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白衣》龙栎

5、开场白

　　刚才集体谴责白啸流偷学的男生们，都在心里默默地为老白点上一盏祈福灯，愿他不再受到搬起石头想刚老师却了砸自己的脚的痛楚。

　　被默哀的本人，利索站起来，给他的兄弟们一个wink，教室里其他的男同胞们愤愤看着他，白啸流笑笑，偷偷摆摆手表示抱歉。沈濬之大概是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掉过头，故作冷漠促道：“快点，别让同学们等着。”

　　白啸流听到，把右手举上天，打个响指，纵身一跃上讲台，紧接一个炫酷的回转，像西方的表演者一样鞠个夸张的躬，最后冲沈老师一笑，又转头面对教室：“大家好，我是白啸流······”

　　台下由白家帮带头，哗啦啦啦啦开始鼓掌，掌声由几个点响成一片的时候，白啸流又笑着鞠了一躬。

　　教室里女生小片小片的窃窃私语，男生有抱着手倚在凳子上看的，也人有觉得台上的脑子有问题干脆做自己的事情。朱闻羽撑着脸半歪着头看台上的人表演，一半脑子在听白啸流讲了什么，一半脑子在想刚才闻到的到底是什么鬼味道。

　　白啸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带起一阵风，不是普通男生运动之后的汗臭味，而是一股···很夏天的味道。有点甜甜的糖水味儿，有有一点青涩的果皮味儿，还有点酸酸的像是腌过的梅子味儿。

　　“白色的白，长啸的啸，流水的流，”他从讲台上拿了根粉笔，龙飞凤舞把大名写在黑板上，嘴里还说着，“我爷爷定的，白家起名要按静水流深的顺序起，静在我姑妈名字里，水在我爸的名字里，流在我名字里。之后我妈告诉我，据医院的护士小姐姐转述了医生听说另一位护士阿姨说的话，我刚生出来的时候哭的可大声，于是就给我起了个很大声的名字叫啸。”

　　教室里有人“哈哈哈”的低笑起来，多半是白啸流兄弟们的声音。

　　黑板上的帅气的签名在朱闻羽眼里活像缠了死结的耳机线，根本分不清笔画，更别提那“流”字的最后一个弯钩都要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白啸流给他的兄弟们使了个“放学别走”的眼色，继续讲他的单口相声：“鄙人不才，名字响技能少，学习成绩凑合着能看，具体怎么样嘛···沈老师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吹，差到是真的。恳请大家以后别嫌弃我多教我两道题，班上肯定都是大佬，大家也不要谦虚，因为我真的是个渣渣。”

　　沈濬之在下面：“咳，开学考试都还没考呢，要对自己的暑假的努力有点信心撒。”

　　白啸流顺着沈老师给他的台阶就奋不顾身向下滚：“还有暑假作业，也请救救孩子。”

　　沈濬之：“没事，作业不重要，先把考试搞好了一切好说。继续继续。”

　　“考试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请救救孩子。”

　　沈濬之：“······”面带微笑，在他的小本本上写了点什么。

　　“高一体育课选的篮球，技术不精，勉强能派上凑人头的用场，今年准备换个项目了，求大家推荐。平时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有的时候打打游戏，吃鸡王者都玩，排位段位什么的就别提了。性格缺点一堆······”

　　“是啊”，朱闻羽在心里附和，他大概找着了那股奇妙气味的源头。白啸流衣角上一块泛着粉红色，看上去像是什么经年累月的西瓜汁，也不奇怪为什么朱闻羽会闻到梅子味了。

　　“以后有什么冒犯大家的地方，大家尽管直说。最后就是，沈老师说自我介绍可以顺便带上竞选的职位，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弃呢，毕竟我励志要做一个人民的好班长！我说说我的竞争优势——个人觉得，自己长得还能看，拉出去跟别的班比一下至少面子上有了气场不是。最主要的是我愿意为大家服务嘛，白啸流在高一二班的时候，就是凭借公仆精神和成绩倒数出名的，能在二班当一年的班长，是我万分的荣幸，是大家对我的能力的认可，期盼在未来的两年里，也能有荣幸得到同学们的认可！谢谢！谢谢大家，谢谢沈老师！”

