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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 ...

  •   戚寒烟看着那行短句,良久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这些都是余鸿主动告诉你的吗?”
      她喃喃道。
      那些事实和证据,她除了余鸿,从来没同其他人提起过。
      但余鸿并不会随便转交给别人。

      秦燕隅沉默片刻,承认,“情况紧急,我拜托他告诉我这些。”
      说到这里,他迟疑着垂下眸子,“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
      她一直不曾向自己透露只言片语,更未在那些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时站出来澄清一二,大概是有什么不愿为人知的理由。
      “只是……最后一件事,余鸿并没有告诉我,我也不知实情,所以没有回应。”
      秦燕隅想了想,又快速道:“但我想,把前面几件事都澄清了,其他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不想回应,也没关系。”
      他没明说,但戚寒烟知道他口中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关于她抢了室友保研名额,导致对方自杀身亡的事情。

      提起这件事,她便再度陷入某种回忆的泥淖,脸上露出一种说不清楚的神色。
      那是秦燕隅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
      遗憾,怜悯,悲恸,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混合成如死水般的平静。

      她看向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
      “关于这件事…….你想听吗?我可以讲给你听。”

      秦燕隅听到这句话,迅速地扇了下眼睫,掩下眸子里闪过的一抹讶异。
      旋即,心跳微微快了起来。
      “当然。”他说,乐意至极,声音尽力波澜不惊。

      于是戚寒烟斟酌了一下,慢慢开口。
      她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她在本科时期目睹的一场死亡。

      “其实我和那名室友的关系,说起来很复杂。”
      她刚进入大学时,原本还是充满期待,一方面终于可以远离戚凝,另一方面步入新的环境,尤其是六人寝室,怎么也能交到新的朋友,毕竟她高中为了弥补之前落下的那些功课,整天埋头书本习题,没什么时间交朋友。
      但是和新室友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发现她们似乎不太喜欢她。
      “一般人或许会想,寝室一共六个人,为什么独独只有我会被其他五个人排斥,多半问题出在我身上。”
      戚寒烟轻轻笑了下,漆黑的瞳孔中划过讥讽。
      “不过我的处境不算太差,那名去世的室友一开始也并不受几人的欢迎,”她似乎不愿意提及对方真名,轻轻呼出一口气,“姑且称她为小陈吧。”
      戚寒烟垂下眼帘,边回忆,边有些漫无目的地讲述。
      “小陈来自一个偏远的农村家庭,头上有个姐姐,从小父母常年在外务工,只有年迈的奶奶照顾她们。”
      “姐姐高中时父亲打工时摔断了腿,家里一下子没了经济来源,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窘迫了”
      她声音没有起伏,像在讲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可故事的细节,又那么深刻。
      “好在有义务教育的保障,小陈顺利地念完了初中,只是上高中时发了愁,没钱交学费。但她成绩一向不错,放弃念书太可惜了,于是姐姐读完职院后很快出来打工,挣钱供她念书,一直供到大学。”
      “小陈上大学时,第一次来到兴市这样的城市,我还记得初次见面时她穿的那件印着卡通图案的连帽衫,”戚寒烟扯了扯嘴角,“兴市的九月很热,但她没有其他合身的夏衣,只能穿一个稍微体面的长袖。”
      讲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下,意识到自己在讲得偏了,倏地一笑,“抱歉,我好像讲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等秦燕隅反应,又继续开口,话题一转。
      “总而言之,一开始被寝室排斥的是我和她两个人,人都有结伴抱团的倾向,所以那时候我和她是彼此唯一能交流的对象。”
      “后来,何朝露——你知道的,何黛的堂妹,她大概讨厌我到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境地,但又无法把我怎么样,所以就想从我身边的人下手。”
      戚寒烟抬眼,看见他听了这句话后脸上逐渐释出一种了然的神情,点点头,“对,就像你想的那样。”
      何朝露假意向小陈亲近,然后逐渐拉拢对方。

      “想想也正常啊,”戚寒烟轻轻叹息,眉目坦然,没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
      平心而论,倘若她是小陈本人,遇到有人对她嘘寒问暖、提供物质的支援、带她进出高档场合、见世面,隔三岔五出去聚会,她大概也会缴械投降。
      谁会拒绝好处呢。

      “所以,她后来同其他人一起针对你。”秦燕隅开口。
      戚寒烟半敛了眼帘,“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并不觉得她变了很多,她本质上还是个善良的人。”
      只是一时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罢了。

      看见他紧蹙的眉头,明显是不信,她不由一笑。
      “放心好了,我没怎么被欺负。”
      “大二那年,我申请到了去德国交换的机会,所以有两年都不在寝室。”
      去德国交换的两年,是她最为轻松的日子,虽然身处异国他乡,靠洗盘子端碗教中文赚来的钱凑齐了每月的生活费,辛苦,但安心。
      是的,戚凝因为反对她前往德国,所以拒绝为她提供费用。
      那也是她第一次反抗戚凝。

