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宝石少女》樱渍莓霜

5、五 抉择

　　对于阿肯而言，那是个迷人的梦境。

　　无数的光点在她周身弥漫，随后逐渐落在漆黑的地面。阿肯看见自己的身体陷入黑暗，如纯洁的羊羔向神奉献自己无暇的灵魂，那星点散落的光芒是神眷的证明。
　　她不断降落、不断降落。

　　于最深最浓的寂灭间，她昂起头，看见千万里外天空之上，她落下的光屑化为繁星。

　　醒来时，阿肯意外地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宝石里。被禁锢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伸展身体后，她朝着远方望去，透过宝石所见的，是空荡荡的王座与大厅。

　　她同往常一样离开了宝石，然而以往轻而易举的“离开”在此刻似乎有什么不同，她抽离的步伐受到了些许阻碍，是非常隐晦的、如逆水行舟一般的柔软的抗拒。虽然阿肯在一瞬间便挣脱了这所谓的“束缚”，却还是感觉到了今日同往常的差异。

　　女孩回过头望向宝石，惊讶的发现，曾经如坠天之星的阿肯宝石，如今看上去竟庸俗暗淡，灰扑扑的，几乎要和钢铁王座融为一体。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上前走了一步，想要抚摸自己的“本体”，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肯回过头，恰对上索林写满狂喜和担忧的面容，矮人王子一个箭步冲上来便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拥入怀中，他炽热的呼吸拍打在阿肯的耳畔，让正为他摇晃的少女心湖又添了一朵涟漪。

　　“阿肯……阿肯？”

　　索林叫她名字时显得小心翼翼。阿肯所不知道的是，在宝石变得灰暗开始，索林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见到他的阿肯了。在这三天里，因为阿肯宝石的光芒的暗淡，整个矮人王国都为此而动乱不已。
　　有人认为是因为王室失道，有人认为是灾厄预警……城中的黄金宝石无数，而过剩的财富往往会引来黑暗的觊觎。阿肯宝石象征着孤山国运，而如今的晦涩必定预示着一段可怖的未来。
　　矮人王子在面对殿前大臣们的讨论与指责中保持了沉默。他隐约有些猜测，却因为未见阿肯而无法得到认证。然在今天见到她后，他心中的担忧便压过了猜疑，在反复确认他的宝石姑娘没有缺胳膊少腿，或者莫名其妙忘了自己是谁后，索林长舒了一口气，向阿肯询问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阿肯？”
　　“……几天？”

　　伏在他的腿侧的阿肯在听到这几字时吓了一跳，因为在她看来，那场南柯一梦是如此短暂而绚丽，怎会让她几天都沉睡不醒呢？而索林还没等她说出梦的细节，便又说出了下一个问题。
　　“阿肯宝石为何会突然失去光芒……这件事，你知道吗？”
　　“……”

　　阿肯抬起头看着索林，而索林也凝视着眼前的阿肯：他的宝石看上去很好，非常好，该说，比曾经虚无缥缈的仿若幽灵般的魂体，如今的阿肯更像一个人了。
　　初遇时冰凉的手腕触摸时已有温度，苍白如雪的肌肤亦泛起淡淡光泽。而她如阿肯宝石一般迷人的眼眸，更是闪烁着比星星更璀璨、比月色更缱绻的光晕。
　　他应该高兴的，因为那个猜测是正确的：可当想起那逐渐变得黯淡的本体，代表着孤山王权与矮人王国衰荣的象征，索林的欣喜雀跃便如风轻拂，无影无踪了。

　　直到这场相会的最后，阿肯还是没能说出宝石失色的因由。
　　她看着索林逐渐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浮上一层浅雾般的惆怅与担忧。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肯和索林还是在继续相会，就和曾经一样：只是地点从草坪、露台与广场转变为了室内。尽管阿肯不止一次地向索林诉求着对光的向往，她的王子却还是皱着眉朝她摇头。
　　“阿肯，这不一定是对你有益的。”索林捧起她的手，在观察到她的身体虽在这段未被光照的时间内变得再度稀薄，却也没有转化得更差时松了一口气：而被封于钢铁王座上的埃鲁柏之心，也在这段时间内逐渐又闪烁起了星彩。
　　对于这个答案，阿肯显然不是很满意：可她也不愿违逆矮人王子的决定。
　　“索林，我能感觉到光在充盈我的身体。”宝石少女半跪在索林的面前，柔软的手指反手握住他略带薄茧的，十指相扣，直抵掌心。她向来娇软的音色里，难得用上了哀求的语气。“没有阳光、月光和星光，我觉得自个儿都要喘不过气了……你也希望我早日能变幻出实体的，不是吗？”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吸引了矮人王子的注意。索林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所拿的精灵古籍——毕竟他们对于光的研究最为著名，漫长的寿命也让他们见证了最多的魔幻事迹。
　　他自然能够看出阿肯对光的需求，以及光对阿肯的吸引……可他不仅仅是阿肯的索林，更是埃鲁柏的索林。而阿肯眼下也不仅仅是属于他的少女，还是孤山的心。
　　民众、王室，他的父亲、祖父都对阿肯宝石极为在意，若在这时阿肯失去了光芒……
　　索林难以想象之后所发生的会是怎样的事情。

　　阿肯有些期待和向往地看着索林：她在等待，等待他的王子是否会和曾经一样，满足她提出的一切提议。然后他们会和之前一样沐浴在光下：在月光下起舞，在日光里阅读，亦或在星光中相拥。
　　光给予了她生命的活力，抽走了光就像是抽走了人类的血，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然而，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她紧扣的手却还是缓缓被松开了：王子的眼中有着愧疚，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无比坚定。
　　他说：“抱歉，阿肯。但是现在不可以。”
　　“……好吧。”
　　他的珍宝满眼的希冀在他面前逐渐熄灭至烬。

　　在七天之后，冬月来临。镶嵌在埃鲁柏王座之上的阿肯宝石，也终于恢复了本来的绚烂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