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树』月光迷情》傻东西和小智障的故事

10、激战

　　天色暗得吓人，眼看就要下雨。

　　当达伊鲁和凯伊兰萨走入圈中心时，校场上的寂静沉重得如同含满水分的空气一样，剑拔弩张。

　　达伊鲁抗着把大号钢剑，红着眼睛瞪住凯伊兰萨，跨步上前。而金色少年则完全相反，他一边缓步上场，一边从容地扣上所有的扣子。
　　仅此一举，已能看出二人战法的不同：达伊鲁是豪迈粗悍的狂战士，巨剑的挥动、衣襟的狂舞都能无形中增加气势；凯伊兰萨紧裹身形，不留给对方任何可以抓住的把柄，必定是以快剑、巧剑近身制敌。

　　剑术班的男老师刚一点头，达伊鲁突然大喝一声，猛地甩出号码球，紧接着，他的长剑就已经直劈凯伊兰萨面门！
　　两把剑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听的旁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法瑞斯扭头看了眼撒米尔的反应，后者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场上的比赛，温和的眉峰轻轻簇起。
　　凯伊兰萨就势向后疾跃，与达伊鲁拉开了一段距离。

　　待他重新站定，剽悍的少年挺起胸膛，单手挥舞巨剑。刹那间，校场上飞沙走石——在这凛人的气势和滚滚雷声中，达伊鲁大吼着展开了正式攻击！

　　厉斩、横劈、推挡……达伊鲁每一剑都汹涌地排开气浪，在风中鼓起野兽一般的呼啸。他的身体仿佛化为强劲的黑色旋风，夹杂着翻飞的碎石和森森剑光扑面而来！

　　凯伊兰萨不得不强迫自己在逆风中睁大双眼，选择着闪开不可硬接的猛烈招式，挡回身体无法规避的轻剑……双剑的交汇声不绝于耳，观众的惊叫也此起彼伏。

　　法瑞斯轻轻眯起眼睛：虽然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看好凯伊兰萨，不过，凭借他那颗精明的头脑，想要战胜达伊鲁也并非难事。而且，这家伙胆子大，反应也快，达伊鲁不能放松警惕，一旦中计，必输无疑。

　　随着一声极其尖锐的刮擦，两条酣战的黑色身影交错而过，蓦地跃开。观众一片恐慌：凯伊兰萨几乎已经退到战圈边缘了！只要出了战圈，将会是达伊鲁获胜。

　　法瑞斯下意识地再次收回视线去观察撒米尔的反应，茶发少年抿紧了嘴唇，新绿的瞳孔里透露出一股紧张。
　　这一刻，连法瑞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就那样轻轻握住了撒米尔捏成拳头的手，就像之前石塔里，他对自己做的那样。

　　“要开始了。”银色少年轻轻的说。

　　那个凯伊兰萨，要开始进攻了。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黑压压的天幕，令整个天际都亮了起来，然后又猛地暗下去。风咆哮着刮过人群，只觉周身凉凉的一片。

　　卡夏被达伊鲁一连串的进攻吓得尖叫起来，她呜咽着把脸埋进撒米尔一侧的肩膀：“不要啊！！那些男人为什么要打？明明是朋友，为什么要拼命？！”

　　撒米尔没有说话，他脸色惨白地望着圈中的两人。
　　此时的他，心中比谁都要紧张：凯说过会没事，他不是个妄下断言的人……可是，这是他能控制的范围吗？而且，这两个人……无论谁都……

　　“铮！”一声脆响，凯伊兰萨以剑柄撞击达伊鲁的剑身，又一次借他之力在空中改变方向。落地后立刻一个单撑，再次向后腾跃，拉开安全距离。

　　他左手撑地、右手持剑，单膝低伏的矫健姿态仿佛一头窥伺猎物的豹。浅金色的发丝无法跟上他迅捷的动作，正顺着落势翩然垂下……

　　“嘀嗒！”
　　一滴雨垂落，划过法瑞斯精致的脸庞，留下一路水痕。
　　说时迟那时快，凯伊兰萨突然冲向达伊鲁，正在飘然下落的金发被迫拉成一抹耀眼的直线——金色少年在雨落下的这一瞬进攻了。

　　凌厉的银色剑光随着丝丝细雨破空而来！分不出风声与招式！分不出雨线与寒刃！更看不清他缭乱的金色发丝后那双危险的金色眼眸！！

　　剑速之快，令人眼花缭乱，数不清的剑影同时直击达伊鲁全身上下所有要害！高个子少年狼狈吃力地抵挡着凯伊兰萨剑剑快攻，情势眨眼间便发生了扭转。

　　凯伊兰萨那看似飘忽的每一剑不但极快极准，而且角度刁钻。达伊鲁固然腕力再大，手持这样的巨剑，灵巧性也决计赶不上对方的轻剑。手腕很快酸麻，他的动作渐渐迟缓起来……

　　再这样继续下去，落败只是迟早的问题！趁凯伊兰萨攻势稍缓，他暴喝一声，猛地扭转身体，跃后数步——

　　回过神来的观众们爆发出一阵热烈喝彩。
　　谁都没想到一直在达伊鲁攻势下躲避的凯伊兰萨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

　　达伊鲁也被他刚才的进攻震得心弦大乱。他横剑在前，直直地盯住对手，额头上冷汗涔涔。
　　等等，这种类型的攻势……

　　他见过。

　　少年迅速调整呼吸，飞快地瞥了一眼人群中那抹显眼的银色。
　　刚才凯伊兰萨的进攻类型，法瑞斯也对他用过。只是对方速度又快，力量又大，他很快就败下阵来。

　　虽然，并没有之前凯伊兰萨攻击的次数多，但是法瑞斯刺出的每一剑，他几乎都被击中过。

　　此时那双沉银的眼睛正牢牢的盯着他。达伊鲁调动思绪想了想平时跟法瑞斯的切磋，终于平复了心情。

　　现在，还不是慌乱的时候。
　　他的剑术比凯伊兰萨厉害，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并不能因为这样就掉以轻心。

