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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教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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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承志和朱闻羽都睡的很香,直到阿姨吹哨叫早才起床。
体育老师同款的哨子在宿管阿姨嘴里,就是夺魂叫早武器,尖锐的哨声穿透学生们甜蜜的梦境,把他们拉回残酷的现实。根据从前的经验,时间一久,困如学习狗根本不可能被隔着几层楼吹响的哨子叫醒,等待他们的将会是阿姨的秘密武器——便携式小喇叭。阿姨会不厌其烦的每一层楼走一遍,不厌其烦的念叨着“快起床啦,要迟到啦,起床,快起床···”
不过,朱闻羽睡的轻,哨子刚响就睁开了眼。他躺在床上,睁着眼许久没有动,似乎是对周围陌生的环境感到迷茫,花了大概有半辈子那么长的时间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住了宿。
旁边上铺的蒋承志利索下床,半旧的床架子“嘎吱嘎吱”响。
夏天的天刚亮没多久,光还是偏冰蓝色的冷调,混着早晨的凉气,从窗缝里漏进宿舍,让人觉着还有些些冷。朱闻羽掀开被子的一瞬间是想再躺回去的,他坐在床上发了半分钟的呆,冷的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般把被子叠整齐,小心翼翼爬下梯子,端了刷牙被子跟他的蒋舍友一起站在水池跟前“嗤嗤嗤”。
开学第一天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特别是食堂里的早餐。窗口玻璃后面的包子冒着腾腾的热气,玉米的和荞麦的馒头放在白面馒头旁边看起来分外的诱人,同样放在蒸笼里的烤肠散发出独特的肉香,不知道包了什么馅儿的饼子泛着些许油光,油香混着淡淡的葱香味弥漫着,连带旁边的白粥看起来都香了几分。半厘米厚的酥头令多孔,看起来就是软软的,鼻子嗅到面的焦香味,大脑就可以尝到出淀粉甜甜的愉悦感。旁边的餐盘里,摆了小碗装的食堂自制的小菜,几毛一份。
朱闻羽不喜欢早上喝粥,买了个菜包子买了个酥头令加上一根香喷喷的烤肠开心的吃了起来。吃完了除了满嘴的油,其他的没毛病。
两个人都吃完早饭,共同踏上了寻找教室的路。
没错——寻找。
一中的校领导有个癖好,每年新学期开学之前都要把教室的位置换一换,比如上一个高二十班还在一楼,这一届的可能就给挪到四楼去了。朱闻羽仔细观察过,教室门写班级的牌子是卡槽式设计,就是牌子可以很轻松的从底座上取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这么设计的时候,校长就想好了以后用来干啥。
吃饱早饭的两个人,毅然走向高二楼去寻找十班。最后,在三楼的走廊上,蒋承志“呼哧呼哧”喘着气,大难不死地说了一句:“第十一个教室,啊——”
朱闻羽也有点点喘,但没有学习狂魔那样的撕心裂肺。他们从一楼找到这里,每层四个教室都跑了一遍,前面两层的加上三层的两个教室,这是他们跑的第十一个教室。年级里除了国际班之外有十五个高考班,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吧,至少比藏在四楼角落里的九班的学生运气好。
“喂,老白,偷学啊,你阅读理解怎么满的呢!!”
