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血沁》南方感恩节

3、第二章

　　Chapter 1

　　不知过了多久，凝风的意识渐渐清楚，只感全身酸软无力，连睁眼都觉得费劲。

　　凝风静静地又躺了一会儿。闭着眼，她用耳朵听着，只听见远远地有东西簌簌落下的声音，似乎是下雪的声音。她感觉身上的被子又干燥又温暖，身下的床板硬硬的，脑后的枕头奇异地支楞着。身上的酸软之感渐消，凝风猛地睁开眼，却吓了一大跳。

　　她是平躺着的，睁开眼并没有看到医院或家里那苍白的天花板，而是木雕的一些复杂的花纹。凝风坐起来，身上盖的被子是天蓝色的，黑棕色丝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老鹰，栩栩如生。左手边是同样复杂的花纹，右手边是湖蓝色的纱帐，静静地垂着。

　　凝风用手指轻揉太阳穴，画面一幅幅闪过，生日，蛋糕，奶油……最后，画面定格在了——红血沁琥珀扳指！她记得，在她失去意识前，有一片红光从扳指中晕开，渐渐飘远。可是，那时她已被斿姁扔过来的奶油蒙住了眼睛，自己是怎么看见那红光的？难道是感觉到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凝风把左手从头上放下来，扳指仍然在，依然是通体雪白，依然是几缕缥缈的血沁。

　　凝风掀开被子，一把撩起纱帐。看见外面的景象，凝风傻眼，“斿姁，你这个乌鸦嘴，我！真！的！穿！越！了……”

　　正前方是一道珠帘，细密的珠帘把一个大房间分成了内室和外室。雕花的木床在内室，床的右手是一个梳妆台，左手是一扇木格纸窗。

　　凝风看看地上铺的白毛毯子，这毯子铺满内室的地面，好像是用某种动物的皮毛拼接而成，但与现在的地毯无二，接得天衣无缝。这毯子，价值不菲吧。再看这大床，做工如此复杂，估计也不会便宜了。看样子，自己是穿到豪门了。

　　凝风一摆腿下了床，穿上床边的一双绣花鞋，鞋面是淡蓝色的，绣着一朵小小的灵芝。鞋底本身就很软，再踩在那毛绒绒的毯子上，更是舒服。凝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白色，看不出来；款式，似乎像契丹服饰。

　　凝风走到那一排珠帘前，不觉一喜,好像是玻璃珠。契丹似乎没有玻璃，那么她还没有穿越！可定睛一看，又一惊，那一排珠帘少说也有几万颗小珠子，竟全是蓝宝石打磨而成的！不说帘子的手工费，光这蓝宝石，怕也价值连城！

　　凝风急走几步，扑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个人影，凝风抬起头抚摸着这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有几分陌生而且还十分冰冷的脸。

　　吊梢凤眼，弯弯翘翘的睫毛，瓜子脸，柳叶眉，小巧的鼻子，嘴唇发青而且有些干裂，脸颊白的透明，没有一丝血色。眉宇间还残存着几分英姿飒爽，但是掩不住满脸的憔悴。

　　除去脸上的病容，这分明是凝风十二岁时的样子！

　　凝风惊疑不定地看着铜镜中模糊的面容。

　　半晌，凝风从梳妆台前站起，缓缓挪到珠帘前，苍白的手掌滑过那一片湛蓝，叮咚碎响不绝，瘦削的人影已在外室。

　　这是一间多么大的房间！睡觉的内室对面还有一间内室，也用蓝色的珠帘隔开。中间这间外室，左手边是木门，由手边贴墙放着一张小几，两台圆凳，均雕着同床上一样的复杂花纹，似乎像某个民族的图腾。小几上摆着一个银香炉，网球大小，三足双耳，同样的花纹，做工精致，小巧可爱，银光闪闪。从炉中飘出淡淡的香气，似是檀香。

　　走过外室，又一阵碎响，凝风进了对面的内室。一张大桌子端端正正地摆在左手边的一扇大窗下——这窗可比睡觉的那间内室中的那扇大多了。靠墙是一排书架，书架有两人多高，密密地放满了书，没有一点缝隙。大桌前放了一把太师椅，桌椅书架上，仍少不了那花纹。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正中是一叠宣纸，右手靠窗的地方是一个挂笔架，枝枝毛笔垂直地挂在那里，笔尖指地，共有十二枝毛笔。左手靠窗的地方是一方砚台。宣纸上端有一块压纸的东西，凑近一看，竟是一块玛瑙，灰蓝色夹着白色的花纹一圈一圈地荡开。

　　门外遥遥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只听一个女声软软地说：“郡主这次犯病，怕是好不了了。”另一个女声说：“怎么会！郡主以前不是也犯过病吗，最后也好了啊！”第一个说话的人忧心忡忡地说：“可是郡主什么时候昏迷过？而且一昏就是十多天！”“唉，不要说了吧，王爷和王妃都已经够担心的了，郡主人那么好，许是腾格里喜欢她，腾格里要提前召她去了也不一定啊。”

