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宝石少女》樱渍莓霜

3、三 星夜起舞

　　对于晚宴的准备，阿肯表现得比索林还要积极。
　　她挑剔地从索林的衣柜里寻觅出东方的丝绸、西方的织锦。坐拥山下珍宝的矮人王子有着神都会嫉妒的宝库，阿肯相信就是女王的衣柜都不会比这更加丰富，虽然她也只见过索林一人的衣柜而已。
　　索林知道她在兴奋什么：阿肯对所有的新鲜事物都是充满旺盛的好奇心的。对他而言烦不胜烦的晚会，于她而言是第一次。
　　如此新鲜，如此令人痴迷。
　　他本人对这些倒是不怎么在意，所以由着她在那对铺满床的衣物挑剔：矮人王子好脾气地任由她指挥，在红披风与蓝披风之间看她犹豫不决，最终恶作剧般地凑近阿肯的耳边低语。
　　“没有人晚宴穿披风。”

　　他成功地吸引了阿肯的注意力。
　　准确的说，令她生气。

　　在太阳落山之前，索林便决定和阿肯和好，终止她单方面的断交：女孩出乎意料的好哄。在他之前所见过的女孩中，矮人女性都非常倔强，精灵优雅矜持，而人类则活泼好动。不过所有的漂亮女孩都会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都是如此高傲。
　　但阿肯不会这样。或许是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容色是何等动人，就连星辰比之亦黯然失色。她的美貌足以颠倒众生。
　　可这不是他对她这样好的理由。索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刚认识没几天的女孩这样顺从，这样在乎她的心意。他理应有所戒备，可却无法将她拒之门外。
　　或许是因为她是他的全部向往与野心。

　　阿肯宝石代表着孤山王权，它足以让天下矮人听从号令。

　　索林对着镜子里空空荡荡的身侧怔了片刻，回头，蓝眼眸对上阿肯璀璨的眼睛。
　　她和往常一样对他眨了眨眼。
　　“怎么了？这条腰带不好看吗？”
　　“……挺好的。”

　　在为他搭配了一身“非常完美”的晚宴服饰后，侍卫也来到他的房门口敲门示意。索林知道已经到时间了，他回答了一声后将一柄小刀别再腰间，抬头朝着阿肯正准备开口，在注意到她的表情后吞下了到嘴边的话语。
　　女孩没有意识到他的视线，片刻后挂上了无忧无虑的微笑，将他推出了房门。
　　“快去吧，侍卫都说了，你的父亲和爷爷都在等着你。”
　　“可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在你房间也没什么呀。我没法翻动你的公文，也不能在没有你的情况下随意探寻你的小秘密，更何况还没人能够看见我的身体。放心，索林，我在这儿等你。”
　　阿肯说着钻回了房间，侍卫以为他已经准备完善带上了房门，他只得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合起的门后。

　　觥筹交错，杯中酒液似蜜糖般甜蜜。宴上人人笑语晏晏，可他的眼前却反复出现她那一瞬间失落的表情。
　　索林一边敷衍着身侧臣子的恭维一边喝着酒，心中想：如果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必定会是舞池里最美的明星。
　　其实他已经隐约察觉，阿肯应该并无前生，她的美貌和无知与世间格格不入，她的奇异和特殊并无记载于任何书本或典籍。如若真有像她这般美丽的人降生于世，必定会有无数吟游诗人写些称颂美貌的诗篇，英雄为得到她的芳心亦会前赴后继，他甚至毫不怀疑，她的美丽可与阿肯宝石的权力所比。
　　他们会让世间疯狂，让战争打响。

　　他既满足于能够独占她，又多少有些替她难过：她那样兴奋的准备着，却无法享受宴会的魅力，甚至连品尝一下矮人大厨精心烹调的烟熏牛扒与羊肉馅饼的可能性都为零。
　　这让索林对这场专为他举办的庆功宴兴致缺缺。

　　他找了个空钻了出去，以醒酒的名义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然而王子却发现理应待在自己房间的女孩消失无踪，露台、衣柜，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阿肯？”
　　索林反复呼唤，房间里回荡着他担忧的声音。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几乎以最快的速度，索林冲向了他父亲的王庭。侍卫对宴会主角的突然驾临表示震惊，但也不会阻止王子殿下的行进。他打开殿门，昏暗幽深的长廊尽头，王座之上的阿肯宝石闪烁着璀璨光芒，如掉入凡尘的启明星。

　　可空空的王座上并没有沉睡着他的女孩。

　　花园、厨房、图书室……索林从未觉得埃鲁柏是如此巨大。他在各处寻觅，压低声线呼唤着阿肯，可是曾与他在这王城中留下痕迹的人却无人知晓，即使他捉住侍卫问询，也不会有任何人对阿肯的姓名产生反应。
　　这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幻梦吗？