教室里传出来撕心裂肺的谴责声,语气之经典,甚至可以说是高中生开学的标志。朱闻羽走进教室,里面吵吵闹闹的,有埋头补作业的,有打打闹闹的,还有几个看书的。蒋承志已经坐下来开始掏书包了,朱闻羽环顾教室一圈,他来的迟,已经剩没什么后排的位子,空着的要么是第一二排的要么是靠窗的。这个位子不讲究,反正过两天还会按着高矮个重排,朱闻羽也不在意,挑了个靠窗的第二排位置坐下了。窗外的风景和新鲜空气是他喜欢的,半边耳朵的清净让他有点享受的感觉,蒋承志就坐在后面的第三排,有点什么事儿还可以互相问问。
“老白,你可以啊,这个做旧的工艺。”
旁边的一个男生把手里的厚厚的一本暑假作业翻得哗啦啦直响,朱闻羽好奇地看了一眼,只见那作业本完全看不出了本来雪白瞎眼的模样,封面掉了一半,成了“者假彳”,内页脏的像是刚从煤坑里刨出来,别提上面还有不明咖啡色渍斑···
“独门秘技,不传的,除非你叫我一声爸爸。”老白站起来,一把撸回作业,从善如流塞进抽屉继续玩他的手机。
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凄凄惨惨戚戚地飘零落下,万念俱灰中砸到了朱闻羽的脚。
刚才的那么一瞥,朱闻羽恰好从作业封面上看见了主人的名字,被人老白来老白去叫的人,大名白啸流——是个壮阔的名字,可惜了和本人一样中二,具体解释大概是“长啸的流氓”。此时此刻,朱闻羽盯着脚下的纸看,大概认出了这是张作业纸,又找名字找了半天,最后给出一个结论:“字真丑。”
他弯下腰,捏住纸的一角,轻轻放在旁边人的桌上。他有点嫌弃那帮人吵吵闹闹的环境,没心情去问是谁的,估计失主都没发觉自己的作业少了几百分之一。
白啸流瞟见桌上多了一张纸,拿起来端详半天,看出这是自己的暑假作业,朝着朱闻羽一挥这张纸:“谢啦同学。”他说。
“不用谢。”朱闻羽回答,对着白啸流挤了下嘴角,冷漠地把头转回来。这个大大咧咧的男生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即使他还有点惊讶这个人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来感谢他。
同样惊讶的还有白啸流。换做他的兄弟捡到他的作业,不让他叫两声爸爸或者闹着请客喝可乐是不会消停的,别说还跟他笑着,笑着说“不用谢”。他想着这个男生以前哪个班的,发现自己仅仅是对这张脸停留在“大概见过”的阶段,想不到有什么关联的活动。
“闷葫芦吧,不太好交流。”白啸流不习惯这种闷闷的人,把作业纸夹回本子里继续参与到周围的吹逼大军里去了。
“哎,朱闻羽。”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朱闻羽听出来这是蒋承志的声音,转了头,蒋承志问他:“我看你好像不在班群里,我拉你?”
“好,谢谢你。”朱闻羽拿出手机,蒋承志又说,“不对啊,我还没加你好友,来来来,扫个码。”
朱闻羽刚同意了蒋承志的邀请进群,就看见气泡消息刷的快到让人看不清。他捕风捉影地看了几条,发现群里好像在谈一个人“朱闻羽”——嗯,是他本人。
邪恶的腹黑想法满上朱闻羽的心头,他决定先潜个水观察观察。
裴如愿:啊,真的吗
老攻:害,这哪里有假的
白啸流(群主):咳咳,大家注意群内文明,楼上女生搞个讨论组继续。
老攻:老白你是不是被盗号了,前一秒你还不是这样的。
群消息:白啸流撤回了一条消息
群消息:白啸流撤回了一条消息
群消息:白啸流撤回了一条消息
群消息:白啸流撤回了一条消息
白啸流:@落羽白衣举一朵小花欢迎你
裴如愿:@落羽白衣举一朵小花欢迎你
老攻:@落羽白衣举一朵小花欢迎你
是嵇不是稽:@落羽白衣举一朵小花欢迎你
乔大爷:@落羽白衣举一朵小花欢迎你
小黑:@落羽白衣举一朵小花欢迎你
群消息:乔大爷已经被群主踢出群聊
小黑:谁给我改的备注???/黑人问号.jpg/
朱闻羽有点忍俊不禁,被列队欢迎了也不好意思再潜水,于是打了个招呼。
落羽白衣:大家好,我是朱闻羽,加群有点迟,大家别在意。
群里寂静无声,一个空白的气泡都没有,画面静止如屏幕截图,让人怀疑是不是网突然断了。朱闻羽暗自叹口气把手机摆在一边,他是坐稳了群聊杀手这个名号了。
大概过了有一分钟那么长的时间,白啸流冒了个泡:咱们班生物老师知道了,九班班主任徐水汶
