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破案，晚上考试》池鱼遇屿

13、陈年

　　“不认识？”李琛目光沉沉的移到小厮身上，杨琼启心领神会的把他拎了过来。

　　“我虽与赵华泽多有联系，但毕竟是各自有家室的，为了彼此的名声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就算他有什么事寻我，也是遣丫头婆子来，断然不会让个小厮来。”房槿理了理鬓角，方才走失的仪态渐渐回笼。

　　“带他去见刘府管家，如果不是刘府的人，就押回大理寺慢慢审。”李琛吩咐道。
　　“我冤枉！我真的是刘府的人！你们乱抓人！你们草菅人命！”小厮一路嚎着被带走。

　　柳柳不禁有些好奇，不管他是谁派来的，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趟刘府这趟浑水？

　　“姨娘请继续说吧。”李琛揉了揉眉心，今天审的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聒噪。

　　“该交代的，我都已经说了，大人还想听什么？”房槿疑惑的看着李琛，目光无意间落到柳柳身上，这才想起些什么，轻笑一声，“大人是要帮这位仵作姑娘讨个说法吧？是，那天是我找人打的她，我不想让她查出真相，这一点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你找人打我这件事，在我醒来之后就猜的差不多了，所以无关紧要，”柳柳摸摸后脑，包还没消下去，“我想问的是，姨娘给周夫人下在点心里的毒蕈是从何处得来的？”

　　“什么？”房槿皱眉，“点心？毒蕈？我没有给周夫人下毒，我只是按江征教给我的方法，吩咐绿绮勒死她，伪造成自缢而已。”

　　不是她？
　　李琛和柳柳对视一眼，双方都有些怀疑。

　　“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用了，姨娘还是交代了的好。”杨琼启斥道。

　　“不是我做的事，我为什么要交代？我压根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房槿冷笑一声，“是，我是做了许多糊涂事，但风骨还是有的，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别妄图诬陷我。”

　　李琛正欲说话，却看到柳柳暗暗朝他摇摇头，于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既如此，姨娘便在这口供上签字画押，去狱里听候发落吧。”

　　房槿被丫鬟扶着，优雅的从地上站起来，朝着李琛行了万福，才跟着衙役往外走，到门口，突然驻足回眸：“仵作姑娘，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李琛站起身，好巧不巧的彻底挡住柳柳。
　　“我只想和她说，如果大人不肯，那我只好不说了。”房槿微微一笑，扭头继续往外走。

　　李琛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紧，他不喜欢被人威胁的感觉。
　　犹豫片刻，他转过头去问柳柳：“你要过去吗？”

　　“当然不，”柳柳理所当然的耸耸肩，迎着自家上司意外的目光，笑着解释，“如果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肯定还会再找机会见我，如果不是，那我为什么要任她拿捏？只要主动权还在我手里，就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更何况，谁知道房槿打算说什么，万一再是什么有关于原主的秘密而她又恰好不知道，那岂不是当场掉马，这种得不偿失的买卖她才不做呢。

　　“也好，”李琛点头，对柳柳能有这样的见地表示欣慰。

　　“既然这案子结了，那还等什么，一起去朝云楼吃一顿啊，我这几天都没能好好吃饭，”杨琼启走过来揽住李琛的脖子，“李兄请客啊！”

　　“还有…”
　　“好啊！”
　　李琛和柳柳异口同声。

　　柳柳尴尬的看着自家上司，听起来，他好像并不想去？

　　“嗨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还有卷宗要写吗？”杨琼启抬手在李琛胸口擂了一拳，“以李兄的聪明才智，写卷宗那定是信手拈来的易事，不差这一时片刻，对吧，柳姑娘？”

　　“呃…”柳柳小心翼翼的瞄着李琛的反应，虽然她很想去见识见识广平京最负盛名的酒楼，但当着上司的面翘班会不会不太好？

　　“走走走，正所谓劳逸结合，休息片刻才能更好的整理卷宗。”杨琼启不由分说的裹挟着李琛往外走，柳柳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李琛看着柳柳一脸跃跃欲试，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但吃完饭，你们两个要跟我一起整理卷宗。”
　　“没问题。”杨琼启爽快的答应。

　　好耶！有人请吃饭了！柳柳在心里欢呼。

　　就在三人即将离开刘府时，一个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大人，请留步。”

　　“何事？”李琛驻足回眸。
　　丫鬟深深道了个万福后，说道：“老夫人听闻大人为此案操劳许久，想请大人过去吃茶歇歇再走。”

　　李琛微微皱眉，最初查案时，刘老夫人就隐隐有阻拦之势，如今真相水落石出，老夫人这又是准备做什么？
　　“也好，那就叨扰老夫人了。”

　　“唔，我怎么有种到嘴的美食溜了的感觉。”说实在的，柳柳还挺同情这位老夫人的，自家儿子儿媳遇害不说，查了一圈发现凶手还是儿子的小老婆，这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放心，李兄一向一言九鼎，他答应的事，没有不兑现的。”杨琼启拍拍柳柳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

　　三人进屋时，刘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听人念书，赵玉奴在一旁伺候茶水。

　　“老夫人，李大人来了。”引路的丫鬟走到老夫人身边轻声说。
　　“老夫人。”李琛微微倾身拱手，杨柳二人跟着一同见礼。
　　“快，快坐，”刘老夫人热切的招呼着，“给李大人看茶。”

