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破案，晚上考试》池鱼遇屿

12、真相

　　“赵华泽，太仆寺卿之子，为人风流不羁，最喜广结三教九流之友，而江征正是他的座上宾之一，当你将想要谋杀刘大人的想法流露给赵华泽时，他自然会找江征为你出谋划策以求全身而退。”李琛说道。

　　竟然是真的是江征，柳柳默默的端起茶杯，难怪案发当天验尸时，他对自己的看法百般否认，当时还以为他是心高气傲看不起自己，现在看来，应该是怕自己把真相查出来导致事情败露。

　　“李大人真是说笑了，”房槿依旧是笑着，被帕子掩住的手却紧紧攥着，“我与赵公子虽是旧识，但我二人各自成亲后便在无来往，他认识何人与我何干？再者说来，且不论我是否有心谋害老爷，就算我有那包天的胆子，又为何要告诉赵公子，请他帮我出谋划策？”

　　不愧是文官养出来的女儿，天生一副好口才，这一套说辞说的她都快信了，柳柳暗自腹诽。

　　“再无往来？”李琛挑眉，朝杨琼启伸出手，后者非常及时的将装着香料的小瓷瓶递过来，“姨娘可还记得这个？”
　　房槿猛地一下攥住桌角，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看来是还记得了，”李琛轻笑一声，随意把玩着小瓷瓶，“赵华泽将此物赠予你时，你嫌只有半瓶误以为是旁人用剩下的，赌气随手扔掉，那你可知为何只有半瓶？”

　　房槿沉默不语。

　　“因为这是大内赏赐下来的，受赏女眷本就只有一瓶，在此情形下，赵华泽都舍得分出半瓶来给你，你却说再无往来？”李琛啪的一下将小瓷瓶拍在桌面上，清脆的声响让柳柳不禁担忧会不会磕裂了。

　　“我…”房槿鬓角冒出细密的汗珠，“是，我与赵公子私交甚笃，方才向大人隐瞒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着想，但我也没有理由杀害老爷和夫人。”

　　李琛没有紧接着开口，而是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喝起茶来。
　　房槿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贸然开口。

　　屋里就这样莫名的沉寂下来，只剩绿萝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响着。

　　柳柳暗暗的做了个深呼吸，她只是个小仵作，都被李琛身上逼人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犯罪嫌疑人现在得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

　　“刘堃，”李琛老神在在的喝完一盏茶之后，才再开口，一张嘴就是重磅，“是赵华泽的孩子吧？”

　　“你！你血口喷人！”房槿没想到他会查到这一点，一时间心绪大乱，“李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十五年前，你与赵华泽情意相投，奈何赵家瞧不上你房家，更瞧不上你这个庶女，因此拒绝说亲，在此之后，房平旭意欲将你许配给何家，你瞧不上何成均一介武夫，与赵华泽相约私奔，途中暗通款曲，却被房平旭抓回一顿毒打，原本草草找个人家将你发嫁，不成想此时刘老夫人亲自上门求娶，你便带着一个月的身孕嫁进刘家。”

　　李琛说到这，抬头看了一眼杨琼启，后者心领神会，从怀里拿出几张纸递给房槿。
　　“这是当年给你接生的稳婆，以及保胎的太医的签字画押的口供。”杨琼启解释道。

　　“这些口供都足以证明刘堃并不是早产儿，而是实打实的足月，只不过这个足月足的是你私奔的日子。”李琛道。

　　啧啧啧，刘大人头戴绿帽子不说，还被给他戴帽子的人给杀了，这要是泉下有知，还不得气活过来掐死这个女人，柳柳默默的在心里吐槽。

　　房槿捏着纸的手微微颤抖，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随着年龄增长，刘堃的脾性与赵华泽愈发相像，你整日活在事情败露的恐惧中，这是你起杀心的原因之一，但毕竟此事已经过去十五年，十五年的风平浪静让你的杀意并没有那么浓烈，真正推动你下决心的，是赵华泽本人。”李琛略一停顿，而后继续说。

　　“前些日子兵部侍郎告病还乡，如今职位空悬，而赵华泽官拜兵部郎中，极有希望官升一品，但奈何刘兴年一向与他不睦，所以，你要为赵华泽除去他平步青云之路的绊脚石。”李琛说完，好整以暇的看着房槿。

　　“我家老爷一向公私分明，断然不会因私情而埋没人才，”房槿死死的攥着太师椅扶手，似乎是在汲取一丝心安的力量，“这些理由，都不过是李大人的猜测，只会平白无故的冤了好人。”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李琛颇为头疼的揉揉眉心，“我今日既然来，定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完全的准备。”

　　明明是临时决定的，柳柳暗自腹诽，不过，大人认真工作的样子，有点帅哦。

　　“上月十五，你借口还愿前往青平山，但并没有前去庆云寺，而是在山下见了一个靠炼丹招摇撞骗的野道士，你要求他配置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并交给他五十两白银和一对玉镯，要他尽快完成。于是这个野道士从不同的药材商手里购入大量川乌、草乌，最终提炼出一瓶汁液，于七日前交付给你，作为报酬，你又给了他五两黄金和一副银钏，并要求他尽快离开广平京。”

