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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兰之好(二) ...

  •   “我的本名……实是叫做张无忌。”

      萧峰一怔,心知这少年终是对自己心门渐开,不禁大喜道:“无忌?好名、好名!我原先总觉曾阿牛这名过于平凡,不像是你的名,现在总算知道了原由。贤弟,还是张无忌更称你!”

      萧峰说得极其诚恳,毫无客套恭维之意,张无忌听得脸上一红,道:“大哥这是说笑了。”

      萧峰心中一热,也跟着敞了心扉,干脆道出了自己辽国大将的身份,又将自己身世飘零、自尽之前的几番坎坷经历一并吐之而快。张无忌听了之后震惊不已,尤其是知道萧峰的母亲含冤而死时,不禁就想到自己壮烈早逝的双亲,之后听到他与阿朱那一段的悲惨之恋,更是与自己此刻的境况差相仿佛,万般心痛之余,对这汉子更生了爱惜之心。

      此一番交心之下,二人间的距离登时拉近了许多,当即有说有笑的搭肩回到客店,坐下来继续饮酒畅谈。曾阿牛经过刚才的酒热焚心,不敢再以碗豪饮,叫店家换了个杯子优雅小酌。萧峰浑不在意,继续一碗接一碗的痛饮而下,两人大碗对小杯,潇洒自如,四周客人看着稀奇,均忍不住侧目而望。

      酒逢知己千杯少,转眼萧峰已然十斤酒下肚,依旧神采奕奕,看样子剩下十斤也是不在话下。张无忌不禁暗暗惊叹,一开始听这汉子说甚么体质异于常人,还寻思是他夸大其词,此刻终是亲身领教了他的酒量,但始终还是放心不下他的身子,便忍不住出声劝阻,萧峰也不驳面,当即大作让步,也换了杯盏小酌。

      过了几盏酒的功夫,张无忌想起萧峰蒙人的身份,不由又念起那姓赵的女子,不管当初爱的如何深切,最后还是走的那般决绝,压抑多日的情伤之苦再度袭上心头,眉目间又不自觉的染上一抹凄色。

      萧峰见他神色有异,为助他解忧消愁,当下不再犹豫,说道:“贤弟,其实我也有件事没与你说,我还有两个义弟,年岁都比你大,武功也极为高强,之前为助我击退辽军在雁门关奋勇一战,深入敌军生擒辽帝,都是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你见了肯定会喜欢。我二弟叫虚竹,是名震四海的灵鹫宫主,也是西夏公主的驸马,他们二人在去雁门关之前一直归隐于灵鹫宫,此刻应当正在回归的路上,算日子应已走了很远,我们暂且先不去找他。但我三弟此刻就在眼前,便是刚才那二人正在找的大理皇帝,名字叫作段誉,他所在的太原城离这里也只有几十里,反正眼下你我都没得去处,不如我们去找他,如何?”

      张无忌一听自己又多了两个大哥,心中本是欢喜不已,但当他听到二人身份都不简单,又不禁担心起来,若与他们结识了恐再招惹是非,不由为难道:“可是……你三弟没见过我,我若贸然前去,怕是有些不妥。”

      萧峰笑道:“贤弟多虑了,你武功和医术如此高强,心地又善,你们若相见他定会像我一样喜欢你。”

      张无忌感到他热情难却,不忍再出言相驳,便即点头答应。主意既定,二人即刻动身。萧峰付了酒钱,正要出客店,张无忌蓦地止步,向他身上打量几眼,道:“大哥,你身份特殊,去得城中怕是许多人都识得你,我也怕遇到熟人,到时我们恐会寸步难行,不如稍作改装打扮,也好避免不必要的事端。”

      萧峰一怔,不由想起当年为了掩人耳目去追查暗杀父母的凶手,阿朱也是在这家客店里为自己易容改装,暗暗感怀一阵,道:“贤弟说的有理,咱们这就去找个农家,换身衣服改头换面一番,免得再叫人认出来。”

      二人出得客店,在镇上找了个农家,花了点银子要了两身农人衣裳和一碗浆糊,又弄了些黑狗毛当作胡须来贴在嘴上。萧峰学着当年阿朱的方法,往上唇加了淡淡一撇胡子,又找了一顶大沿草帽盖在头上,转眼看见张无忌也拿起一撮狗毛正要往嘴上贴,忽地心下一动,道:“贤弟,你眉清目秀,皮肤白嫩,扮中年男人委实不太自然,反倒更容易惹人注目。不如扮个年轻农妇,也符合你的相貌年纪,决不会让人瞧出一丝破绽。”

