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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寝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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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闻羽从柜子里摸出一根火腿肠来,剥了皮掰成几段放进锅里跟面一起烫。火腿肠放进去大概才半分钟,朱闻羽拿了漏勺把面捞出来放在边上沥水,从冰箱里找到牛肉酱,想想夏天吃这个太燥,换了瓶沙拉酱,挖了两勺盖在面上,然后拧好盖子放回去。
他就这么不咸不甜的吃完了他的午饭,在洗碗之前接了个来自他妈的慰问电话,通话的五分钟里,一半是他妈在吐槽工作餐热量太高,另一半是他妈在嫌弃朱闻羽吃的太不健康。得知朱闻羽有加青菜之后,苏小姐忙于工作,匆匆挂了电话。
二楼南面的卧室是朱闻羽的,晒了一个上午的房间暖暖的有点蒸人。朱闻羽打开空调,睡了个午觉,下午提着他的被子打车去了学校。走之前,朱闻羽拉上了房间的窗帘,防止他书架上的书被晒到褪色。
小区外面来往的出租车还挺多,朱闻羽很快就打到了车。
把被子放在后备箱后,朱闻羽拉开车门坐上后座,对司机说:“师傅,一中。”
“小伙子,”司机大叔打了转向灯,一脚油门踩下去,“一个人去上学啊?”
“嗯。”朱闻羽答。
“高几啦?”
“高二。”
“哎呀,那你成绩一定很好,一中啊,大名鼎鼎的···学习苦不苦啊,竞争可激烈了吧···”
朱闻羽笑笑:“还好。”
司机大叔从反光镜里看不见朱闻羽,自然也看不见他的笑容,只是以为这是一个不大愿意聊天的孩子,也不再说话,打开广播放新闻。
朱闻羽看着窗外,树影飕飕地略过,听着新闻里放的哪条路又堵了,哪个社区的大妈又干了些什么奇葩的事儿。听着听着走了神,开始想明天的自我介绍要怎么说,想新同学是怎样的,想到了沈濬之——他的新班主任,也是他高一的语文老师,不由自主笑起来。左边嘴角笑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刚好装下一点点的夏日的阳光。
“到哪个门啊?”司机突然问。
车子已经开到了一中所在的路上,朱闻羽如梦初醒地:“北门,谢谢。”
他下了车拎上被子,往宿舍走的时候,回想刚才神游到了哪里,发现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好像只有毒辣辣的太阳照在脸上的灼热感如出一辙,其他在他脑子里存在过的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像梦一样飘散了。
朱闻羽到宿舍的时候,发现蒋承志已经开始做题了。他尽量放轻动作去收拾床,却还是因为床在上铺搞出了不小的动静。不过,木头床架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好像也没有给学习狂魔带来多大的影响。
朱闻羽拉平床单,把多余的部分塞进垫胎下面,既看起来整洁一点,也可以防止床单滑走。他把松散的被子摊开重叠了一遍,然后按照学校的要求放在床头,最后把晒得松松软软的枕头放在上面,试探性拍了几下,觉得这个小床还不错,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当朱闻羽在上铺欣赏他的小床的时候,蒋承志终于把脑袋从题目里刨了出来,转向宿舍里另一个人类。“你床铺好啦都···比我快好多···”蒋承志伸了个懒腰,从凳子上站起来,仰头看着朱闻羽,“另外两个人还没来呢,估计今天是不住了。”
“嗯。”朱闻羽回答,然后乖巧地从上铺下来,这么居高临下的和别人聊天他总觉得有点变扭。
于是宿舍里一个在下梯子,一个在看别人下梯子,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木头嘎吱嘎吱响的声音。
“额···我要去文具店,你去吗?”朱闻羽下来以后,看蒋承志盯着自己,想想不说点什么太尴尬了于是强找话题。
“不了,我一个学期的笔都买完了。”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开始尬聊,“你晚上去食堂吗?”
