锤炼之苦，所以……大部分刀灵都会变成恶灵，那个，我担心你会有这种风险，就画了个隔离符，可以隔断你的感觉……毕竟，你曾在我的庭院里待过一阵时间……”
该死的源赖光，自己心疼就说呀，非让我编理由，本阴阳师并不擅长这种事好不好！
“啊，谢谢你，晴明。”鬼切丝毫没有怀疑，真诚地向晴明表示谢意，但也委婉地表示了拒绝，“我其实不需要这个啦，这样的锤锻也是将我磨砺得更锋利的试炼，所以——”
“他给你你就收着。”源赖光心情突然变得不太好。
“可是——”
“你以为他是在关心你吗？他用这张符从我这里敲诈了多少勾玉，你想知道吗？”现在源赖光的脸已经黑了。
“啊？奥、哦。”鬼切只好收下了符咒。
“咳、咳。”晴明尴尬地维持着笑容，“既然你收下了，那、那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开始重塑了……”
“嗯，走吧。”
热浪灼人的铸造室内，安纲已经将新的材料熔炼提纯了，鬼切走近门口时就能感觉到丰裕的金石灵气。
进门之前，源赖光不引人注意地拽着鬼切啄了一下，又在他额头印了一个吻，小声说：“符咒记得用，就像睡一觉一样，不要怕。”
鬼切：“……”
两人身后，晴明紧紧盯着手中托着的鬼切碎片，不让自己的目光抬高一寸，盯了一会儿后又觉得不妥，还是抬了半寸盯自己的手，并默默祈祷它下次画召唤符的时候能欧一点。
刀刃碎片被倒入熔炼炉的同时，鬼切捏碎了隔离符，符咒中熟悉的灵流立刻包裹住他。这灵力是……周身暖洋洋的，他还没确认完，意识便开始涣散。
源赖光定定地看着鬼切的身形消散在烈火中，久久没能回神。直到晴明咔哒——一声合上扇子，他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
“啊？哦。我应鬼切的朋友们所托，在这里监督你不要趁机再用血契束缚他。”
“……”
“对了，我后来也研究了一下你那个血契……虽说是上古邪神流传下来的用作操纵控制的禁术，其实你改进了很多，去除了强制操纵的作用，还附加了守护之力——”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在这里监督什么。”源赖光猜想一定是八岐大蛇嘴碎的。
“当然是因为我不会解啊。”晴明突然收起了他标志性的微笑，神色严肃起来，“鬼切虽然是你的刀，也是你创造了他，但他到底是有自己意识的付丧神，你不觉得他应该有‘自我’的思想和生活吗？”
“你把式神当家人，把妖鬼当朋友，这种理念的确在阴阳界很收欢迎，但我并不认同。”源赖光也严肃回答，“鬼切是我的刀，我源氏的守护神，这点永远都不会变，他必须为了源氏而战。不过，就算不用血契，我也能让他留在我身边。”
“真是执拗的人呢。”晴明神色略有松动，心想：被巧妙地避开了话题呢，不过这种回答，其实你内心也有新的考量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重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