      张无忌略一思量,觉得言之有理,便找农家的女主人换了身寻常农妇的裙衫,又上街买了些胭脂水粉,让女主人为自己化了个淡妆,他脸容上的男性特征本就不甚明显,此一番妆容点饰之下便尽数隐没。之后照照镜子,觉得头发的样子有些不妥,于是解开头顶发髻,一头乌丝便如瀑般披散下来,再拢到脑后随手一盘,改装完毕,任谁看了都是一位相貌清丽的农家秀女。萧峰虽从不留意旁人的外形相貌,此刻也不由看得出神,叹道:“果然,便是马夫人也不及你。”

      张无忌诧道:“马夫人?是谁?”

      萧峰摇头道:“一个旧识,生得十分美丽,却是蛇蝎心肠,不过她人早已西去,往事不提也罢。贤弟,时间紧迫,三弟不知何时会离开太原,我们这便走罢。”

      之后二人加紧赶路,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太原。进得城来,见到街上店肆林立,人流攒动,比之前的小镇热闹繁荣得多。二人虽穿着普通,但相貌气质颇为出众,张无忌身材高挑,比寻常女子高出不少,扮作女子本是有些勉强,但在身形魁伟的萧峰身旁却显出几分娇小可人之意,两人走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相合相配,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侧目。

      虽然进了城,却不知段誉他们具体在这城中何处,多番打听之下,得知有人在城东一家客栈内见过一名富商打扮的年轻公子,身边还带着两名美貌姑娘和四位中年男子,二人一听便即刻前去。没行多远,眼见前方围着一大群人,二人走上前一看,只见人群中间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相貌还算端正,举止间却十分轻浮无礼;女的一身碧色华衣,容颜娇美,神色愠怒,看起来正在被那公子调戏。张无忌当即大怒,大迈几步走到女子身边,向那公子喝道:“看你衣着光鲜,想必是哪家高官达贵的公子,却做出如此可耻的行径,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真是恬不知羞!”

      张无忌怕暴露身份,说话时刻意紧着嗓子,少年声色本就清润,乍一听倒也听不出甚么破绽来,加上不输碧衣女子的样貌,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萧峰向来看不惯此等无耻淫徒,也跟着走了过来。那公子向张无忌深深打量几眼,眼神愈发下流露骨,说道:“嗬,哪里来的臭丫头!模样挺俊,胆子倒是不小,看你打扮不过是一介草民,也敢管本少爷的事?你可知我爹爹是谁?”

      张无忌淡淡一笑,道:“那便请教令尊大名。”

      那公子神情甚是得意,装模作样的整了整衣领,仰着头道:“那你可给本少爷竖起耳朵听好了!我爹乃镇守雁门关的总指挥使王继业,于半月前在关外亲自率兵出师,一举击退辽军,并格毙辽国大将南院大王萧峰,是以立下护国大功,被皇帝赐封为三等上州刺史,整个太原乃至山西无人不知。如何?小丫头,是不是听得两脚发软?”

      萧峰脸色微变,没想到这王继业当日不仅刻意为难群豪不允他们进关,竟还敢向宋帝虚传军报,其子又如此纨绔淫猥,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公子向萧峰轻蔑的扫了几眼,对张无忌道:“美人儿,你身边这大汉看着实在粗莽凶蛮,像是那些只知道杀人放火的胡掳狗贼,定不懂得怜香惜玉,不如跟了哥哥我,保你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皇宫里的妃子都来羡慕你。”

      萧峰听他辱骂辽人时,虽微感不快,但也不至动怒。后听他如此出言轻薄张无忌,当即怒从中来,横眉怒瞪,张无忌亦是恼怒至极,喝道:“胡人又如何?胡人中也有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比你这汉人强了不知多少。你身为名将之后却行同狗彘,当真是我们汉人之耻!”

      那公子向来自恃家门优越,极为心高气傲,此刻被一个平民女子当众骂的狗血喷头,顿时恼羞成怒,道:“好一副尖牙利嘴!不错,本少爷就喜欢你这般泼辣的小悍妇!”