　　两个人推门而入，一个端着一盆热水，径直进入对面的内室，另一个拿了一小盒东西，添进小银香炉里。刚把小银香炉的盖儿盖上，只听内室里一声响亮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接着珠帘被粗暴地掀开，碎响之声不绝于耳，第一个说话的人急急说道：“瑾青，郡主不见了！”

　　“什么？郡主大病未愈，自己是不可能走的，是不是被人劫去了？”被唤作瑾青的人道。

　　自听到两人对话起，凝风就傻眼了——她们说的根本就不是汉语，可那叽里咕噜的发音她竟听懂了！

　　凝风忽想起以前写文章偷懒时，看过的穿越小说书评，有一好事者总结，穿越之后装失忆扮可怜，是屡试不爽……算计已定，凝风调整一下表情，走了出去。

　　“瑾青……你后面！”瑾青猛一转身：“郡主！”

　　凝风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你……是谁？”

　　瑾青震惊地后退了一步：“郡主……不认识我了吗？”

　　凝风继续装，她摇摇头，又问：“我是谁？这里为什么这么陌生，却又很熟悉？”凝风用双手抱住头，缓缓蹲下来：“我的头好痛，我一想这些我就头痛……我好像忘记了许多事情，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说着就嘤嘤地哭了起来，小脸上满是痛苦。

　　“瑾青，快去请御医先生来！”

　　凝风倚坐在床畔，床前小圆凳上的老者用三根指头搭在凝风的右腕上，满脸惊奇地说了一句：“奇怪。”三根指头动动，换个角度，半晌，又说句：“真是奇怪。”

　　那个“王妃”问：“为什么奇怪？”

　　那老者起身笑道：“郡主的痼疾已经好到彻底，这岂不奇哉？”

　　“您是说，风儿她……现在完全是个健康的正常人了吗？”站在“王妃”旁边用手轻轻搂着“王妃”肩膀的中年男子问。

　　“我想应该该是的。”老御医捋捋胡子，笑眯眯地道。随后他便收拾东西退出去了。

　　那“王妃”本是等御医一出门便扑向凝风，都已经做好了饿虎扑食的动作，但凝风不待老御医走出门，边站了起来，平静地说：“首先，我是健康了，可是我不是一个正常人，因为我把以前的东西都忘记了许多；其次，你们应该告诉我，我是谁？你们又是谁？我在哪等等的问题。”

　　一屋子人震惊地看着她，包括走到门口的老御医也把脚收回来瞪着她。有三个人震惊于她竟然失忆！有两个人震惊于她现在怎么这么平静，刚刚可不是如此！

　　“还有，我个人认为，如果用一段记忆去换生命，我不仅不亏，还赚大了。”凝风环视一圈，潇洒地补充道。然后整整身上的衣服，淡然地笑着，等待谁回过神儿来回答她的问题。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凝风满头黑线，乌鸦叫着从头上飞过……忍……

　　大约过了有两刻钟（半个小时），凝风忍无可忍，潇洒形象荡然无存，泼妇形象横空出世……

　　血腥……阿门……善哉……罪过……屏蔽之……

　　终于，敬爱的王妃同学十分董存瑞地一抹鼻血，站起来，像从古至今、从富至贫的所有中年大妈一样，展开菜市场砍价功+胡同拉家常功，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听得旁人那叫个口干舌燥、心潮澎湃啊……

　　删去诸多废话和诸多引经据典，整理后得到信息如下：今年是统和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003年，她整整倒退了1004年。今日是冬月初五，使这个身体的生日也是凝风的生日。这个身体叫萧灵风，字雨芝，小名风儿。上有一姐一兄，大姐萧灵云，二哥萧隐。父亲萧炙斯，契丹北院大王，母亲风芊，北院王妃。大姐嫁给了太子耶律宗真，二哥为北院枢密使，领兵打仗九月时出征至今尚未回乡。萧灵风被封为婧文郡主。圣宗文殊奴，汉名耶律隆绪当朝。这婧文君主不仅是契丹第一美女，还是第一才女！那吹拉弹唱诗书画棋舞蹈刺绣骑射之术奇门五行是样样精通！

　　凝风在现代上学的时候，被评为古典美女，其原因之一就是她精通吹拉弹唱诗书画棋舞蹈刺绣。

　　当风芊王妃知道凝风，咳，现在应该叫她灵风，单把骑射之术和奇门五行忘干净之后，又大大地表示了她的惊讶。不过又说愿意教灵风从头学起。

　　“娘……”灵风好容易适应这个称呼，但第一次说还是差点闪了舌，“我能不能不学这些……？”