      “大四我结束了交换,回到学校,原本以为时隔两年,她们对我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仇恨能够冷却下来,没想到却变本加厉了。”
      莫名之余,戚寒烟更觉得好笑。
      起初,她们只是污蔑她在国外靠当easy girl赚取生活费,后来因为那个一无是处还自信满满的男人,何朝露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她,甚至派私家侦探跟踪她,只为了拍下她“被包养”的证据。

      戚寒烟端起杯子抿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她再度抱歉,“又聊偏了。”
      “我后来干脆用奖学金在外面租了个小房间,很少回寝室了,免得和她们发生冲突。”

      “所以,她们又开始污蔑你夜不归宿?”
      秦燕隅静静看着她问。

      她不怎么惊讶地扫了他一眼,竟然赞赏地点点头,“看来你已经学会了举一反三。”
      接着又继续讲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趁她们外出聚会时回到宿舍拿东西,发现寝室里有一个人在。”
      “小陈?”
      “嗯,她在哭。”
      大概是她开门的声音太轻,小陈没有察觉,从她开门到进屋,对方至始至终伏在桌上,嚎啕大哭,狼狈不已。
      那是戚寒烟第一次看见小陈在哭泣。
      以前被排挤被取笑,因为交不起团建费而窘迫时,从来不见她露出半分软弱神情,戚寒烟却在那天看见她抖动着双肩,无助地、撕心裂肺地抽噎。
      好像要把心肺都哭出来一般。

      她不知道小陈遇到了什么事,但直觉一定是让她难以承受的打击。
      那时她还奇怪,为什么小陈没有和何朝露她们一起出去,她这么伤心地恸哭,莫非是因为又被何等人排挤。
      直到她看见小陈手中紧紧攥着的一根验孕棒。

      也就是在同时,桌上的人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发现我后,非常惊慌失措,第一反应就是藏起手里的东西,我假装没有看见,但是很遗憾,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戚寒烟抿唇,“然后她害怕极了,哀求我不要说出去,甚至为之前与何朝露为伍的事情向我道歉。”
      “其实我压根就没在意。”她耸肩。
      “我当然答应她不会说出去,出于好心,我试探性地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但她却无论无何也不再开口。”
      “所以我只好问她打算怎么办。”
      戚寒烟还记得那一幕,小陈的眼里一下子失去了光,仿佛是缝在布娃娃身上的塑料珠子一样空洞,她摇着头喃喃说不知道,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那张曾经洋溢着朝气的年轻面庞,充满了绝望和惶惑。
      “她问我能不能借钱给她去医院,我同意了。第二天她孤身前往医院,执意拒绝了我的陪同,我那天刚好有急事出门,便提前离开宿舍没有等到她回来,下意识以为她应该是去拿掉了孩子。”

      戚寒烟停顿半晌,似乎陷入某段回忆。
      她长长的眼睫半落着,在眼尾投下一小片阴翳,微微转头间,那抹阴影被斜斜拉长,又猛地缩短。
      戚寒烟抬起眼帘,眸子里寂然一片。
      “直到那天,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印象深刻,那是十一月份的夜间,天气很冷,到晚上九点半气温便只有个位数,风从林间飒飒地掠过,灌进人的袖口和衣领,嘴巴一张,就能呼出白色的雾气。
      那天她与几个同学和老师就毕业论文的事开完会,结束得很晚,回家的中途想起自己落在会议室的资料,便折返去拿。
      已经是比较晚的时刻,办公楼很安静,整片走廊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于是她放轻了脚步,唯恐听见令人心慌的回音。
      但在靠近目的地时,却听见旁边的屋子里传来的异常动静。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几乎在一瞬间辨别出小陈的声音,她和一个人剧烈地争吵着,口中不断爆发出“分手”、“打胎”这样的词眼。

      她怔然地听着,甚至不记得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
      但所有的疑惑顿时有了解答。

      听到这里,秦燕隅神情逐渐凝重,他心里闪过一个不妙的猜测,旋即看见戚寒烟闭了闭眼,声音平静到异常。
      “和小陈争执的那个人,我也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他是我们系的一名老师,算是年轻有为,三十岁就评上了副教授,带过我们专业课,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她始终忘不了自己当时的心情,惊愕,愤怒,不可置信。
      在她心中,那名副教授是值得尊敬的,不仅学术造诣高,私下里温和而有风度,还经常接济家庭条件差的学生,不仅如此,据说他同妻子感情甚笃,恩爱和睦,因此,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对方风评一向很好。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那名教授和那个对室友始乱终弃的人渣联系在一起。

      那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或许根本不是那名老师呢。她心想。
      可当房门被从里推开,走出一个身影,露出她所熟悉的面孔时,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神情。

      戚寒烟从回忆中回神,扯开嘴角,讽刺一笑。
      “说到这里,或许你隐隐有了几分猜想。”
      “那个人,就是何朝露传播的谣言里,和我有着不伦关系的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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