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血沁》南方感恩节

5、第四章

　　Chapter 1

　　灵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总之是玄婆婆打了个响指，她就已经在王府门口了。整理过衣衫，灵风叩响了门。

　　“郡主！”开门的老管家怔了怔，随即欣喜地叫道，“郡主回来啦！”

　　凇雪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灵风面前：“郡主！您可是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灵风把凇雪扶起来：“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嗯！”凇雪抹了抹眼泪，却又慌张起来：“郡主，救救瑾青吧！她因为弄丢了您，正在‘家法堂’受罚呢！”

　　“那咱们快去！”灵风拉起凇雪就跑。

　　还未到家法堂，就已听见木杖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和瑾青的闷哼。“住手！”灵风连忙大喊，跑进家法堂。只见堂内正中间放一木榻，榻上铺着一张布满早已干了的血迹的牛皮，萧家历代多少犯错的先人曾将鲜血洒在上面啊……瑾青正趴在牛皮上，为牛皮上的斑斑血迹添上新的一笔。场面太骇人了，导致灵风同学忘了这是一千年前的古代，被门槛……绊倒了……

　　“郡主！”凇雪从后面赶上来，扶起灵风，摆摆手对那个执法的人说：“先住手，瑾青姐姐是因为弄丢了郡主才要被打的，现在郡主回来了，要另作别论才是。你先下去吧，待我禀告了王妃，再作打算。”

　　“是，凇雪小姐。”那执法的男丁看了凇雪一眼，神色复杂地出去了。灵风又疑惑了，看来，这王府，还真是不太平呢。“瑾青姐姐，委屈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待我安定了郡主，再替你拿药来。”

　　“好，你快去。”瑾青点头应道。“郡主。”凇雪转身来扶灵风。瑾青在凇雪转身的一刹那，眼神忽然有些深邃。灵风连忙甩开凇雪，说：“我自己认路，你先去拿药吧。”“既然如此，那凇雪还是先去禀告王妃吧。”凇雪平静地笑笑。

　　“快去拿药！王妃那里，我去说！”灵风看见她的笑容，不禁YY起了王熙凤和林黛玉的女儿是什么样，浑身一栗，咬住后槽牙，咆哮道。“是，郡主。”凇雪满脸平静地跑出去了。

　　灵风也不便多留，疾步去了悠然苑。悄悄进了苑门，见主卧的门正开着，王妃坐在榻上，正绣着一块绢帕，却是神不守舍的样子。王爷已经赶去了皇帝那里，离家多日。可王妃并不应该是在想王爷，这四时捺钵是契丹的政策，王妃还在契丹当过官，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再说了，思念丈夫不应该躲在角落里哭么，怎么会在手指的同一个地方扎了几十针都没有感觉！那块绢帕上早就洇开一片了。

　　“娘。”灵风小声唤道。灵风的这轻声呼唤，就像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草，压垮了风芊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风芊突然尖叫了一声并且跳了起来，绣花针狠狠地扎进了已经千疮百孔的指尖，又惨叫一声。灵风扑过去抓起风芊的手指，掐住指侧的动脉，让血液流缓，高声喊道：“洪嫂！快点叫医生！娘的手指破了！”灵风随即果断地拔出针，顺手抄起桌上的一碗清水浇在风芊的手指上。血迹差不多都冲掉了，看得到伤口，灵风心疼地拿起风芊的手放在嘴边吹气，看到风芊这样，灵风不禁想到笨笨的风芗，她不会织毛衣，却拼着手指红肿，硬是织了两件毛衣给自己和哥哥穿，虽然不合身，有点大，但还是每天穿着上学，跟朋友炫耀这是妈妈亲手织的毛衣，别人都很羡慕，因为他们的毛衣都是买的，他们的妈妈没有时间给他们织毛衣。

　　灵风这边回忆着老妈，风芊却怔怔望着灵风，思如浪滚：“她……好像不是恶人……她甚至比风儿还懂得体贴人……我……是否错了呢……风儿早就去腾格里那里报道了，她回不来了……那是风儿命数已尽……现在有这么好的孩子代替风儿在我身边陪我，我为什么要除掉她？那样一来，风儿就真的不在了……那老太婆说什么‘这一世的她’，也许那老太婆是跟她有什么仇吧，想借我除掉现在的风儿。我才不，就让我傻一回吧，管风儿是不是要对我不利，我不管，我不会让风儿真的消失的，我舍不得她……”