　　宴会的主角突然离开可不是一件礼貌的事，索林的祖父很快派了侍卫寻找到令他骄傲的孙子，可索林没什么心情参加宴会——他顺着父亲的心意来到了宴会厅，听着周围人的阿谀奉承，笑容僵硬。
　　“索林，尝尝这道菜。我想你在外头这一个月一定日夜想着王城的美食：要知道在旅行中可没有厨子为我们做奶酪咸肉馅饼。”
　　他接过巴林递给他的菜肴，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一面朝着厅中四处望去。
　　或许她只是对宴会感兴趣所以藏在角落里偷看？亦或躲在他的附近看他着急的模样窃笑？
　　眼中所见俱是欢笑与崇敬，这本该是他一直享受的，可他的眼前一次一次闪现出她黯然的眼睛。
　　这种神情不适合她。她应该笑的。因为只有笑着的时候，她的眼睛才会闪烁着星星。

　　纵是琼浆玉液、豪奢珍馐，索林亦食之无味。

　　王子再一次从舞会上偷溜出去：他在宴厅后院的花园水池旁寻求到片刻的清净。此时宴厅里一对对舞伴在音乐下起舞，虽有人注意到主角的消失，却没想到他正在这水池边上吹冷风。矮人不像精灵那样喜欢星光，他们更加喜欢金银珠宝，待在镶满华贵宝石的宴厅简直能让任何矮人痴迷，比起来夜空简直毫无吸引力。
　　但他才刚走出几步就注意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心跳是如此剧烈，脉搏的收缩让他的呼吸都绷紧。他几乎不敢让自己的鼻息出声，生怕惊扰这停留在夜间的神灵。
　　在一片黑暗夜晚，她依旧比星月更为璀璨。

　　“索林？”
　　“……怎么，躲在这偷哭？”
　　“才没有！”

　　女孩恼怒地用手推了推他，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依旧是冰凉的，可握在手中的真实感却让他的唇角忍不住勾起。

　　他的珍宝并未远离。

　　“晚宴这样热闹，即使我没法参加，也还是很想看一看的：可是多少有些羡慕。”坐在他身侧的女孩说着垂下头，双手抱着腿，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拂过他的面颊，留下如轻吻般的触感。“我真想知道你们在吃的、在喝的都是什么滋味。神赐予了我和人类一样的喉舌，为什么却不能让我真实地触碰到这个世界呢？”
　　可能因为你的美不适合这个世界。
　　索林没有说出这句话，他昂头看着天空的灿烂星河，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那你想跳舞吗？”
　　“跳舞？”
　　阿肯重复了一遍，还没反应过来，坐在她身侧的索林便站了起来。月色映照在矮人王子英俊的侧脸，将他的线条勾勒得柔和了些许。他朝着坐在草地上的阿肯微微欠身，随后伸出了手。
　　女孩没反应过来，他等候片刻后，只好出言提醒。
　　“伸手。”
　　她下意识照做，粗糙的手掌迅速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勾住她的，紧紧扣住。透着皮肤，阿肯清晰地感受到索林的体温。
　　……她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烧红。
　　幸好，此时是夜晚，他必定无法察觉到这一点。
　　蠢姑娘在心里暗自庆幸，却遗忘了月光同样在她的面容上留下光影。索林自然没有错过她害羞的神情，但也没有点破，他抬头看着她，拉着她转了一个圈：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个儿如果长得再高一点会更好，诸神保佑，他已经是矮人中少有的挺拔个头了。
　　可现在这个高度还是要昂头看着她：还是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女孩会更加浪漫。
　　他的宝石不知所措地跟着他的动作走着，笨拙僵硬，数次踩在他的脚背又赶紧小声道歉。那模样和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孩都不一样。
　　就连犯傻的样子都让他移不开眼睛。

　　星月光辉如水流淌，王子的嗓音带着对他人未有的耐心。他压低声线引导她跟随自己的动作，女孩顺从地压低自己的腰线，最终为他搂着腰仰看着漫天银河。
　　那双美丽的眼中满是皎皎粼光，夜露更重，难掩光华。
　　他挨近她，她几乎能够听得到他的心跳。
　　“……这是我在这个宴会上的第一支舞。”
　　没有喧闹宾客，不在豪华宴厅。怀中的少女没有过去，没有将来，甚至对他人而言只是一个幽灵。

　　但这不妨碍他对她深深着迷。

　　索林探出手，在她的眼眸上轻柔抚摸。他常年练剑，矮人又都习惯劳务，每一个手指上都布满薄茧。他的动作轻柔，只让阿肯觉得自己被抚摸过的皮肤微微瘙痒。
　　沿着脸颊的弧线，他按上阿肯的脖颈。脆弱易折的纤细脖颈下的脉搏在跳动，索林几乎要相信她并非幽灵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就算她真的是幽灵又如何呢。

　　她是埃鲁柏的象征，她将会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