      萧峰大怒,正待出手,却见张无忌脸色一阴,随即足下一点,身形向那公子疾闪而去。

      霎时间,除了萧峰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只听嗖的一声,感到似有一阵疾风在面前刮过,跟着就见一道模糊残影在那公子身边急速绕了一圈,再转头一看,那布衣女子已然回到了原地。随即那公子似是中了邪般,兀自一个劲儿的大笑不止,片刻间笑得涕泪横流,显是被点了笑穴。众人便即反应过来,这布衣女子看着清瘦温雅,原来竟是一名深藏不露的侠义之士,果断出手教训了这无礼之徒。原本很多人都有同样想法,只是忌惮他父亲的势力以至敢怒而不敢言,此刻均是对这女侠钦佩有加,纷纷拍手叫好。

      萧峰虽不是第一次见到张无忌的玄妙身手,但欣赏之情丝毫不减,赞道:“痛快!妙之极矣!”其他人也跟着连声附和,直赞张无忌人美心善身手好。张无忌向来不擅应付此等场面,而且被当作是女子又不能开口辨明,心下羞涩得紧,连连向四周躬身回礼。

      人群渐渐散去,那碧衣女子感激的看向张无忌,正要出言相谢,看到萧峰时不由一怔,虽然他头顶草帽,但除去脸上贴的胡须,露出来的大半张面容并没有甚么其它改变,仔细一看便认了出来,只是心中还有些不敢置信,怔怔的道:“萧……萧大哥?”

      之前萧峰一门心思都在张无忌身上,这时才注意到她,随即也跟着一愣,诧道:“钟姑娘?”

      这碧衣女子正是钟灵,她确认萧峰的身份后,登时惊喜交加,道:“真的是萧大哥!原来你没死!太好了!段大哥知道了一定高兴死了!”

      萧峰见钟灵在此,便知段誉定是在这城中无疑,喜道:“怎么只有你自己,你段大哥呢?”

      钟灵道:“他和木姐姐正在城东客栈内歇息,我身上常备的防身毒药不多了,便独自出来采买补充,顺便四处闲逛散心。正要回去,没想到半路遇到个无礼之徒……”随即好奇的瞧向张无忌,道:“这位漂亮姐姐是……”

      被萧峰的旧识误认身份,张无忌颇感手足无措,心中有些后悔作了这异装打扮,萧峰见状笑道:“钟姑娘莫急,待会见了你段大哥我自会一起引荐。对了,我尚有一事不解,你既有毒药防身,怎的会被这人缠上?”

      钟灵想起方才被那公子羞辱的画面,不由一怒,道:“我起初是想出手的,可之前段大哥说这一路不可惊动百姓,我们一直作的行商打扮。我便一直忍着不出手,想着能用言说来劝止他最好。”

      那公子仍在狂笑不止,双手捂肚,神情痛苦不堪,此时恶狠狠的瞪向萧张二人,一面笑着一面竭力喊道:“你……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萧峰冷冷看了他一眼,心想若不是怕招惹是非,定要好好教训你这厮一番。便向钟灵道:“我们这便走罢,钟姑娘,还劳烦你为我们二人带路。”

      之后三人便向城东急趋而去,到得客栈,又一路行到二楼一间上房外,钟灵当即迫不及待的急敲房门,喊道:“段大哥,段大哥快开门!你看看是谁来了!”

      又敲了几下,便听屋内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是灵妹!你可算回来了!你到底去哪里了,出去半天不归,害我好生担心……”房门大开,开门的赫然便是段誉,他身后是作男子打扮的木婉清。二人看到萧峰均是一怔,段誉呆呆瞧了他片刻,道:“大……大哥?是你么?”

      萧峰哈哈大笑,当即摘下草帽,道:“三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段誉大喜过望,情难自禁的扑上来抱住萧峰,又蹦又跳的喊道:“大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太好了!果然上天有眼,不忍心让你这个大英雄英年早逝,真的是太好了!”