　　府上的医生来了，风芊的手只是小伤，不用劳烦太医。包扎后医生又叮嘱了几句，开了张镇定补气的方子，便走了。灵风跟风芊说了瑾青的事，风芊一口答应，灵风告安出来，立刻叫一个小厮去“家法堂”将瑾青和凇雪叫回棠棣苑，自己晃回了屋中，坐在书桌前，透过窗子向外看，正是花园中一隅，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好看。正琢磨着凇雪和瑾青怎么还没来，忽然觉得窗外的冰晶明亮得有点异常，太刺眼了，灵风忍不住闭上眼睛。虽然闭上了眼，也挡不住耀眼的光，

　　Chapter 2

　　灵风睁开眼睛，却已不在是棠棣苑中。灵风穿一件高领毛衣，长及膝盖的大衣，军绿色的战地靴，茶色的防风眼镜。这是蒋凝风冬天最常见的装束。再看周围，灵风不禁一阵兴奋：她穿回21世纪了！

　　突然，一个人从灵风肚子部分钻了出来。呃……也不是钻，是走出来，对，从灵风背后直接穿到身前。灵风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那个女孩在灵风前面站住，打了个冷颤，转过身来，她与灵风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却没有感觉。灵风觉得她疑惑而茫然的目光直至透过自己的身体射向身后的雪地，那女孩怀疑而兴奋地问旁边的人：“那里好奇怪，我刚刚从那里走过来，感觉好象被浇了一桶冰水！你说，那里是不是有个幽灵站在哪儿呢？”女孩旁边的另一个MM一巴掌拍在女孩的后脑勺上：“你《哈利•波特》看多了吧，你又不是巫师！走啦！”

　　“喀拉拉”！灵风看着两个女孩远去的背影，仿佛听见了自己希望破碎的声音。

　　不过，很快另一个问题将灵风困扰了：“现在我是该走着走还是该飘着走？既然幽灵都是飘着走的，那我就飘着吧。可是怎么飘呢？”灵风胡乱想着，忽然想到一句话：天使之所以能飞，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看得很轻。“怎么算是看轻自己？”灵风十分郁闷，“我应该不算是天使，算是灵魂……听说灵魂只有21克重，那我也许可以……”灵风念头倏转，试探地往前迈了一步，嘿嘿……

　　不是走，也不是飘！那一步跨的好大，足有二十米！灵风十分YY地在每个人身体里穿来穿去，让满街的人冷颤连连。正在仰天狂笑，忽然一只手搭上了灵风的肩膀！灵风嘴角一阵抽搐：“我我我我不是灵魂么……怎么还有人能碰得到我？不会是我又突然变成实体，那只手是神经病院医生的？”

　　“哎，我也是灵魂啦！”身后传来一个很中性的声音。灵风一回头，见到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女子，亚麻色的短发有些乱糟糟的，五官十分有棱角，嘴唇很薄，有些泛青，若不是没有喉结，还真是一男的，而且是帅哥一枚。“你是……？”灵风疑惑。

　　“我啊……我姓澹台，名姽婳，外科医生。你呢？”

　　“蒋凝风，考古家。”灵风略一犹豫，还是报出了“蒋凝风”。

　　“你也是回来看自己的吗？”澹台姽婳问。

　　“什么？”灵风不解。

　　澹台姽婳一抬手，指着头上“火葬场”三字，“看自己最后一面啊！”

　　灵风面部有些扭曲：“老天把我送回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看自己是怎么被烧成灰烬的吧……”

　　“你没事吧？你面部肌肉有些痉挛……”澹台姽婳碎碎念，“你是怎么死的啊？哎，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说起来我就兴奋！我是自杀死的！我太伟大了，对不对？我告诉你哦，我爸妈超有钱的，他们开经纪公司，他们想让我成为一名演员由他们的公司经纪，或者去学金融管理，继承公司。可是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将中医与西医结合！所以我就离家出走，学的外科。后来我爸的司机出了车祸，我给他做的截肢手术，可那司机把我卖了，真是不够意思，是吧，我刚救了他，他就把我卖了！然后我爸妈把我抓回去了，硬要我跟个什么什么公子结婚，我才不咧，要是你也不会的，我都不了解那个人！然后我就自杀啦！哎哎哎？你怎么啦？怎么倒在地上了呢？为什么还口吐白沫啊？我听说灵魂没有抽羊癫疯的……”

　　“妈呀……这姐姐也太能白话了吧！”灵风在心里无力地哀号。

　　好容易到了火葬场内部，灵风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澹台氏惊天地泣鬼神宇宙霹雳无敌华丽碎碎念”已经快让她将身体里的血全喷出去了！

　　“唔……哇！好巧哦！我们俩个的火葬号是挨着的！都是三十分钟后！”澹台姽婳研究过火葬场办公室墙上的临时时间表后，兴奋地宣布。“我们要不先去看看咱们的家属吧！”说罢又火急火燎地拉着灵风按照时间表上的“丧属休息室”一栏中的号码找去。

