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牧师爱华得》何佳磊

4、第四章 催眠师凯山

　　“那医生的名字叫凯山，昨晚跟你提到过的，是镇里相当有名的脑科医生，同时也是个心理专家……至从十年前发生了那件事，镇里不少人得了心理病，全是靠他帮忙治好的，所以他在这里的声望很高。”玉灵带着爱华得去诊所的路上边对爱华得说。
　　爱华得很佩服玉灵能够像局外人那样提起那事，问道：“那你呢？你有去找他帮忙下吗？”
　　“没有，我可以自己搞定。”玉灵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爱华得，微笑着说。
　　那诊所虽然不大，但设备还是蛮齐全的。爱华得被护士带去做了次X光脑透视后，便和玉灵上了诊所2楼，在凯山的专用医疗室外等着。
　　透过医疗室的玻璃窗，能看见一个小女孩躺在沙滩椅上闭着双眼，旁边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便是凯山。
　　那房间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在外面的爱华得无法听见小女孩与凯山的说话声，正当他好奇里面的对话时，他惊奇的又发现自己有一个非凡的本领——他懂得读唇语，就是能够透过对方嘴唇的运动洞悉到说话的内容：
　　“你喜欢跟我聊天吗？”凯山问那闭着双眼的女孩。
　　“喜欢。”女孩轻声回答到。
　　“你喜欢这首音乐吗？”
　　“喜欢。”
　　“你喜欢喝什么呢？”凯山有极其柔和的声音问道。
　　“橙汁，可乐。”
　　“那你喜欢喝牛奶吗？”
　　“不。”小女孩的神情显露出一丝的不安。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喝牛奶的呢？”凯山放慢了语速，仍旧柔和的问道。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回答说：“三岁的时候。”
　　凯山用更加缓慢的语速说道：“现在时光在倒流，你慢慢的回到了三岁……慢慢的……现在你是个三岁的小女孩了……现在你在一张桌子旁，上面摆着一杯牛奶，咱们把它喝下好不？”
　　小女孩皱了皱眉头，开始摇头，越摇越用力。
　　“为什么呢？你看到了什么呢？”
　　“牛奶里有东西……有一只苍蝇。”
　　“你一开始就看到吗？”
　　“不，喝到一半才看到的。”
　　这时医生凯山用柔和且相当肯定的语气说：“世界上的牛奶分两种：有苍蝇的牛奶和没苍蝇的牛奶，二者根本不一样。后者是完全无害的，而且非常好喝……”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说：“好了，你会忘记三岁时的那件事，等你醒了以后，就会喜欢上喝牛奶了，你会觉得牛奶的味道很香，喝下去非常舒服。”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我数三下你就会醒来，醒了之后，你会把我刚刚说的话统统忘记。”
　　凯山数了三下后，小女孩便醒过来了。凯山掏出一个盒装的牛奶给小女孩，小女孩欣然接受喝了起来。凯山带着小女孩出了医疗室，在外面等候的母亲看见自己的女儿已对牛奶不再恐惧，喜出望外的连忙感谢凯山，也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女儿之所以厌恶牛奶，是因为受他意识深处一段隐性记忆的影响，只要把这段记忆删除了，对牛奶的恐惧自然就挥之而去……人的大脑就是这么一个机械化的东西。”凯山意味深长的说道。
　　女孩的母亲对凯山的话也一知半解，再三答谢后便满意的带着女儿离开了。

　　凯山看到在旁等候的玉灵跟爱华得，对着玉灵诡笑着说：“哦！这位就是你的失忆男朋友了？比我预期的要好看嘛！”
　　爱华得跟玉灵顿时尴尬的红了脸，玉灵气急败坏的掐着凯山的手臂说：“你不想活了？再乱说话我可把你的胳膊给拧断！”
　　凯山举起双手投降道：“我只是搞下气氛！注意形象！”
　　爱华得走上前伸出手说：“我的名字叫爱华得，玉灵跟我介绍了你，今天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凯山与爱华得握了握手说：“幸会！不用那么客气，把里面当作自己的家行了。”说完便领爱华得进了医疗室，玉灵留在外面等候。