朱闻羽想想还是说了去,他本来准备在外面解决的,不过既然有人邀请了他,他还是愿意去食堂踩个雷,这样以后聊天还有一点共同话题。
然后朱闻羽去了文具店,买了点无关痛痒的便利贴文件夹之类的小玩意,重头的笔和本子他在暑假里用淘宝就解决了。这个时候去文具店逛逛纯属是打发时间。在这么一个开学之前的美好的下午,他有点心烦意乱的不想看书,更不想刷题,因为年级主任大发慈悲地取消了高二的开学考试,只有把刷题当饭吃的蒋承志会孜孜不倦地为考试事业而继续奋斗。
校门口开文具店的是一对中年的小夫妻,两人都带了点S市下属的某个县级市的口音,说起话来和和气气的,做生意一点也不含糊。不大的店面里除了文具还卖一点小杂货,诸如手表坐垫驱蚊贴之类的东西几乎填满了店里的每一寸空隙,只留了两条堪堪能走人的过道,而且走着还得小心别把货架上的东西碰掉了。像朱闻羽这样对文具没有什么太大兴趣的人,也会被店里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吸引,在店里走一圈,基本上小半个下午就打发了。
快六点的样子天还没黑,朱闻羽回到宿舍,蒋承志就要拖着他去食堂吃饭。
这两个对新食堂怀着莫大好奇的崽子,在看见只开放了两个窗口后,有点傻了眼。
而且,在空空如也只有桌椅的食堂一楼,他俩格外的显眼。“吃什么?”带着统一的小红帽的大妈在窗口里面向外喊话。
蒋承志当即拖了朱闻羽向外跑,朱闻羽转头对大妈不好意思的笑笑摆摆手。
“哎,果然是才还没开学,食堂都不乐意认真准备。”蒋承志和朱闻羽一起走着,大概是想到朱闻羽从前不住校,解释说,“高一刚进来旧食堂没改造的时候也这样,我还记得,我当时去校门外面买了个烧饼回宿舍里啃,写作业的时候都很难受,哎。现在又要去买烧饼。”
“学校外面还有卖烧饼的吗?”朱闻羽问,他感觉从来没见过。
“有啊,就在北门对面的巷子里······怎么好像今天没来?”
朱闻羽看蒋承志一脸没有晚饭吃的绝望,笑笑说:“我知道有家锅盔还可以。”
蒋承志:“我以为学校边上除了老高面馆和炸鸡排的奶茶店就没有吃的了。”
朱闻羽解释,这是在市中心一个建筑四楼的美食广场上,那里还有很多好吃的,只是因为锅盔和烧饼长得比较像,朱闻羽才问要不要吃锅盔。
蒋承志说:“去看看呗。我以前路过那就没怎么进去过,那不是只有衣服化妆品吗?”
半个小时以后,这位学习狂魔坐在凳子上啃他的香辣味锅盔,啃了两口之后对朱闻羽表示了感谢,因为朱闻羽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学校订的盒饭太难吃了,我吃校门口的老高面馆都快吃腻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
朱闻羽看他,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是跟我妈一起逛街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有个美食广场的。”他啃着自己的梅干菜锅盔,心觉神奇,他以为像蒋承志这样用生命来学习的人是不会在乎吃什么的。
两个人吃饱了又觉得有点嘴干,于是在朱闻羽的带领下一人找了家奶茶店,一人买一杯偷渡回了宿舍。
两个人一个是没怎么喝过奶茶的,一个是没住过宿的,反正都没犯过宿舍的规矩。在经过宿管阿姨值班室前面的时候,两人如出一辙的姿势紧张的像是小鸡仔,生怕藏在阿姨死角里的奶茶被发现了。好在善解人意的阿姨并没有说什么就放他俩过去了。
宿舍门一开,扑出来的是凉凉的空气,带了点街上尾气和灰尘干干的味道。出门的时候,朱闻羽特地留了扇阳台的窗户没关,夏天的暖风从外面吹进来,在宿舍楼里沉淀,水泥砖瓦缝里的凉气混进去,让房间里不会太闷,宿舍外面又是三层楼高的梧桐树,所以这屋子里还有点叶子上毛的味道。
朱闻羽是喜欢这种味道的,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如果不是热的睡不着,他喜欢把窗子开着,喜欢让屋子里有点爬山虎的味道,喜欢那种夏天才有的不带水分的空气,从外面吹来的不带水分的风,让他在半梦半醒里,有一种很现实的感觉。
蒋承志似乎对这种室内乘凉的方式也挺喜欢,他坐到自己的小桌子跟前,戳了管子开始吸他的奶茶。朱闻羽想着身边有个学习狂魔,不看书也不好意思了,从书架上抽了本小说,也戳了奶茶,把书翻到他留了书签的地方继续读。
这家奶茶店做的果茶味道很清爽,果酱的味道是新鲜的,不是罐头那种陈腐甜腻的口感:茶是现泡的茶,带了点涩味,刚好可以消减锅盔留下油腻。再加上茶是用冰块冷却过的,别提多适合夏天了。
“啊——”朱闻羽听到隔壁的隔壁桌传来一声叹息,好奇地看了一眼。蒋承志似乎感动的要落了泪,就像他见到了崭新的习题集一样,大力吸了一口茶以后说:“这个真的和试卷是绝配啊,我现在做题都好有动力!”
