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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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三千丈中，阴火袭天，岩浆涌流，地缝中不时喷出阵阵炎气，好似赤炭一般火烫，烧得人喉头焦灼。
而在此等炼狱景象之中，竟然还有人稳坐于钢琴之前，任由音符从指尖流泻。
冽红角转头看了看侍立一侧、满脸憧憬神往的邪说，如坐针毡，硬着头皮继续听黄泉三千丈保留项目之一：冥冥之神钢琴独奏会。
不是说不好听，地冥的乐曲自然不同俗流。据冽红角所知，永夜剧作家的剧本中的配乐甚至都是他自己亲手谱写，水平还颇高。但重点并不在钢琴曲的美妙与否上，而是冽红角知晓，地冥此举必有深意，可惜他听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能听出来。
因为地冥的深意向来藏在他太过文艺晦涩的举止背后。
用越骄子的话吐槽就是：出门必定驾马车，捅人一剑之后居然还要撒点亮片金粉增加戏剧效果———
您可真是个大剧作家！
至于冽红角为何会被迫坐在这里听地冥的独奏……思及此处，他不由长叹一声，心情十分复杂。
几刻钟之前，甫从血海地狱中踏出的冽红角心下暗松一口气，心想寒暄完了梵天也见过了，事情皆已办完，接下来他便可离开，回明月不归沉也好，回魔吞不动城也好，反正非常君给他的建议就一个字。
等。
等八部众露出行迹，等八岐邪神张开獠牙，等鬼狱破封，等那朵在天鬼的墓地上开出的花，落入鬼济河暗绿诡谲的波涛中，于颅骨之上结出累累果实。
不用急，慢慢等，他们向来最有耐心。
冽红角对此毫无异义，反正无论是哪一条道路，他只要确定自己走在非常君身边即可。但想到血海中不知道究竟会走向何种结果的梵天，他还是不禁皱起了眉。
这一次，梵天的复生和寄昙说无关，却还是与血闇息息相关。
但……由血闇之力重塑躯体的梵天，想必能更好地掌握这种力量吧？
冽红角有些心虚地想，只要忽略他觉君那满满的恶意，这样的梵天复生之法，其实也并无不妥。
只待天迹前来，以清气化生的仙术将蕴含梵天神志的灵珠融入血海地狱中的那具躯体之上，天地二人合作无间，一切应该就都不成问题。
到时候近神人也有了，人之最说不定变成组合名，仙门众人再加上苦境正道群雄，还怕八岐邪神不成？
冽红角这么想着，一个没忍住暗中叫住邪说，塞给他一本食谱，附赠雪梨汤制作秘方。
总而言之中心思想就一个：多关心关心你爸，从小事做起，比如每天给他熬一碗雪梨汤，清热降火，润肺养生，保证地冥不再整天想着搞事。
看他家觉君，现在是多么安分地过着退休生活。
然后他的小动作就被地冥抓了个正着。
冽红角硬着头皮解释：“呃，都是西式菜，你肯定喜欢……”他的声音在地冥的冷笑声中愈发微弱。
本来冽红角是完全不怵他地冥前辈的冷笑的。开玩笑，他在窈窈之冥围观了那么多年的天地不容，什么没见过？完全没在怕的。
奈何他刚刚在心里和非常君越骄子两人吐槽了一回地冥，略感心虚。又奈何邪说在他爸面前根本藏不住事，倒豆子似的全给说了出来，还把冽红角的食谱也上贡给了冥冥之神。
“……”地冥看着冽红角，一时无言以对。特别是这人还眼神飘忽着就是不看他。
地冥想，他不过就是为了掩盖血海地狱深处的东西慢了那么几步出来，他家邪说怎么看着就要被冽红角拐走了？
还想给眩者清热降火？！
冽红角你可真是越来越狂妄了。
地冥皮笑肉不笑：“冽红角，黄泉三千丈后厨任你施为，如何？”
“……不必。”他很忙的要走了回见！
可惜，没走成。
冽红角只好头皮发麻地坐下来，听永夜剧作家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钢琴键，再由一个个的音符组合成时而汹涌澎湃，时而流水潺潺的曲子。