“同学们手机收起来了啊,校长看见了监控要骂我的。”讲台上一个瘦瘦的男人对着叽叽喳喳的班级招呼一声,声音不大,后排基本没听见。前排同学自发性的向后传话,没听清的找人问问,约莫半分钟时间书桌上的手机都不见了。在这半分钟里,讲台上的男人悠闲地从包里摸出一沓纸,又掸去包上沾的粉笔灰,把包放在老师专属的椅子上,最后看向教室的时候,学生们都收了手机等着他说话。
朱闻羽认出来,讲台上的那个人是他的新班主任沈濬之老师。
沈老师一贯以不按套路管理班级出名,上课更是自由发挥,课堂氛围课后作业都很轻松,家长一度怀疑这个相对年轻的老师经验不足上课儿戏,神奇的是他的班的语文成绩总是在年级里数一数二,不必解释就让焦虑的家长安安心心闭嘴。
沈濬之说:“哎呀,刚开学嘛,大家都很激动我能理解,手机再不玩没得玩了嘛。那这样,作业写完的可以偷偷玩一会,没写完的抓紧写,我不占用你们时间。”
从前没上过沈老师课的或者没怎么听说过沈老师的大为吃惊,教室顿时一片嗡嗡的讨论声。
“哎哎哎,”沈濬之不得已提了点音量,“保持安静,待会唐校散步过来看见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朱闻羽放下小说,看着沈老师,不准备在他讲话的时候做别的事。
“我们老师前两天开了个会,大家大概听一听哦。”沈濬之说着,拿着他的小本子走到讲台的侧边,西装裤子里的两条腿瘦到仿佛不存在,“首先大家关心的开学考试,现在是没有的,但是三十号要考。哎哎,别激动别激动,还没说完呢。”
低下学生呱啦呱啦一片,显然是为了考试的消息炸了锅。
“考的复习部分从暑假作业里面选题,预习部分暂时不考·······”沈濬之说完,沉默着站了一会,等班上安静一点才继续说,“暑假作业没好好写的同学抓紧时间了啊,这个礼拜补一补,开学考虽然没什么用,还是要准备的嘛,万一考不好对自己的心态也有影响对不对······”
心态的影响是次要的,对于学生狗们来说更为致命的,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父母克斯之剑。只要分数低,无论他们暑假学的多苦逼都是白谈:如果分数高,那么他们还要为了下一次月考保住排名而努力奋斗。
“我把考试放在最前面说就是为了让大家准备一下,多一分钟就是一分钟嘛,好好考好好考。”沈濬之把他的小笔记本放在讲台上,中指推了下眼镜,继续到,“同学们想先自我介绍还是先排座位表。”
“沈老师先自我介绍!”白啸流压低了声音喊,坐姿依然端正,脸上写满了严肃,不认识他的人看了这脸都不会觉得是他喊的。
朱闻羽快速把头扭到右边看了一眼,白啸流表情管理十二分的到位,不见端倪。
“有同学要我先自我介绍,应该的应该的,”沈濬之用似笑非笑的蜜汁眼神深情凝视白啸流,盯了几秒之后把目光转向全班,“我姓沈,沈濬之,负责同学们的语文成绩昂,也是大家的班主任,同学们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没事的。”
沈老师讲话的时候从讲台的中间踱步到边上,他停了大概半分钟,又说:“感觉同学们对自我介绍比较感兴趣,那我们先自我介绍吧,随便说说。”
班上又一次炸开了,大概很多人在问刚才哪个王八蛋喊了一嗓子。
“诶诶,在底下介绍不如上来讲嘛,让大家一起听听也让我听一下。有意向当班委的同学自我介绍的时候可以把要竞选的职位加进去,我们就不特地搞竞选了,避免浪费大家时间。来吧,男生先来,按学号顺序。新的学号大家都知道吧。”沈濬之看大部分同学点头,也就省了报学号的操作。他从讲台上的公务包里摸出一个小本子一支笔,坐在了教室最东北角的空座位上。不急不忙的把笔盖拔下套在笔尾,悠闲极了,一如他批改考试作文的样子。
朱闻羽不喜欢自我介绍,因为他每年都不知道说什么,不就“大家好”,然后念一遍名字,说一遍兴趣爱好,最多再说一句没用的来自高一哪个班级,再说其他的话也不知道意义在哪里。至于班委竞选,朱闻羽还是想着知道了生物老师是谁再说,要是这个学期没能做成,下个学期再做也没事,不做也没什么影响,就像水对于咸鱼来说可有可无一样。令朱咸鱼欣慰的是,一中的学号按男生在前加姓名首字母排。
至于白啸流······
刚才集体谴责白啸流偷学的男生们,都在心里默默地为老白点上一盏祈福灯,愿他升天之后。不再受到搬起石头想刚老师却了砸自己的脚的痛楚。
白啸流推开凳子站起来,以一个一号该有的首当其冲的气势决绝地走向讲台,经过朱闻羽身边时,带起一阵西瓜味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