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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二十两金 ...

  •   这年头,证人上堂那都是有顺序的,除非两厢言语差异太大,明显有人在说谎,才需要当堂对质。所以汪家的人绝没想到这个小子就是那倒霉举子的好友,祖上和霍家有大仇的一位,只当他是一个寻常的小吏。
      自古官商虽有勾结,但官商身份也有如天渊,他一来就被请到正厅,好吃好喝地伺候起来,汪明和长子亲自作陪。霍汪氏不肯死心,苦苦哀求躲在屏风后面。安顺这个时候充分展示了他那讨好权贵的圆滑,先是深刻表达了一番对汪家尤其是霍汪氏的同情,接着就说:“老丈是霍某的岳父,我们大人想请问,霍某生前可和任结仇,或是和人得罪狠了。”
      汪明还真不知道,唤女儿出来,道:“我这孩儿重情重义,女婿在时恩爱笃甚,大人还是问她吧。”
      安顺忙道:“我非父母官,与女眷相见略有不规矩,还是请隔帘子问询吧。”
      霍汪氏道:“大爷,求您先告诉我一句,可是杀人凶手的事有眉目了?”
      安顺叹了口气,道:“夫人节哀,我等并非不出力,但尊夫为何将大屋建于山脚下,在东坊边上,没几个邻居不说了,更是山贼、江湖豪客流窜的好地方,我等配合县衙,已经在那里守了五六天,可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当然,屋内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发现一些很可疑的事,屋里大件红木家具所剩无几,可是家中的零钱和一些颇有价值的零碎物件反而没动,这绝不是劫财的,所以才问尊夫生前是否和人结过仇?“
      霍汪氏隔着屏风也不能不脸红,支支吾吾道:“先夫生前有几分……散漫,不太善于生产,为了度日,只好只好把先人所留得一些家具点卖。他男子汉正是不甘于此,所以才向家父借贷,想趁着如今南北货流通达,做些买卖,养活家人。至于您说房屋位置,妾倒也听说过,是先公爹选的地方,他当年因为不忿两个兄长被杀,冲动杀了降将,虽蒙圣恩,到底绝了官途。心灰意冷靠山吃山。要说我家有什么仇,也就是登州那姓安的一家了。”
      安顺:老子几乎维持不住笑容了~
      ………
      京兆府百年之内虽然频遭战乱,当今的开国之君却不是一个劳民伤财的性子,定都之后除了整修过前朝废弃已久的宫殿,最大的工程就是对城门和城墙的维护了,时经二十载,安顺傍晚踏马而来远远看着巍峨壮丽的城楼,旌旗飞扬,忍不住一声叹息。
      天子脚下,就是一派王者迹象,连此时慢慢凝结的夕阳云霞,似乎都比老家的栖霞山更加具有贵气。
      只是天都之大,谈何易居呢?