思绪流转回现在。冽红角抿着唇，目光深沉——虽然乐曲背后的隐含之意他一点没懂，但没关系。
他有外援，还是两个。
眼看着一曲将了，冽红角赶紧让觉君上号面对看起来情绪愈发诡异的地冥。
“哈。地冥，你这是弹棉花呢，还是锯木头呢？”
越骄子手握折扇，往椅背上一靠，架起右腿，额前两缕幽蓝发丝顺着动作滑下来，开口就是低哑的嘲讽声。
地冥同时摘下面具，层叠坠下的金质细链流水似的淌进指缝里，冰那样冷。
“非常君。”他玩味地笑着，抬起眼睛，“如今，你还要遮遮掩掩，隐于幕后？”
“我说过，你行离间之举，致使仙门跌落九天；又挑动云巅一役，从此玄黄三乘隐世不出；相比扰乱儒门，也在你的计划之中？你真该听听那些私底下的流言蜚语。”
“如此口蜜腹剑，包藏祸心，怎能不令人生疑？”
浓密的睫毛卷起，嵌在地冥面孔上的那对眼珠，是夜一般深沉的暗紫色。
“哦？那你说吧。他听得见。”越骄子兴味盎然，挑起眉毛，准备听听地冥到底想说什么。
地冥也不在乎越骄子那副和冽红角迥然相异的张狂邪肆之态，只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说起来，我倒是最近才发觉，你的功体……”
“是阴·阳·双·极·体吧。”
幽界。
寄昙说隐蔽身形等待数日，终于在见到幽暗湖泊上乍然浮现一对血色眼珠时，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追踪多年的万魔始源，就藏在幽界深处！
“真是不容易。”楚天行站在用于隐匿气息的阵法当中，活动着酸痛的脖子，“老昙你守株待兔那么多天，可算是终于抓住幕后黑手的一点马脚了。”
寄昙说点点头，面上神色放松几分，问道：“好友，精灵方面如何？“
“哎，我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传声筒的，老昙？”楚天行摸着自己的下巴，佯装疑惑，“是从老夸和你兵分两路，他专注于精灵天下，你暗中潜入幽界，而我不得不两头跑开始？”
“好友说笑了。”寄昙说哑然失笑，“也罢。等此间事了，我陪你去文君坊喝个痛快。”
“那就一言为定！”楚天行眼见寄昙说终于自愿跳进了这个坑里，不枉费他连日来给人洗脑的效果，心下顿时快慰。
楚天行幽界苦境两头奔波得疲累，所幸尚有余力，总是半路跑去打酒，然后苦心孤诣地给半只脚踏进佛门的某人科普千日甘的一百零一种品味方法。
如此这般说完八面玲珑和狩宇的情况之后，楚天行便见寄昙说才放松没多久的眉又忧虑地皱起，问道：“那么，练习生方面呢？”
“不用担心，你没看见前段时日那次葬神关大乱？天迹单人匹马独闯幽界，神谕剑出，无双风姿，果真是仙道巅峰第一人。”
“单人匹马？”
“哈。”楚天行笑笑，“果真瞒不过你，其实是天迹与解锋镝等人合作，一人在前吸引目光，而魔吞众将则迂回进入内部，和黑衣剑少白衣剑少里应外合。又有其实早已恢复记忆的魔流剑一人一剑血洗了大半幽界。”
回忆片刻后，楚天行笃定道：“即便练成了九大限魔躯，又掌控着魔渊九熇，夔禺彊之大限，亦不远矣。”
“还有就是棋邪……”
“棋邪好友倒也对万魔始源很有兴趣。”听完楚天行的转述，寄昙说如此感慨。
楚天行罢罢手，道：“哈，我看他只对释魔录感兴趣。”
——怎么，难道棋邪真打算转职出版商和书肆老板，专门隐于幕后行事了？
见到寄昙说眉间疑惑的神色，楚天行便说起前些天他和棋邪一起探查生命练习生一行人情况时的经历。
“纵横子说，他为自己棋占一局，结果晦暗不明，如若再入江湖，便是大凶之兆。说不定在翻阅释魔录了却心愿之后，这位棋坛圣手就准备退隐了。”
以后棋邪和芙蓉铸客两兄妹，一个出书一个看书，听起来似乎也不错。最起码兄妹关系的修复指日可待。
“那么现在就只剩一件事了。”
寄昙说说罢，单掌竖起，一声梵呗，耳边孔雀金羽随风轻晃两下，眉目间便显出慈悲的神色来。