　　白啸流做完他的即兴演说，冲着台下飞速鞠个躬。腰还没直起来，嘴又开始呱啦呱啦说：“作为沈老师高一一年的班长，我哪怕是再没机会给老师和同学们服务了，我还是要再说一句，沈老师的名字沈濬之——”他转身把这三个字写在黑板上，个性程度毫不亚于他自己的名字，这人边练习白体黑板书法，嘴仍然是停不下来，“沈老师不在乎，但是我当这个班长当得替他痛心啊，这么好的老师，同学们不能把老师名字都写错啊，这个‘濬’，是‘王濬楼船下益州’的濬，不是英俊的俊，更不是竣工的俊，还有写疏浚的浚的，对了半边不算对啊···这首诗没听过的反正这个学期就学了，不能再写错了···”

　　沈濬之放下笔，看着白啸流，这个不着四六的男生第三次拿起粉笔，安安静静一笔一划在黑板上的“沈濬之”后面加上“老师”两个字。

　　白啸流下讲台之前对着沈老师憨憨笑了两下，沈濬之无奈笑笑对他点点头表示收到了他的心意。

　　沈濬之的“濬”，在朱闻羽眼里算是半个生僻字，因为朱闻羽呆的高一班级里，有一半的人不认识这个字，也包括汉字字库小的可怜的他本人。就朱闻羽所知，把这个字写错的人真不在少数，不提有多少人写了别字，就是知道这个濬字的，也有记不清笔画不知道在沈和之中间涂了个什么东西的。白啸流这么一提醒，不一定能让很多人会写，确是会让很多然注意起这个问题来。

　　“咱们女生一号先来吧。”沈濬之忽然说。

　　“啊？”一小片女生开始惊呼。

　　“哎，同学们，全是男生讲多没意思，我们穿插着讲嘛。快上快上。”

　　少数女生代表在和沈濬之争论的这会儿，朱闻羽掏出手机，看见群里白啸流发的消息——咱们班生物老师知道了，九班班主任徐水汶。

　　徐水汶他知道，一中生物竞赛培训负责老师。

　　那这个生物课代表做还是不做······

　　恍惚间，女生一号上台了，工工整整把名字写在黑板上，然后开始自我介绍，正经程度超越了白啸流几个光年。沈濬之倚在瓷砖墙上，说不出的舒适，不时在本子上写两个字。

　　委婉的说，大家的自我介绍重点突出。

　　直白点说，除了白啸流的自我介绍之外，其他的一概无趣的有公式可套，包括那个搞得像来相亲的男生。

　　朱闻羽算半个别致，作为自我介绍废物，杂合百家长短，稀里糊涂扯了三分钟，不知道吐出的是什么牙，说清楚的除了姓名，大概只有——

　　“生物课代表，只有朱闻羽同学竞选，大家没有问题的话，就是朱闻羽了，啊。”沈濬之站到讲台边上，本子放上讲台面，推正眼镜，“还有生活委员龚蓓佳，宣传委员宋湘，两位同学都很有责任感，啊，大家鼓励鼓励。”

　　轰天的掌声响起来，白家军贡献了大半。

　　沈濬之抬起手示意班上声音小点，等掌声平息一点，继续说：“我知道同学们都很期待班委竞选嘛，别急别急，我们先从数学课代表开始。”

　　课代表竞选那样豆腐渣一样嚼之无味的话，朱闻羽左进右出，入了脑子的是手机上的帖子——

　　楼主：高二新分班，生物老师徐水汶，求解
　　1楼：徐老师教的可好了

　　2楼：孩子总是学不好生物怎么办，聆听徐水汶老师的教诲，生物拿A不是梦！！表白徐水汶老师，生物课讲的特别详细，补充的知识点多到你不寂寞。

　　3楼：孩子总是睡不好怎么办，听徐老师的课就完了。
　　回复3楼：同！徐老师一踏上讲台我就睁不开眼睛了。
　　回复3楼：上次真的！偷偷录了徐老师的课回去听，晚上立马就睡着了！