      想到这里,他一夹马腹,赶到城下出示文牒,顺利进城,衣服都未及换,就来到城北永康坊的一座二进宅院前。扣门道:“学生安景和,受萧郎中差遣,特来复命。”
      萧郎中今日穿着一系月白色燕居服,腰上一条黑灰色波浪纹腰带,因在书房内见他,并未带官帽或者方巾,看着倒比公堂上多了几分烟火气,也多了几分清俊之色。然而这也尽是在他没有开口的时候,“京兆府所辖三县,以万年最远,即使是骑着军马,也得两三个时辰的脚城,你当天来回,倒是挺利索。”
      安顺忙道:“学生蒙大人抬举,差事上不敢不尽心,您要尽快结案,小人焉敢不奋进?大人放心,那霍家大妇一听妾室有孕,再不追究她私逃之事,还要把她接回娘家待产。”
      “哦,哪个给你说的我要尽快结案?莫不是你还着急要去科考?所以拿我来做挡箭牌。”萧律说着,不疾不徐。
      “郎中就别开我的玩笑了。”安顺苦笑一声,“郎中大人的叔父曾任栖霞县令,您又任职刑部,如何不知道学生的底细。学生家中本有不薄资产,蒙祖荫有个从八品县尉的职位。但学生乃是庶长子,原本嫡母入门五年无出,方才纳了我生母,待有了学生,去母留子把人送的远远的。开始几年学生只当自己是正经大少爷,吃穿用度皆是县里上品,嫡母也一字不肯提及我的身世,只一味宠爱。但老天作怪,偏学生八岁上嫡母又有了亲子,父母立时就向所有人说了我不过是个丫头养的庶长子。嫡母更是恨不得家里没我这个人,父亲只要保我不死,别的一概不管。其中滋味,大人精通律法,可想而知,学生也曾自怨自艾,后才想明白若不发奋读书,此生只有做个破落户了。因此才咬牙去州府投奔叔父——他是登州府学教谕,继而和那任本悟相交莫逆,但终究我没他的文采,这次州府考试,他名列第一,我却堪堪倒数第三。我家中三代没出过进士,父亲和伯父们不知深浅,只是对我寄予厚望,学生钱财上宽裕起来。但我自家知道自家事,国家开科取士,三年一次,一共才三十余人,像我这样的要是能中,只怕别人都要怀疑我夹带舞弊了。可若是落第还乡,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所以小人愿为大人前驱,只求日后有个小小前程。不必再仰人鼻息。”最后不自觉地就改了自称。
      是的,他只有这一条路。
      他说起自家身世来其实有些冗长,但萧律缺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才道:“也多亏了安生你有这样的经历,为人八面玲珑不说,还能猜透这些无子大妇的心思,叫那霍家小妾假称有孕,顺利住进了汪家。否则本司就算是能推断出案犯是谁,也没有证据啊!”
      安顺赶忙又恭维了萧律几句,看他不感兴趣,才老实道:“小人该死,听说刑部尚书大人酷爱审案,尤其是为人洗冤。大人乃是上科状元,却自请为刑部官吏,想必对真理也是看中的。”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也不是白读这么些年书的。”萧律正色说:“罪恶已经发生,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要查明他的真相,告慰亡灵,同时震慑更多的犯罪。安顺,我希望你值得我这几句忠告。”
      安顺伏着身子,不敢直视这名注定要位极人臣的青年人。或许他当时并不能体会这人话里的深意,但往后的人生里,他却越来越明白,这是一种坚持,太难太险,所以能做到的人,注定是千山独行。
      但一个清平盛世,却少不得这样的人。
      安顺退下之后,墨色已经瞧瞧织染天色,萧律神色一敛,退后三步,对着屏风行礼道:“太子妃金安,那汪明是个走货出身的,手上黑的很,臣料定,此案不出五天,必然可以结果了。”
      屏风是纯杉木雕刻而成,上有青山流水之图案,但却把屏后之人挡得严丝合缝,连烛光月影也不能让人发现其存在。只听那人说:“这人歪打正着,倒知道我急着结案。毕竟任本悟是本宫看上的人,错过这一科,岂不可惜?”
      “任本悟文章确实还算不错,能中时肯定的。但恕臣愚钝,他哪里值得您为他费这么大心思?”
      “那谁又能猜到,您萧大人会为本宫和东宫做事?”说话的人似乎没有解释的意图,语意甚至难得有点调侃的意思,只说“这个姓安的也不错,这世界上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人品了,他有恩必还更是难得。你缺这么一个人。”
      “是。”
      “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的马已经在后门了,劳烦你去看着我那位好小姑,别在干出什么窥探你的事。不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有些事就不得不提前动手了。”那分明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明白,这不是什么闲话家常。
      而萧律对其中的杀意恍若未闻,只拱手道:“是。殿下请保重。”
      大衍始元十八年二月二十五日,流传颇广的“二十两黄金案”告破,凶手身份揭开之后看客莫不吃惊,因为那竟然是苦主霍天项的岳父,素有富家善人之称的汪明汪老员外。
      最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女儿霍汪氏,再三向官府确认之后,精神恍惚,终于在一个晚上吊/死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二十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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