“我……会去送送练习生。”
面对好友清圣无比的佛者姿态，楚天行心想，这些年来他看着浩星探龙一步步变成了个白切黑，貌似……还真有点对不起老昙那位天真中带点稚气的师尊冽红角。
说来惭愧，他其实是老昙的一票友人中最积极的那个拥趸者。
只有善良的好人在苦境是活不下去的。
但若是一名计谋深沉、布局长远的好人，也许，可以活得好一些吧？
楚天行心中的某个角落里隐痛片刻，随即又潇洒快然地笑起。
与此同时，幽界的另一边，正有寄昙说楚天行谈话中出现过的人物，正关切着另一重大危机的关键线索。
“芙蓉铸客，有关梦翡翠之事，前段时日一直忙碌，现在可否说详细些？”
当时初见，芙蓉铸客即口出惊人之语，但碍于时间紧迫——天迹得先处理生命练习生之事——便也只好搁置。
直到如今。
他已经将当年清气化生的一段往事告诉了练习生。
而生命练习生，也已经决意同红尘雪走上最后的生命洗练之路。
梦翡翠本是芙蓉铸客所铸之剑，她便详细道出原委。
天迹听完，沉默片刻后将当初云巅一役始末说出。
“芙蓉铸客，你梦中的那位巫女所说的光明神……”
“天迹先生，好像就是你身上的冥帝神愆……”
天迹和芙蓉铸客互相瞪着对方，良久后，两人不禁异口同声感叹道：“这是何等的缘分！”
“天迹，你还是云魁的义兄的弟子！”
“巧天工，你还是云魁的义女！”
“幸会幸会！”
“好说好说！何必生分，不如你以后就叫我天大哥？”
“哈，多一名兄长，小妹我心中欢喜异常。”
“……”在一旁养伤顺便围观的无限收回目光，不想再去看那边突然热络起来的场景。他低着头，看了眼一脸嫌弃，但还是仔细为他包扎伤口的朱雀衣。
他这次没有犹豫，轻轻摸了摸朱雀衣的头顶。
“圣母已经走了。”无限低声说，“但是，还有我在。”
“哼。”朱雀衣狠狠地哼了一声，却是死命低下头，压着酸涩的鼻音。
认亲完毕的天迹与芙蓉铸客开始商量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说到这里，芙蓉铸客就有点忧心。这几日来，她总是在雾气蒙蒙的梦境中看见盛开的七夜金铃，但有着沉静悲伤眼神的巫女却再未出现过。
“这可要如何是好？”芙蓉铸客想，当初巫女就说了光明神的一些经历和神思三器，其余却是丝毫未曾透露。而天迹身上的冥帝神愆，看起来可是危险万分。
天迹转转眼珠，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有办法。”
“啊？什么办法？”
“听说解锋镝有个朋友，浮动山城司天，梦不觉！”
黄泉三千丈。
在一瞬的惊悸过后，越骄子沉下眉眼，扯动嘴角，笑得冷邪。
“哦？是又如何？”阴阳双极体，又不是只有人鬼之子才能练成。九天玄尊就是最初的阴阳双极体，他可并无鬼族血脉。
地冥看着越骄子刚才的骤然僵硬倒是笑得很开心。接着，他就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出，并直言问向越骄子，要不要合作。
听完地冥的计划之后，越骄子啧了啧舌，心想这人也够狠的。
不过确实，要除众天邪王，只有这种办法。
合作嘛，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我尚有疑问。”越骄子沉默片刻后，如此问道。
“说。”地冥就看这人还能说出什么石破惊天的话来。
“君奉天也是阴阳双极体，你干嘛不去找他？”
法儒尊驾肯定特别愿意为苦境为天迹奉献，舍生忘死的那种。
接着，越骄子就看到地冥用一种特别微妙特别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而越骄子意外发现……
他竟然懂地冥想说什么。
——让眩者去找君奉天合作？
——呵呵，那眩者不如去死。
——不·如·去·死！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