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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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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这唯一的弟子。于是池云欣在她本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的日子里。不能潇洒地向各位同僚们挥挥手,口念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然后撒腿就跑。
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怀江峰当她的峰主。
怀江峰峰主不跑路了,怀江峰峰主住进怀江宫了。这个消息可是在其他八大峰里那可是炸起了锅。
但是每个峰想法都不大一样。像掌门就是觉得自己多年的苦口婆心算是有了见效,自己也可以好好地依照师尊嘱托照顾自己的师姐。三天两头地就往怀江峰走动。而像长留峰,碧落峰这种主打研究书籍星象的倒是觉得生活没有多大的差别,单纯地惊讶而已。
但是其他峰可就不那么想了。
——这个肥羊不宰,怕不是傻。符箓师这么稀罕的职业,好不容易逮上一个那肯定是要好好地剥削一番。
于是各大峰主三天两头地跑过来打秋风,让她画画这个符,让她画画那个符。都是拿捏准了池云欣就是嘴冷心热。虽然是各种拒绝,连护峰大法都威胁着要开了。但是每次拒绝完过一段日子就派人把符箓送过去。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每次的例会她是再也跑不了。小议事还好,只是九大峰主之间的内部讨论。无非是商量一下近期的天下异动以及派门里面需要各峰协调的大事,然后最后再以灵药峰峰主牵头开始聊起了派内八卦。
但是大议事就很麻烦。九大峰主和各小峰峰主都会参加议事,还有穹灵派在外的各个据点以及依附于穹灵派的大小门派也会派人参加。一个季度一次,一开就是七天。
每到这个时候池云欣就会打着闭关的旗号请假,但是每回都被陆云廷从怀江峰里拎出来。
“你身为怀江峰峰主,数百年里参加大议事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成何体统。你就算在殿上打瞌睡也要给我去!”陆云廷一脸微笑地说着这不是那么让人微笑的话。
池云欣觉得这生活是没法过了。
日子就是在这么吵吵闹闹中逐渐过去。其实池云欣活了那么久,经历了战乱和平,看过了王朝兴衰。已经逐渐地淡化了时间这个概念。但是自从她有了徒弟以后,却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如梭岁月。
未及自己腰的个子在短短的那么几年,脱胎换骨似的一直往上拔高。甚至现在还要比自己高上一个头。小少年逐渐地显现出这个年纪该有的轮廓。不再是印象里那张略显饥瘦,肤色蜡黄哭着依赖自己的小男孩了。
居然已经长成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池云欣想起都有些唏嘘。
“该你了。”陆云廷执棋,在棋盘上敲击放出声响。把和他下棋的人招回了魂。
一手撑着下巴的女子不再看着外面的云起云落,收回了目光,摸出了一颗黑子。稍加打量了一会儿,就把黑棋下到了边角。
“你今天是怎么了?看你下棋整个心不在焉。”陆云廷再下一子,只见本就占据上风的白棋就如蛟龙入海,开始大杀四方。瞬息间整个棋局变得凶险异常。
“我在想最近发生的事。“对于棋局上的变化,池云欣懒懒地瞟了一眼,不以为意。她继续不急不慢地走着,仿佛那溃不成军的黑子与她并无关系。
除去她自己的插科打诨显得自己那么“入世”外,池云欣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万千世界感觉没什么事情能引起她兴趣。甚至奚云雅一度认为觉得就算自己放灵兽要她那么一口,她也能做到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看着伤口,脸上一片漠然。
当然她也把这个想法委婉地和掌门表达了一下,问他怎么看。陆云廷很大方让她可以试一下试自己的师姐。试出来结果可以顺便告诉他。然后奚云雅就讪讪地闭嘴了。
开玩笑。估计还没有近身,池云欣就拔出归云把它切个稀碎,然后再提剑找她算账。
为了个推测搭上重伤这种事,奚云雅是干不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看着她又是这个样子,陆云廷在心里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感觉自己的感化她让她热爱生活这件事,有点道阻且长。
白子稳稳占据棋盘中央,牢牢地撕咬着黑子,让其没有翻身的余地。陆云廷开口道:”你是在思考燕国关于大力推进功德券的购买这件事吗?“
池云欣点头道:“不错,收到了这则消息,我就此下山几日。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燕国国师甚至要求把购买功德券纳入官员考核当中。宫卫说燕国的皇帝都快被气炸了,就差没在朝堂之上指着国师鼻子大骂国贼。但是……”
她冷哼一声:“又有什么用?最终还是没有胆子说出这句话。虽然说暂且再议,但是凭借国师的手段,过不了几天这律令就会颁布下去。到时候还是要捏着鼻子认下。“
“朝中没有支柱,军中没有拥护。这个孤家寡人的燕国皇帝落得此境地确实是不为过。国师一手遮天,朝中基本上是一言堂而已。可惜啊。”陆云廷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堂堂六大国中的燕国,皇帝都被玩成了傀儡。”
池云欣听了这话,半睁的杏眼才算彻底张开。她靠着椅背,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在不起眼的地方落下一子。
等到叮当落子声响起,她才开口道:“功德券,购得此得人券的信徒就能分的仙门一丝无上功德。有使人消除孽障,有延寿之效。购得多了,还能保轮回之路平坦无虞。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张鬼扯的白纸,用来忽悠那些想要修仙的信徒,达到自己大肆敛财的目的。可笑之极。”
她又接着说道:“宫卫探到这不过是瞎管燕国的世家楚家缺钱修他们的房子。才让国师推行这个政策,加大购买力度。楚家到底想要怎么样?修出一朵花吗?多年征敛居然还不够他们骄奢淫逸,腐败堕落?