　　赵玉奴赶忙上前斟茶，趁机偷偷打量着李琛。

　　嗯？女人的直觉让柳柳立即警觉起来，刚才这位姨娘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而且，她是不是也瞥了自己一眼？

　　“我家这案子，辛苦大人了，也辛苦柳姑娘和杨公子，”老夫人拉着李琛的手，渐渐红了眼眶，“我知道大人公事繁忙，但还是有些话想和大人说。”
　　“您请说。”李琛微微颔首。

　　“你们先下去吧。”刘老夫人摆摆手。
　　赵玉奴随着众丫鬟一起退出去，在经过柳柳的时候，忽而朝她微微一笑。

　　她在笑什么？她认识原主？柳柳一头雾水，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暗自在心里憋的抓耳挠腮。

　　刘老夫人叹了口气：“想必大人应该也查出来了，堃儿并不是我刘家血脉。”

　　“您一早就知道？”李琛感到有些意外。
　　“是，”刘老夫人点头，“当年房槿私奔一事，房平旭虽极力遮掩，但在广平京内还是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当时我并不确定有些消息是真是假，但还是决定试试。”

　　“为何？”李琛不理解。
　　柳柳也感到大惑不解，怎么还有上赶着给自家儿子找绿帽子的呢？

　　“那时芸儿已经过门三年有余，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兴年身边几个通房也是，各方神医都求过，各种补品药材也都吃过，却也没什么效果，我便想着，刘家嫡支的香火断然不能折在我儿手里，就算去抱养一个孩子，也得让兴年膝下有孩子，方能堵住庶支的口，”刘老夫人说到这，停顿一下，“至于那些流言，只要不去理会，自会被人淡忘，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知道堃儿不是刘家血脉。”

　　柳柳听着，大受震撼，大户人家为了守住家产居然还可以这么玩？！

　　“仅仅如此？”李琛却从刘老夫人的眼神中，看出了更深层次的内容。

　　刘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确实不仅如此，那年恰逢兴年仕途受挫，急需有人提携他一二，可他又是个愚直憨笨的，自然只能是我这个为娘的多操心些，房家嫡女出嫁在即，房槿这块烫手山芋自当尽快处理，我在此时提出聘她为贵妾，解了他房平旭的燃眉之急，再让他提携兴年自然不在话下。”

　　“可我记得，房平旭与刘兴年不睦多年，甚至在房槿出嫁后不许她归宁？”李琛不紧不慢的叩击桌面。

　　“兴年的性子大人也知道，我虽自作主张将房槿纳进门来，房平旭也答应会提携兴年，可兴年自己不愿意，不仅在官场处处与房平旭作对，这些年也对房槿备加冷落，”刘老夫人说到这，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在这些年，有芸儿陪他，他自己也闯出了名堂，可与房家那边却再也不曾交好，至于房平旭不让房槿归宁，这事我确实不知内幕。”

　　李琛点头，如此说来，一切也都对上了。

　　“我此番请大人过来，实则还有一不情之请。”刘老夫人亲自给李琛斟茶。
　　“房槿谋害刘大人与周夫人一事，已是证据确凿，绝无转圜的可能。”李琛见过太多为亲人求情的，但律法面前没有亲情。

　　“我知道，我所求不为房槿，”刘老夫人摇摇头，“是堃儿，恳求大人不要将他的身世公之于众，我只要他还姓刘是我刘家子孙，就够了。”

　　“房槿犯的事自然不会牵涉刘堃公子，这一点，李某可为老夫人消忧，”李琛点头答应，“若无旁事，我等便不打搅老夫人歇息，先行告辞。”

　　“李大人慢走。”刘老夫人一路送到门口，又吩咐赵玉奴相送，却被婉拒。

　　·

　　“这老太太可真不一般，”杨琼启感慨道，“做事深谋远虑，一石二鸟，只是我想不明白，有刘弼这个亲生的在，她为什么还要留着刘堃这个不是亲生的？”

　　“为了保全刘家的颜面，毕竟养了十五年，如今刘大人身死，再出这等丑闻，着实不合适。”李琛答道，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所以压根没打算把这件事写进卷宗，只是当做用来攻破房槿的工具罢了。

　　目光无意中瞥到沉默的柳柳，李琛这才意识到，这小家伙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了，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在想什么？”

　　“啊？”走神的柳柳被吓了一个激灵，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哦，没，没什么，内个，刘大人的尸首还在大理寺吗？”

　　“方才已经吩咐人去将尸首送回刘府，如今案子破了，也该让逝者入土为安。”杨琼启答道。

　　“能不能，再等等？我忽然想起，还有一点尾没收好。”柳柳眼巴巴的看着杨琼启，这让李琛心里有几分不爽快。

　　“这…”杨琼启挠挠头，“要是快马加鞭的回去，兴许能赶得上…哎？哎！柳姑娘！”

　　李琛震惊的看着柳柳提着裙摆，一溜烟的窜出自己的视线，风里隐隐夹杂着一句话：“大人杨大哥，我有急事先回大理寺一趟。”

　　“这…”杨琼启一脸呆滞。
　　“走吧，回大理寺。”李琛拍拍他的肩膀，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回…回大理寺？哎不是，不是说好去朝云楼吃饭吗？李兄！李兄你等等我！”眨眼间，杨琼启就被甩下了一大截，他急忙抬步去追。

　　“柳柳都回大理寺了，你还好意思去吃饭？”
　　“哎？我，这，李兄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哎！李兄你走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