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寇锦

4、鲛人之泪

　　入长生殿，以一心爱之物换之，便可过河通往永生，这，已是几千年的规矩了。不过，只有已死去的人才可来这阴气缭绕之处，活人必会被阴气侵蚀身体化血而死。
　　长生殿的主人乃是历经转世投胎三千年的叶赫那拉氏·东哥。以一人一宝之力保地府厉鬼恶鬼不破忘川永生永世禁锢于此。相传，东哥三千年前犯下大错造成一城池的百姓死在蛇妖手里，于是上苍震怒，罚东哥三千年转世投胎不得安生。叶赫那拉氏一族也被流放，时间一到她便恢复记忆来到忘川，入主长生殿，彼时，已经三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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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闻以为，孟京舟说爱她是真的，说想立她为后也是真的，说不在意她鲛人族的身份更是真的。当阴谋被揭开后，血淋淋的真相让她不敢相信，这是曾经她最爱的男人，现在却让人送刀子剖开自己的心。
　　长生殿已许久未有客人来了，东哥觉得日子愈发无聊，五灵珠也不见有下落，真是，诸事不顺啊。黄昏之时，殿前来了位半人半鱼的女子，双眼无神，貌美无比身如凝脂，银色的鳞片还泛着光，一身蓝衣更平添了几分仙气，只不过，她下半身已经是鱼尾了。胸口有一块空洞，血淋淋的。她垂着头，血滴在地上，站立着属实有些怪异。
　　穗穗见了惊的大叫了一声：“主人！！有鬼啊！！”东哥的声音由上而下传过来：“吵什么啊，来这的不是鬼还能是什么？”她双手一挥，足尖轻轻点地，从楼顶降到大殿门口的时候还是一怔，“鲛人？可好久没有见到过鲛人了，真是稀奇啊。”直接略过那鲛人坐到大殿中央，问：“你来是想干什么？据我所知，鲛人本就可以长生吧？”那鲛人木木的，没有抬头，只是手指头动了动。“穗穗，去看看这鲛人怎么了。”穗穗扭头去看了看她，用食指跟中指探了探，“主人，这鲛人已没有神识啦，不知道怎么来的。”
　　“没有神识？是什么人抽去了她的心筋？”东哥眉头一皱，走近她，拿起破云扇撑起她的头，然后手指轻点两下，发现确实没有神识，怕是最后一丝也在来的路上消耗光了吧。
　　“穗穗，扶她去客房休息一下，拿药修复她的神识，我倒有点好奇这鲛人的来历了。”“啊，又要我一个人嘛”穗穗委屈的说。“不然呢？让鬼去啊？”东哥回头瞥她一眼，穗穗立马扶着那鲛人走，余光中，东哥看到她腰间的东西亮了一下。
　　“等一下，她腰上那是什么？”东哥走近拿起看了看，是一个贝壳形状的挂坠，旁边还有一片通透的玉，上面用鲛人特有的文字写着，笙闻。“看来，这鲛人叫笙闻，可以用笙字的，不是公主也是贵族，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东哥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带她下去吧，明日等她恢复了再说。”
　　夜里，从那鲛人休息的房间内传来一阵一阵香味，穗穗还惊奇的闻了又闻，东哥说：“没出息的，鲛人身上的异香是吸引男人的，你闻多了小心变成男人。”“啊，呸呸呸才不要。”穗穗还用手扇了扇鼻子，跑了出去。
　　东哥也回到自己屋内，然后拔下簪子，画了一个结界。
　　天快要亮时，隐隐约约听到穗穗的声音，还有一些其他声音，东哥推开窗朝外面望了一眼，看到穗穗正和一群鲛人族的人鱼打斗。她赶紧下去用破云扇使劲一扇，把那群人鱼扇飞了老远。然后接住了穗穗，她知道，被下了禁制的穗穗根本打不过这些人鱼。
　　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人鱼，想来，定是找那鲛人的。“穗穗，你先回去，把那鲛人带过来。”穗穗刚转身准备走，又拽了拽东哥的衣袖，“怎么了？还不走？”突然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那鲛人正在慢慢走出来。
　　“你来的正好，既然族人找来了，你也已恢复了神识，就走吧。”“给殿主添麻烦了，只是我有一事相求，可让他们先走？我留下。”鲛人的声音清脆温柔。“那便快让他们走，我这可不是客栈。”说完，便带着穗穗走了。