　　朱闻羽：······行走的催眠机？

　　再向下翻几楼，要么表白教学，要么表白催眠。有一层放了徐老师的大头照，四十五度俯视加上死亡打光，配惨白的字“老徐的凝视”，着实惊了朱闻羽，他手一抖掉了手机，搬砖似的智能机砸在抽屉里“咚”一声，再心虚抬头时，数学课代表的结果已出，是个黑的与酱油齐肩的男生。

　　徐老师上课怎么样朱闻羽尚且不清楚，但催眠多半是假的了，光是那一张图，能让朱闻羽从早读清醒到晚自习结束。

　　“老徐的凝视”那一层，层主还做了解释：“大一老学姐，期末考试没有动力，以此奇图作为手机锁屏，期末得意考取佳绩，与学弟学妹共勉。（p.s.图片是老学姐的毕业聚会亲自拍的）”

　　“哎哎，”沈濬之清清嗓子，“不补作业的同学不要玩手机了，给竞选的同学们一点尊重，你们以后什么作业迟交一会还是要拜托人家的是不是···下面物理课代表···”

　　朱闻羽满脑子“老徐的凝视”，不知道竞选听了个今夕何夕，投票环节一概忘了举手。

　　到坐在他身后的蒋承志站起来，他才知道已经到了学习委员的竞选环节了。和这个魔鬼型学霸竞争的选手一个优点憨憨的小胖子，自我介绍的时候半点自豪的说自己是班上的最“重量级选手”。

　　“沈老师，”小胖子丁欣熠说，“我把这个位置让给蒋承志。”

　　沈濬之大概是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没说什么，只问蒋承志：“那就你了？”

　　学习委员虽说干的事情不比课代表劳心出力来得实在，将来拿出去也是要作为一块班级的学习标牌。蒋承志疯狂学习的大名在年级里传的七七八八，光是人在十班就是一块招牌，不管有没有学习委员的头衔。丁欣熠想着空占这么个名头不道德，干脆让出来了。

　　蒋承志没意见，学习委员就这么确定了。反倒是班上小半的人没想到学习狂魔还愿意抽出时间来做班委，还是这种实际上没什么利益，大大小小的会反倒要参加不少的班委。

　　等到蒋承志再次坐下来，朱闻羽藏好手机，转过头来说：“学委，求罩。”

　　蒋承志推正眼镜，邪魅一笑：“过奖。”

　　这边舍友窃窃私语的欢乐时光，白家帮那边已经热闹起来了。轰轰的要把白啸流向上推。

　　“安静安静，”沈濬之站起来小声喊了两句，班上没什么反应，他也没有扯着嗓子喊的本事，就捧着个小本本站那等班上安静。白啸流于百忙应付之中看见了，一皱眉头低声要他的兄弟们立刻停止聒噪。

　　沈濬之继续说：“我知道大家都很期待班长竞选，昂，我也很期待，但是作为一个班主任，你们总得让我讲两句昂，对不对。我们有四位同学竞选班长，选一个嘛很难，我打算选一个正班一个副班，大家看行不行。”

　　新组成的没有氛围的班级竞选，仿佛没有灵魂，干瘪的竞选词从羞涩的同学嘴里说出来，像是发黑的黄豆被辗了一圈变成寡味的豆浆一样，营养成分流失还很难喝。也难为沈濬之还要从这四个人里面选两个出来做班张，还是在有白啸流掺和的情况下。朱闻羽原本以为白啸流这样能说的有表现力的还是沈濬之以前的班长，会名正言顺的担起正班长大职，没想到等着沈濬之宣布下来，白啸流只做了个副班长，正班长是个看上去娇小的妹子，披着略过肩的头发，眉清目秀的。

　　竞选结束消停了一会，沈濬之接到通知，把班上所有的男生都打发去体育馆搬书。高二的书多的天花乱坠，课本教辅习题集，中学生身体健康与思想发展，加上大大小小一中定制牛皮纸练习本，大概有三十来本，发下去再统计缺漏、整理收拾，一个上午就这么乱糟糟的过去了。

　　想着新学期总该清醒一把，将来回忆起来都像是如数家珍而不是奶茶里的珍珠丸子黏在一起，没想到高二开头就开始乱了，仿佛从朱闻羽踏进十班教室的那一刻起，各种乱七八糟的小料配比已经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