　　灵风的家属和澹台姽婳的在同一间休息室里。

　　灵风这边，爸、妈、哥、斿姁都在，澹台姽婳那边却只有一个年老的婆婆。“我爸妈，肯定气死了。”澹台姽婳缓缓地说，“其实，要不是公司出现了经济危机，我正好又救了那个公子的命，他们就会当我根本没有存在过。”澹台姽婳脸上的表情十分抑郁，“也许你会羡慕我家有钱，可是我更羡慕你能有亲情。我在那个家生活十五年，真正给过我亲情的只有她。”说罢向那个年老婆婆怒了努嘴。

　　灵风眼眶有点发热，这张嚒叨无比的脸下，藏着对人生的太多思考，也许，没心没肺地活着，才是最轻松的吧。

　　“不过！我死了就死了！你看，现在有灵魂不是吗，那说明也会有阎王啊什么什么的，如果我见了阎王，我就求他，让他把我送到古代去，保留我这世的记忆，投胎到小孩子身上，我就可以去学中医，然后我就中西合一，保证是历史上前无古人！连华佗都不及我的万分之一！然后我就可以改变历史，再然后……”澹台姽婳突然又恢复了生命力，又开始碎碎念着构想美丽的未来，描绘心中宏伟的蓝图……

　　灵风再次嘴角抽搐地倒下！

　　Chapter 3

　　斿姁一直把头埋在蒋杰风的怀里抽泣，突然抬起头来，澹台姽婳看见斿姁的脸，轻“咦”了一声，转头看灵风，又看斿姁，目光在两人脸上来来回回转了几个来回，十分八婆地问：“那位，是你什么人啊？不是亲戚吧？”

　　“好朋友兼未来嫂子吧。”

　　“女的？”澹台姽婳惊叫。

　　“是啊。”灵风一头雾水。

　　“那个，你们不是同性恋吧？”澹台姽婳一脸坏笑地贴过来。

　　“滚！”灵风一拳正中鼻梁。“哎呀！就算是我看错了也不用打人嘛！我这么帅这么有型的脸你也下的去手！”澹台姽婳捂着鼻子叫到。“别以为你长的帅我就不打你！”灵风模仿包租婆，十分欠扁地说。

　　“凝……凝风？凝风！”斿姁突然看向凝风，叫着就要扑过来，灵风分明能看到她瞳孔里没有自己的倒影，然而斿姁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着了魔似的僵硬地走过来。走到一半，却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斿姁？”蒋杰风跑过去横抱起斿姁，“对不起，爸妈，我去趟医务室。”说罢快步离开。

　　“诶？那是……”澹台姽婳指着墙上监控电视中两张移动的小车，车上应该躺着的是人，呃……死人。

　　“我们？”灵风惊疑。

　　“去看看！”

　　两人穿墙而过，直追小车而去。车上的果然是已经画好妆的澹台姽婳和蒋凝风。

　　“哇……你真漂亮！”澹台姽婳在工作人员往她俩身上喷柴油时仔细端详着凝风，得出结论，“哪像我，怎么到死了还跟男生似的，这样下辈子说不定我会投胎成男孩诶！”

　　喷好柴油……沿着轨道装进焚尸炉……点火……鼓风……

　　灵风安静地看着无比艳丽的自己渐渐变成一具狰狞的森森白骨，忽然明白佛教为何说人身不过是一副臭皮囊，是好是坏又怎地？当白骨渐渐化成灰，灵风不自知地哭了，眼前模糊一片，隐约看见那一具白骨只剩下头骨，在头骨裂开的一瞬间，灵风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向火海。

　　火葬场的一切都消失了，眼中模模糊糊的全是火光，耳畔充斥着庄严肃穆的梵唱：“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的只有八个字：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摇曳不定的橙黄色中，渐渐溶出一个墨绿色的背影，喃喃的梵唱模糊了，那温和的声音无比清晰，带着怜惜，带着心酸，还有……痛楚：“你在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无法触及你……你从一切中出现……充盈了我的灵魂……在平常的日子中……你让我意识到了……你是何等无价的珍宝……你……是一个无法重复的奇迹……”

　　一股强烈的悲伤涌上灵风心头，眼眶再也承受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墨绿的背影猛烈的摇晃，突然烟消云散。只有最后一句话还留在梵唱中：“你……是一个无法重复的奇迹……你……是一个无法重复的奇迹……“

　　这句话像一句效果不太好的咒语，打开了多世轮回情感的闸门，却没有打开记忆的阀门，莫名而又刻骨铭心的酸痛席卷了整个心脏，灵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