说到这,不免怒火中烧。看多了他们的荒淫,但是没想到还能翻着花样的玩。真是长见识了。
陆云廷开口道:“你上次说过,燕国内部有保皇革新之人,已渐渐发展成为党派。我关心的是他们有没有什么动作。”
“没有大的动作,与往常一样对骂后,就是尽力拖延国师一党。”池云欣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已经冷静下来,“他们作为新贵,被皇权扶持。但是始终,还是弱了一些。比不让历史悠久,与朝中大臣军中将军盘根错节的仙门楚家。“
陆云廷听了,再不言语。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棋盘之上。琢光山之巅,两人对立而坐。黑白棋子你来我往,偌大的庭室,除了穿过的风带起竹帘发出呜呜之声,就只剩下落子之音。
待到云雾渐起,逐渐要包围这宫室之时。池云欣落下一子,轻声道:“掌门,你败了。”
本来被白子冲散零碎的黑子,却依傍四角,成合围之势。嚣张肆意的黑子,却像是龙困浅滩一样,腹背受敌。虽未决定胜负,但是胜负基本已成定局。
“哥,你太激进了。”池云欣终于端起自己的茶盏,品着这冷茶道,“我只是用一部分做了个饵,表现出弱势。便能引诱你忘乎所以。直到被我找到破绽,拦腰斩断。我想你作为一派之首,诸峰领袖,不应该如此鲁莽冲动。”
听出了她这番话里有话,但是陆云廷却不恼。一开折扇,笑道:“云欣是以白棋为饵,并在我吞并之时冷眼旁观,才能不乱了心地一步一步走至如此。但是如果当你以天下为棋,苍生为子的时候。你是否有魄力依旧如此淡定从容?或者……”
“当你要插手燕国的时候。你能置那些所谓新贵的生死于事外,达到你的目的?“
陆云廷依旧笑着看她,但是目光却是如此的锐利。像是剑,要斩开池云欣伪装在外的壳,看看她那玩世不恭下,是否有一颗同样不在乎人生死的心。
女子端茶的手一抖,杯内荡起一圈圈的波澜。她低头不语,只看见自己漠然的脸在水面上支离破碎。
陆云廷收回了目光,把折扇一收,道:“虽然外人都说你是冷性之人,但是哥却觉得你是最为多情。你做不到如你所说的那样。怀江峰主目标坚定。甚至可以亲手斩杀挡在道路的人,毫不手软。但是却做不出那种高举大义的旗帜让无辜者为她铺路的决定。”
他也不看面前的人,自顾自地接着刚才的棋局,仿佛对于败势熟视无睹。一来一回间,局面居然开始扭转。池云欣白着脸看着白子孤注一掷地从中压出,义无反顾地向她的黑子冲去。像力拔山兮的勇士,无所畏忌。
黑子怎么会让白子突围,黑色向中心蔓延。直接把白子斩成数段。但是这也让白子从中逃出生天。飘摇风雨间,陆云廷临危不惧。黑白两棋平分秋色,战火烧遍了整个棋盘之时,他再也不做试探躲闪。而是直接向着池云欣做下的劫而去。白子如同蛟龙一样冲破了黑子组成的阻碍,以睥睨之势屹踩着溃不成军的黑子立于棋局之上。
看着已败的棋局,池云欣缓和了面容。心悦诚服地说道:“云欣自知不如。这局输的心服口服。掌门是心怀河山,意志坚定之人。我自持怀有一生的本事,却难以做到如此气吞河山之气概。这大概就是为何,师尊最后选择了你作为这天下局的执棋者。现在想来,和你相比实属有愧。”
再低头看着这棋盘,撇开脸终是叹道:“掌门的问题,云欣只能答做不到三字。虽然我手上的鲜血已经再也洗刷不净。但是那样的血,太过肮脏恶心。我受不了。”
她抬头,还想说什么。就被陆云廷塞了一块糕点到嘴里。
他又张开了他那副折扇,伸手揉了揉池云欣的头发,笑得有些宠溺:“我就说我们家云欣不是这样冷情冷心之人。”
语气中是那么的感慨与欣慰。
可是说到一半他话锋一转,一双眼认真地看着眼前人道:“可是哥宁愿你当一个冷情之人。虽然我无法改变师尊的选择,我也觉得你的能力当得起这个位置。但是我一直觉得,这样思虑过重的你不应该做一个执行者。我总是怕你最后你会被自己的多情伤到。”
池云欣敛了目光,回答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不会的,哥。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不会偏离出我的道路。”
知道她是在避重就轻地回答自己,而自己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陆云廷终究是叹了一声——罢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轨迹,作为至亲他做到的仅当如此。未来的选择,终究还是她自己做出。再干预,就是他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