　　对方实在太会耍人。他知道他论谋略是比不上凯伊兰萨，所以……不能中他的计。

　　“26剑。”法瑞斯轻轻开口。在和达伊鲁短暂的对视过后，他收回目光。
　　“这么大范围的进攻，凯……没问题吗？”撒米尔焦虑地问道。

　　“这程度攻击，并不怎么合适凯伊兰萨。虽然不用每一剑都用尽全力，不过就算想要一剑得逞，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法瑞斯静静地看着撒米尔，而后者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场上。

　　正如法瑞斯所说，圈中的金色少年轻微地喘着气。

　　说实话，凯伊兰萨竟然身怀如此精湛的剑术。这完全出乎撒米尔和法瑞斯的意料，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可是刚刚为凯松了一口气，撒米尔又不能不为自己的粗悍朋友担心了。

　　“不错嘛，你的剑术！”达伊鲁生硬地笑笑。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上场前法瑞斯问他的那些话，他现在应该是在用一种很畅快的心情在打。然而对方偏偏就是在各种蛛丝马迹里发现了他心里的疙瘩。
　　这让达伊鲁无法像往常一样用平常心态去打比赛。

　　尤其还是和眼前这个小白脸。

　　到现在，他连笑，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那么继续了哦。”凯伊兰萨微微一笑。

　　达伊鲁神色一凛，身体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出了动作——
　　他猛地往后跃出大段距离，在凯伊兰萨冲过来前，一剑压制住了对方将要展开的进攻。

　　速度比不上，那就压制住他！

　　金色少年轻轻一愣。达伊鲁竟然看清楚了他佩剑的走向，还顺势压住了他这次的攻击？
　　达伊鲁也愣了一下。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即使如此，达伊鲁……撒米尔依然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不是吗？】
　　——我知道啊。

　　达伊鲁起手横砍凯伊兰萨，巨剑卷起狂舞的风沙和落叶。
　　金色少年见状立刻抽剑回避，达伊鲁一剑落空，剑刃砍在地上激起碎石，发出一连串咯咯的噪响。

　　【如果你和凯伊兰萨有什么矛盾，夹在中间最难过的还是撒米尔。】
　　——这些事情，我当然也知道啊！

　　可是，只有撒米尔，他不想放手。
　　绝不……交给这个家伙！

　　所以，他要赢！
　　无论如何，这场比赛，他一定要赢！！

　　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法瑞斯看了眼再次将脸埋在撒米尔胸口的卡夏，默默地松开了手。
　　达伊鲁的执念和他的自负，比他想象中的更深。

　　察觉到法瑞斯的动作，撒米尔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抬起眼睛，刚好撞在对方看过来的目光里。

　　骇人的雷声在头顶炸响，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法瑞斯好像想对他说什么，可是喉结动了动，他最终还是只勾出了一丝浅笑：“撒米尔，我先走了。”
　　撒米尔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盯着他。

　　“达伊鲁，真的很喜欢你呢。不要让他伤心了。”语毕，他轻轻转身。
　　“法瑞斯？”撒米尔一下子就拽住了他的手臂，被点名的少年动作一顿。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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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圈里，达伊鲁再次受到了凯伊兰萨的快剑进攻。

　　有了上一次的遭遇和之前跟法瑞斯切磋的经验，这一次的抵挡轻松了一些。不过对达伊鲁来说，依然很吃力。

　　他使尽浑身解数方能勉强逃过那致命的锋芒。双剑激起的惨白火星在雨雾中闪耀，达伊鲁转为防守。有几次迟疑，差点就要跟不上凯伊兰萨的速度——
　　然而紧接着，凯伊兰萨忽然收回攻势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又是26剑？
　　这个小白脸到底在想些什么，想趁我不备？

　　达伊鲁念头一转，当即提高警惕。
　　而凯伊兰萨白皙的面孔上，沾满了不知雨珠还是汗水，呼吸比刚才急促了很多……

　　他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刚才凯伊兰萨的最后一剑，声如蚊咛——那已经是强弩之末，威力大减，再恋战甚至就可能无法全身而退了。如此猛烈迅疾的进攻当然无人能当，可是也没有人能永远这样进攻下去！

　　雨下的越来越大。
　　达伊鲁重新调整姿势：“下一回合就分胜负吧！”
　　凯伊兰萨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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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撒米尔略带不安的嗓音传入耳鼓，法瑞斯忍不住放柔了眼神回过头去。

　　“撒米尔，太过于善良……越在意的人你越不愿做出相应的措施。对某些人来说，这是种难以忍受的折磨。”他并没有明说是哪些人，但是撒米尔何等聪明，于是法瑞斯这句话刚说完，茶发少年的脸色就变了。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的脸色惨白一片，绿色瞳孔里深深地折射出深刻的自我厌恶。
　　——……是的，就是这样，所有的人都是被我害的……母亲是、哥哥是，现在连达伊鲁也……

　　“撒米尔？”法瑞斯不禁凑近失神的少年，撒米尔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深深地望进那片沉银的瞳仁里，“抱歉，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了。”他很快就别开眼睛，然后就感觉到撒米尔松开了他，少年在原地停顿少顷，他对撒米尔微微一笑，随后消失在人群中，“今天好好休息吧。”

　　撒米尔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嗫嚅着嘴唇，僵在半空中的手悄悄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