　　李琛话说到这，杨琼启非常及时的又拿出几张纸，递给房槿：“这是那个道士签字画押的口供，除此之外，我们也在道士落脚的旅舍里找到了玉镯和银钏，经刘府管家辨认，确实是刘府出去的物件。”

　　“他不是走了吗…不是答应我立即离开广平京吗…”房槿拿着口供，看着上面一五一十的供词，喃喃道。

　　“我们去抓他时，他确实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广平京，但至于为何延迟这么久，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制的毒药不会被查出，所以拿着酬劳在万金台赌坊肆意挥霍，直到银两和黄金都输光了，才想要换个地方继续行骗糊口。”杨琼启解释道。

　　“姨娘如今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李琛微微后靠，抬起一只手支着头。

　　铁证如山，终于压垮了房槿强撑的倔强，她瘫坐在太师椅上，满眼的绝望。

　　“姨娘还是尽快交代了吧，在这您尚且还有坐着说话的机会，若是进了牢房，可就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杨琼启半是劝说，半是威胁道。

　　“是，是我下毒杀的刘兴年，也是我买通绿绮让她杀周芸芸，”房槿长叹一口气，开始交代，“你们猜的没错，十五年前，我与赵华泽私奔时行过云雨之事，被抓回来时，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原以为生米煮成熟饭能让赵家松口娶我进门，却不料赵华泽母亲竟想将我打死以保全赵房两家的名声，我父亲也动了这个念头，好在有嫡母苦苦相劝，我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房槿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赵华泽一身花花公子的毛病，却是个懦弱的，对他母亲言听计从不敢有半分反驳，一边安慰我说不会负我，转头却娶了礼部尚书之女，为此我心灰意冷，打算生下孩子后削发为尼，却没想到，刘老夫人亲自上门提亲，说要纳我为贵妾，父亲同意了，我便带着身孕嫁入刘家，算着日子演了一出意外早产的戏，让让人都以为堃儿是早产，当年虽有很多流言蜚语，但刘兴年不理会的态度反而削减不少怀疑。”

　　听到这，柳柳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赵华泽这样的渣…呃，这样的小人，怎么值得你冒险杀了刘大人为他铺路？更何况，这些年刘大人一向待你不薄，对刘堃的培养也算尽心，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

　　“待我不薄？”房槿语调古怪的重复一遍，随后放声凄凉的笑了起来。

　　柳柳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李琛身边凑了凑。

　　“除了我嫁进来的那一天之外，他再也没有碰过我！也没再来过我的院子！除非是在老夫人院里用膳，否则我连他的面也见不上，他的书房从来不让我进去，只有夫人可以进去替他研墨！决定嫁他的时候，我也想过好好过日子，但他不想啊！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我一个人守着清冷的院子，堃儿幼时还好，等堃儿长大开始去私塾读书，我的日子就更冷清了，刘兴年自己沉闷，也不许后院热闹，除了夫人被允许去参加诗会茶会与别家夫人打好关系，我们都不被允许随意出门，后院里就只有我和赵玉奴，我堂堂右丞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与一介歌姬来往！这种寂寞你们不会明白的，不会明白的…”

　　柳柳看着歇斯底里的房槿，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逼疯一个人的到底是漫长的岁月，还是求而不得。

　　“赵华泽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的嫡妻又是个温顺不管事的，只要，只要刘兴年悄无声息的死了，我就可以带着堃儿改嫁了！我就，我就可以让堃儿认祖归宗了！”房槿眼中闪烁着的光芒，让柳柳不寒而栗。

　　“周芸芸也不能活着，她要是活着，这个刘府也垮不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太太，对，那个死老婆子也不能留！都得死！都得死！”房槿近乎疯癫的嘶吼着，全然没有了一点仪态，无意中看到旁边跪着的丫鬟，猛地扑过去，“你也得死！你也得死！哈哈哈！！！”

　　绿绮被她吓得直哭，一个劲的往绿萝怀里躲，三个女人就这样拉扯成一团。

　　李琛被吵的头疼，吩咐旁边的衙役：“这两个丫鬟先带回大理寺，把房槿给我摁住。”

　　杨琼启端了碗凉茶，径直泼在房槿脸上，勉强把她的理智给拉回来。

　　“刘兴年没有什么爱好，唯独嗜酒，每顿饭必喝，于是我准备了毒药，然后等，等他休沐等他去老夫人院里用晚膳，我给他斟酒，把毒下在酒里。”房槿冷静下来，坐在地上继续说，“我买通了江征，让他教我怎么伪造现场，同时要求他帮我隐瞒，但我没想到，还会有这位姑娘的存在。”

　　李琛听到这，侧头看了一眼柳柳，确实，如果没有她的坚持，这桩案子可能真的就冤判了。

　　“赵华泽可知晓此事？”李琛问道。
　　“他并不知情，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房槿平静的说。

　　“那他是怎么回事？若是赵华泽不知晓此事，又怎会派人来给你通风报信？”李琛抬下巴指了指跪在角落里的小厮。

　　“他？”房槿打量着那人，若是李琛不提，她都快忘了屋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片刻后摇摇头，“我不认识他，赵华泽从不会让小厮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