      萧峰笑着拍了他几下,道:“多亏我身旁这位小兄弟出手相救,之后又好生照料,此刻我才能安然无恙的来见你。”段誉一听便平静下来,转头瞧向张无忌,不禁眼光一亮,心想:“奇了,怎么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神仙姐姐?”一时惊艳冲头,也忘了萧峰说的“小兄弟”,怔怔的道:“这位姑娘是……”

      钟灵与木婉清见了神情均有些不快,深知情郎这是又犯了本性,不过知道了张无忌实是男子,便也不去计较。萧峰不知为何心下也有几分不快,一时半刻又来不及细想,便道:“他是……”随即将与张无忌如何相遇,之后的相处极简略的说了,段誉知道张无忌是男儿身之后,心中有些失落,随即自知失礼,心下十分惶惶,当即向张无忌拱手作揖,道:“原是张兄,实在对不住,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张兄莫怪。”

      张无忌回礼道:“哪里哪里,要怪也怪我这身打扮太过用心,你会认错再是平常不过。”萧峰道:“三弟,这位张兄弟不仅医术高明,武功内力更是不在话下,为人也十分的有情有义,性子与你极像。我与他已在今日结为异姓兄弟,当时我便打算将你和二弟也算在内,此番你也算是有了个脾性相投的义弟。三弟,你看如何?”

      段誉本就有意与张无忌深交,一听要结拜心中登时不胜欢喜,忙道:“好极好极!小弟求之不得!”萧峰随即道出张无忌比段誉小了一岁,段誉便向张无忌道:“四……四弟!”一时欢喜过头,一声“四妹”几乎冲口而出。

      张无忌自小孤苦无依,与萧峰结拜已让他喜不自胜,才过不多时便又多了一个哥哥,而且从言语举止间能看出他性子温文尔雅,与自己极像,当即喜应道:“三哥!”

      萧峰见状欣慰大笑,几人久别重逢,又逢结拜之喜,心中都有说不完的话。段誉去另一房间叫了华赫艮、范骅、巴天石、朱丹臣等人出来,四人见了萧峰也是十分欢喜,彼此小叙了一番便一起下了楼,去饭堂中饮酒助兴。

      段誉为张无忌一一引荐了他的两位皇妃和四名侍卫,众人随即互相恭维敬饮了几杯,便笑着坐了下来。段誉不禁向张无忌凝目而视,一心想着自己何等荣幸,能与这么个神仙人物结拜,不仅身怀绝顶医术与武功,人品相貌更是无可挑剔,眉目间仙气流转,像极了当年在无量□□中看到的神仙姐姐的玉像,不由叹道:“四弟,你当真是神仙下凡,当时我看大哥断箭穿心,显然已是完全气绝,之后又与阿紫一齐坠下万丈深渊,实可说是毫无生机,没想到你竟有起死回生之力,三哥我真是钦佩又不胜感激。”

      萧峰笑道:“三弟,你有所不知,不止是医术,四弟的轻功也委实了得。说来惭愧,我来时路上与他比试了一番,与当年在无锡和你比试时一样,结果都是甘拜下风。三弟,你的凌波微步也是一绝,若得机会,你二人定要好好较量一番,场面定当有趣得紧。”

      两位姑娘与四大护卫一听这世间还有与段誉一样轻功绝顶之人,心中均是惊奇不已,看向张无忌的眼光中不仅流露出极深的敬佩之意。段誉与张无忌都不喜争强好胜,但段誉也对这神仙般的少年颇为好奇,便道:“如此甚好!到时还请四弟不吝赐教!”

      张无忌自难推辞,道:“三哥过谦了,能与你结识并得你指点,小弟至感荣幸。”萧峰忽地想到一事,道:“三弟,距雁门关一战已有半月之久,你们怎么现在才到了太原?”

      四大护卫闻言相视一笑,随又无奈摇头,段誉脸上一红,瞧了一眼钟灵和木婉清,轻叹道:“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我一想到回去便要正式为帝,整日除了上朝就是批阅奏折,无法像过去那样逍遥自在,便想着在回去的路上多玩玩逛逛,脚程便不知不觉放慢了许多。”

      萧峰见两位弟妹神色也跟着扭捏起来,便对其中原委了然于胸,随即会心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正巧我与四弟也无得去处,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不知是否叨扰了你们?”

      段誉一喜,瞧了一眼张无忌,道:“好极好极!你们这便随我回大理,到时我定会好生招待大哥和四弟!”转念想起虚竹,不由轻叹一声,道:“只可惜二哥此刻已携西夏公主回了缥缈峰,不然他若是知道自己有个这般喜人的四弟,心中定也是欢喜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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