　　“什么？”风芊王妃一惊一乍，之后又用了很大篇幅与口水说明：风家后代，不学奇门五行，乃大逆不道；契丹子民，不精骑射，乃丢人之至。以上两条，女子适用。

　　在忍受风芊同志的口水洗礼近两个时辰之后，灵风终于缴械摇白旗。

　　看看女儿已经妥协，风芊王妃满意地宣布：从明天开始，学习奇门五行，其间大门不许出，直到领悟八卦障眼阵，才可放出家门去！

　　待王妃走远，灵风哀号一声，仰面倒在床上。

　　现在外面已是中午，王妃派人将食物送进灵风房内。喝退送食物的小厮，灵风悠哉游哉地边吃边参观书房。

　　由于灵风身体刚刚痊愈，不能食油腻，但也要好好补补，王妃就送了许多奶制品。这类奶制品灵风在挖古墓的时候也吃过，可是却同现在所吃味道很不一样。大概是现代污染严重，草质下降，牛吃差草产差奶，差奶做出差奶制品，味道当然不如着大契丹朝纯天然、无污染的。

　　这里有一大碟奶豆腐，应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冻得硬硬的，切成扁长方块，整整齐齐地码在碟子里。吃下一块，丝丝凉气游走肺腑，灵风只觉先前醒来时胸中的一股浊气已然散净，不禁心情大好。倒碗奶茶，又吃了几块风干肉。

　　这郡主的书房可是让灵风心惊。书架上的书上的字，形似汉字，却又不是汉字，这应该就是契丹文字。可是灵风竟然可以看懂！其中有译成契丹文的汉书，如四书五经，还有一些是关于诗歌和兵法的书。还有本身就是契丹的书，其中包括诗歌、文章、历史，也有兵法。灵风不禁有些汗颜……兵法……

　　Chapter 2

　　吃过午饭，灵风在凇雪和瑾青的陪伴下参观王府。王府很大，整体结构大约是个正方形，每面墙都是黄色的琉璃瓦，红色的墙壁。从墙根向上大约有80公分的赭石色围墙。

　　一进王府朱色大门，是一方小院，正对着的有一间大堂，堂中有些桌椅摆设，两侧各有一排小房，那是些烹茶煮水、摆放茶具之处。这小院便是待客之所了。那大堂之门常开着，至夜方闭。门上有一匾道：会客堂。是用契丹文写的。这堂里正中设有主座，两旁设有些许宾座。主座之后乃一大理石雕刻的屏风，屏风正中有一个汉字，这字虽只有一字，但其中的行云之意、流水之情、胸襟之舒，挥洒得淋漓尽致。这字是一“福”字，据说是打仗是从中土掳来的，皇上赏给王爷的。屏风之后是一扇木门，出了木门有一青石板路通向后面的院子。这大堂房屋左右，又各有一小门，除了小门有两条小路，汇到从后门出来的大路上。

　　那大路通向一个大院，这大院的院门上有一块匾道：悠然苑。仍用契丹字书写。这悠然苑是王爷和王妃的居所。有一间正房用作卧房，一面厢房用作书房，另一面没有厢房，靠院墙有一座假山，山前有一塘水，水颇深。水塘周围、假山之上各有些花草。

　　那青石板路还从左右各绕过悠然苑，通到后面的“棠棣苑”。“棠棣苑”是三个儿女的住所，有三间主房，布局都如婧文郡主房内一样。棠棣苑中还有若干小房，是丫头小厮的歇息、烧火、煮茶之处。

　　棠棣苑后墙已是倚着王府院后墙了，王府坐北朝南，棠棣苑之西是王府的校场兼马场，之东是花园。花园和校场分别占据王府的东北、西北角。

　　在王府会客堂和悠然苑左右，王府东西两侧院墙，又各有狭长的两个长院，西面是王府所有下人的处所，东面是厨房和餐厅。这两座狭长的长院南起王府西南、东南角，尾连校场和花园。

　　整个王府呈正方形，内布局大约是一个轴对称图形，每间房前都有长廊。花园里还养着一些宠物。不过现在是冬天，一些动物都冬眠了。

　　用过晚饭，灵风穿过满院风雪，回到自己房间旁的一间小阁内，瑾青在小阁的炉内燃起火，脱下灵风的披风衣袍，架在火上烤干，灵风也在炉前坐下驱赶寒气。

　　待披风外袍烤干，灵风也从寒冷中缓过来，她穿上外袍，披上披风，从前廊回到自己房里，橘色的烛光照亮屋子，炕早就被凇雪暖上了，屋子也已暖洋洋的。凇雪吹熄灯火，只余一支小蜡烛架在外室的一个石架上，便也歇着去了。

　　火光摇曳，屋内暖暖，窗外呼啸，灵风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十分舒坦，不一会儿就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