　　只等待须臾，她便进来了，“穗穗，拿把椅子给她，我看着难受。”
　　“本殿主名叫叶赫那拉·东哥，只要你拿东西来换，便可完成一个心愿或是长生，当然，要我满意的东西。”“我名叫笙闻，是人鱼族大长老的小女儿，前半生懵懂无知，在人间遇到了让我几近丧命的人，后半生，我只想忘记这段时光，回到深海，与我的族人一起。”说到这段时光，她突然流下了一滴泪，可人鱼的泪不会滴下来，刚出眼眶便消散了。
　　“看来你在人间过得很是不如意啊，人本就是互骗互利的，单纯的人鱼怎么能斗得过他们啊。”“我想忘记这三年的记忆，用我的缕衣来换。她刀枪不入，可深入大海，召唤水族。”说着，她双手捧着缕衣，送到东哥面前，通体蓝色衣袖飘飘，衣领上有两颗紫色珍珠，泛着光，美极了。“好，我答应了。”
　　东哥拔下红玉簪子“千枯骨，世无双，遂我愿，如我意，以叶赫那拉氏继承人的身份命令你，消除她在人间的记忆，使她回到深海。”红光一闪，笙闻闭上了眼睛然后慢慢的失去意识，身体浮在半空中，飘向大海。
　　东皇国，冷宫内，皇帝坐在破败的椅子上。一脸悲痛，身后的太监急了，皇上已经坐着好久了，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只能轻声说：“万岁爷，咱该摆驾慈宁宫了，太后和贵妃娘娘还在等着呢。”“贵妃？荷贵妃？”“是，贵妃娘娘正等着呢。”皇帝突然站起来，猛的向外面走去，后面的太监一边追一边叫他慢着点。直至慈宁宫，他踹门而进，见到荷贵妃，直接拽住她的衣领，说：“是你害死了笙儿？是不是你？”荷贵妃啊了一声楚楚可怜的说：“皇上，是您啊，是您赐死的她，您忘了吗？”“不可能！！这不可能！来人，荷贵妃蛇蝎心肠，毒害妃嫔，降为答应，永不能出一步宫门。”“皇帝这是干什么，那笙妃本就是异类，你把她打入冷宫我还以为是你开窍了呢，荷贵妃父亲乃是朝廷大官，哀家绝不同意你这样做。”太后说道。
　　“同不同意，这是你的事，朕不会再改。”然后拂袖而去。当晚，他在冷宫回想起他与笙闻的过往种种。笙闻第一次来人间，游湖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被刺客打伤的皇帝，就是这么狗血，她救了他，然后皇帝一眼就爱上了这个，貌美又温柔的女子。
　　当他把笙闻纳入宫的时候，第一次知道笙闻是人鱼族的，不但不怕她反而兴奋，因为他知道，得到鲛人自愿给他的心头血就可永生。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笙闻也想让他永生，只不过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他能永远跟自己在一起而已。
　　大臣一起弹劾这个来路不明却有着盛宠的女人，即使皇帝在不愿意，他也得冷落笙闻一段时间。可笙闻却以为是皇帝不爱她了，她想起入宫前兄长对她说，人是会变的，如果皇帝不爱她了，她吹响海螺就会来接她。她吹响了海螺，可兄长出现在她的寝宫却被皇帝看见了，她自然百口莫辩，兄长想要带她走，可是侍卫太多了笙闻只能让他先走，皇帝愤怒之下把她打入冷宫。
　　他想用笙闻的愧疚让她自愿给出心头血，可他没想到，荷贵妃假传圣旨，去冷宫赐死笙闻，她以为这是皇帝的意思，便伤心欲绝打伤了宫女太监们，然后被打穿心脏逃到了长生殿，她想忘记这些的，一直想忘记。
　　孟京舟突然想起，笙闻对他说过，如果自己不爱她了，她就会回到深海，再不回陆地。突然想起，笙闻的一颦一笑，她的聪明可爱，她的善良温柔，还有，她对自己的爱。在那些没有笙闻的夜里，他总一遍遍的想念笙闻叫自己京舟的样子，他想，大概是爱上她了。
　　他后悔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他的笙闻再也不会回来了。自己的鲁莽使他失去了她。这深宫怎么能关住一个本该在无垠大海里自由自在的笙闻呢？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
　　回到了深海
　　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