　　“根据脑透视图，你的大脑健康得很，没受过什么创伤。”凯山拿着X光片边看着边说。
　　“那是什么造成我失忆呢？”
　　“一般来讲在大脑没受到物理打击便失忆的情况很罕见，但也不是不可能，多数都是在人受到极大的惊吓后造成精神崩溃而忘记了发生的事，也可以理解成是因为那段记忆过于恐怖而不敢面对它，造成精神失常……但据我观察，你的精神状态好得很，不像是个被惊吓过的人。”凯山推了推眼镜注视着爱华得的眼睛说。
　　因为过于恐怖而选择去忘记……爱华得忽然想起了刚在教堂外面交谈的东泰，那人想不起来可亚被害那年的事情，忘记了当时自己是来这做什么，会不会是因为过度惊吓所造成的呢？
　　“那你有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案例呢？就是由于过度惊吓而造成失忆？”爱华得这样问，是想知道镇里有没有别的人像东泰那样的情况。
　　凯山想了下说：“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之前有一个就是因恐惧而失忆……你应该知道十年前这镇上发生的事吧？就是关于玉灵的母亲……”
　　果然和那事有关……爱华得心想。
　　“他是一个聋哑人，名字叫兴南，由于目睹了那件事造成精神失常……他不敢面对那段恐怖的记忆而选择忘记它，不单只忘记了那晚的事情，就连可亚这个女人也忘记了，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后来怎样呢？有被治好吗？”
　　凯山停顿了下，叹了口气说：“后来他自杀了，就在半年前……他是割脉自杀的，死的时候神情异常的恐惧……”
　　半年前……爱华得想起东泰跟金威利谈话时提到，东泰也是在半年前忽然感觉到那恐怖感再次缠绕着他……这两者有联系吗？或只是纯粹的巧合？
　　“好了，我们还是把注意力回到你身上吧……既然你的大脑没有受到物理创伤，那么你的记忆一定还是储存在里面，不管你到底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别的原因，我现在要用催眠的方式唤起你的记忆……由于你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要让你进入稍微更深的半睡眠状态。”
　　凯山安排爱华得躺在那张沙滩椅上，拿出了一个打火机，说：“你知道吗？在这么多的催眠道具中，最有效的是哪一个呢？不是催眠曲，不是钟摆仪，也不是频闪灯……而是火焰。”凯山打开了打火机。
　　“它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只有它才能那么扣人心弦……所以为什么一些迷信的仪式，像碟仙笔仙什么的，总会有蜡烛这样的道具，还有一些宗教的仪式也会用到……其实宗教也只不过是种自我催眠，不是吗？”
　　“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爱华得问道。
　　“什么也不用做，就跟我聊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你的视线不要离开这火焰……还有就是尽量放松。”
　　爱华得按照凯山的吩咐注视着打火机上的火焰，渐渐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放松。
　　“爱华得，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呢？”凯山开始有柔和的语气问道，就像刚刚对小女孩的那样。
　　“我想我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静静的祷告……”爱华得回应说。
　　“那你一定是个信徒，是吗？”
　　“是的。”
　　“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我不知道，就算有，我想我也忘记了……”
　　“那你喜欢玉灵这个女孩吗？”
　　若在平常时候听到这唐突的提问，爱华得一定会感到尴尬并且不会正面回答，但是现在爱华得注视着火焰似乎入了迷，面对眼前这陌生人就像面对结交多年的老朋友，毫不保留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玉灵的确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孩子，但是我们才刚认识，如果说喜欢还太早了……但我不肯定完全没有对她动心。”爱华得说完感觉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前后矛盾。
　　“那她能让你想起些什么吗？是否觉得她像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呢？”
　　爱华得思考了会，说：“好像没有，我实在想不起了……可是医生您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呢？”
　　凯山回答说：“人现在所喜欢的东西都能找到过去的影子，我们的行为或各种选择其实都是受记忆的暗示。”
　　“这说法挺有趣的。”
　　“你对这方面感兴趣？想我继续说下去吗？”凯山轻声的问。
　　“是的，我想听你的说法。”爱华得回答道，这时他的眼睛开始觉得疲倦。
　　“可曾想过一个有趣的问题：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其实这宇宙是昨天才诞生的，而我们的一切记忆都是在昨天诞生的那一刻形成……那你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错的呢？或者说你如何知道我说的是假话呢……”
　　爱华得微笑了下，说：“的确不能……可我看不出这跟我现在的状况有联系。”
　　凯山把语速又下降了些，柔和的说：“人的意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人喜欢做这个而有人喜欢做那个？为什么有人是坏人有人是好人？到底是什么决定这一切呢……你知道吗，如果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让他的人生重来，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成长，有健康的成长环境，身边不缺乏关心他的人，那他还会成为杀人犯吗？或许他能够成为一个教授或者牧师……同样，若让一个好人从头来过，在一个充满悲哀与仇恨的环境中长大，那他将会成为一个罪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想听你的说法……”爱华得用那接近梦呓般轻微的声音说道。
　　“是因为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受过去的影响，我们一切的条件反射源于大脑储存的信息……我们根据经验做出有意或是无意的行为选择，而这经验就是以记忆的方式存在……所以说……灵魂的实质就是记忆，记忆就是灵魂……恶人因为过去而形成他现在的个性，这‘过去’就是记忆，如果能改变他的记忆，删去让他成为恶人的记忆，便能改变他的灵魂……这就是催眠术的力量，比起宗教的那一套，是不是更加直接有效呢？”
　　爱华得听了想要去反驳，但感觉自己已失去了反驳的力气，自己的意识好像完全顺从着凯山的话语。
　　“所以……你的一切行为都是受你的记忆摆布……你的谈吐，你的举止，你的喜好，这上面都能找到记忆的痕迹……慢慢的，你会想起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意识形态，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认知……你会想起这一切，你会看见你的灵魂——也就是你的记忆……”
　　渐渐的，爱华得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另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