朱闻羽对着自己的书开心地笑了笑,想着以后如果狂魔愿意的话,要多带他去找点好吃的,看他天天做题不知肉味的样子,朱闻羽还真有点同情他错失了世界上那么多的美食。
晚上的休闲时光过得很舒服,几乎一眨眼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两个人先后冲了个澡,上床之后再没了交谈。朱闻羽听说过宿舍里有夜谈的大型活动,但看着另外一个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想着可能是这个人要抓紧时间睡觉,于是翻身都是轻轻地。
兴许是第一次睡宿舍太激动,兴许是马路上嘈杂的声音有点闹人,朱闻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睡都睡了,朱闻羽干脆闭了眼神游,既可以休息眼睛,还能助眠。他开始想自我介绍要怎么说,想班上的班干部要不要竞选,班长团支书之类的他是没有兴趣,什么什么委员也没有适合他做的,还有就是课代表···他挺喜欢生物的,可以做个生物课代表,那还要先看看生物老师是谁···诶,学校怎么就没有公布各班任课老师的名单呢···
胡乱的想着想着,朱闻羽渐渐有了困意,他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又想到新学期的学习。他是从普通班转到地招班的——也就是常说的重点班,学校根据高一四次大考——两次期中两次期末加权排名最终划定了流水滚动的名单。学校管的宽松,高二进了地招班就不用担心再被滚出去,心理压力相对会小一点,但是朱闻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得新节奏,光是周末的自习,地招班就比普通班级多出九个小时,作业也会比普通班多个半张卷子的中难题。虽然苏小姐安慰着说,在地招班考个三四十名跟普通班的十几名没有什么区别,朱闻羽还是觉得保持他十几名的排名比较好,道理是说不通,但朱闻羽就是有种微妙的感觉,觉得排名不变成绩才叫稳定。他想着暑假里有一点没有认真写的作业,担心会不会和班上的同学差一截,心里一个激灵,又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想着想着慢慢睡着了。
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从马路上传过来,却是影响不到宿舍里睡熟的两人了。
楼下的宿管阿姨锁了门,拉了学生宿舍的电,关上值班室与大厅之间连通用的小窗子,也去睡了。
这个点,校园里精神极好的,除了名叫老板的橘猫,大概就只剩下莫得感情的教学设备了。高三偷偷用充电台灯夜读的学生们,顶多算是醒着,他们没有精神,支撑他们睁着眼睛的是高考之魂。
进入梦乡的朱闻羽,大概还没有意识到,楼上宿舍挑灯夜读还要提防宿管的状态,差不多就是男生408一年以后的模样。
他也不知道,洗衣机在一楼,洗一次衣服四块钱,还有四台完好的机子;水房每层都有三个,408的一墙之隔恰好有一个;宿管每天查一次房,至于什么时间来完全看宿管自由,随机分布在学生上课的时间,而这个随性的打出来的分数表,在有些班主任那里会成为和附加卷分数一样重要的东西···
橘猫“喵”的叫了一声,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缩在地下车库口旁边的花台上,抬头,高傲地看了一眼宿舍楼,大概是想着,这楼里面的人明天就会给他小鱼干了,这些凡人,会争先恐后地带来诸如小烤肠小酸奶之类的贡品,然后满面春风地撸一把他身上的毛再恋恋不舍地去上课。老板不反感学生给他顺毛按摩投食拍照片,他恨的是那些没有好吃的就俩撸毛拍照片的白嫖的人。
学校里最近又来了一只橘猫,比老板瘦一点小一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一中,反正就是有一天有个学生发现撸的橘猫不是老板,这只猫就正式进入学校师生的视野里了。有些敢把手机掏出来拍照的学生,甚至还捕捉到了这两只趴在同一个花圃的台子上晒太阳的照片——更确切的说,是这两只吃饱喝足了挑了个有太阳的地方一起躺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