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末倒置》山手

14、第 14 章

　　杰小楼吃完饭不用回剧组，今天圣诞节，导演给全体放了半天假。
　　文炜送赵导一家先离开了，留下杰小楼和文星两人大眼瞪小眼。
　　“走吧，大老板。”杰小楼率先出了门。
　　走进停车场，文星看着杰小楼的背影欲言又止，直到杰小楼站到车边，才开口问，“你要去哪？我……”话还没说完，杰小楼就立刻接口道，“你当然要送我，不得负责到底啊？”
　　“你！”
　　看文星又要发飙，杰小楼立刻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放低了声音说道，“好了，大老板，开玩笑的，主要是我现在出去打车不方便，你要是没事的话就捎我一程。”说完拢着衣服原地跳了几下，嘴里嘶嘶小声说道，“哎，真冷，不知道外面下雪没有。”
　　文星看着杰小楼单薄的衣服和暴露在空气中的修长脖颈，感觉脸颊微微有了热度，赶紧掏钥匙解锁，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副驾的门开了又关上，文星发动汽车，缓缓开出去。
　　杰小楼突然说了句谢谢。
　　文星打着方向盘，沉默一秒后说道，“没事，我顺路。”
　　杰小楼无声笑了一下，不知道我去哪怎么就知道顺路了？但他没有戳穿文星，而是再次郑重的说，“我说谢谢你，是今天中午的事。”
　　文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回道，“你是公司的艺人，我是老板，没什么。”
　　“我听说赵导非常严格，也不喜欢随便往电影里塞人。”杰小楼试探着问。
　　岂止是不喜欢？简直是厌恶至极，生怕有人玷污她的作品似的。但想归想，文星却说，“赵导其实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你听谁说的？”
　　杰小楼笑了笑没说话。
　　文星又说，“再说，今天赵导也没答应什么，试镜能不能过还是要看你。”
　　杰小楼只是笑。
　　文星突然结巴了，“再再说，你也不是去当男主，公司帮你争取的角色只是男三号……”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老板。”杰小楼哈哈笑了起来，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文星抿着嘴唇止住笑意，想了想又再次强调，今天真的不是已经内定了，还是要试镜的，是那种至少有三个导演同时在场的正儿八经的试镜，拍视频记录的！他不希望杰小楼因为觉得稳操胜券就敷衍了事。
　　杰小楼含着笑，托腮看着文星，认真的说，“你放心，我会认真准备的，一定不给你丢脸。”
　　文星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就偷偷的一眼，差点把车开到隔离带上。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笑着的杰小楼，不是剧中心思缜密的法医，不是平时调侃老板的员工，也不是面对名导故作镇静的新人，此时的杰小楼只是杰小楼，笑起来是二十岁大男孩的样子。
　　“谢谢老板！”
　　“谢谢大老板！”
　　“哎，老板你是不是害羞了？耳朵怎么这么红？脖子都红了啊。”
　　杰小楼一连串夸张做作的呼喊，把文星喊的眼皮直跳，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终于忍不住吼道，“你给我闭嘴！”
　　最后，杰小楼停止调侃，一脸真诚的说，“谢谢你，是真心的。”
　　文星小声嘟囔，“你真心记着才好。”
　　车子在大马路上又拐了个弯，杰小楼没说去哪，文星也没问，绕着市中心转了一圈，文星开的手心冒汗，忍不住道，“喂，你……”
　　杰小楼在副驾睡着了。
　　文星转过头，轻轻舒了一口气，表情有一瞬间的纠结和懊恼，最终还是没有叫醒杰小楼，汽车向城外驶去。
　　杰小楼是被颠簸的石子路给颠醒的，醒来的一霎那入眼是满目荒凉，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人拖出去做了，“老板，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到荒郊野外玩荒野求生吧？”
　　文星皱着眉一本正经的指责道，“你睡的跟猪一样！”
　　杰小楼晃晃脑袋，不承认，“现在咱们这是要去哪？”
　　“哼！”文星板着脸哼了声。
　　杰小楼拉拉外套小声道，“老板……打个商量，我现在说要回家可以不？”
　　“晚了！”
　　汽车终于驶出了颠簸的小路，文星欣赏够了杰小楼的可怜样，即便知道他多数是装的，表情也缓和了一点，直到看到路尽头的灯牌时，才开口道，“朋友找我去泡温泉，你睡着了又没说去哪，我就直接过来了，总不好把你扔路上是吧？”
　　杰小楼没问怎么不叫醒我这种蠢问题，静静听文星说着，难得没有出口反驳。
　　文星好奇的住了口，就听杰小楼突然说，“下雪了。”接着天空飘下了零星的小雪花。
　　杰小楼打开一截车窗，冷风夹着雪花立时灌进车厢，吹的人打了个寒颤，“老板，我好像忘了跟你说。”
　　“什么？”文星一愣。
　　杰小楼迎着凉凉的小雪花，轻声说，“圣诞快乐，老板。”温柔的声音飘散进漫天雪花里。
　　文星好容易控制着自己平安开到了温泉度假村。
　　杰小楼一脸无辜的看着文星气哼哼的停好车，气哼哼的走出停车场，感叹，这年头的老板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又哪里惹到他了？难道是圣诞快乐说晚了？
　　约文星出来泡汤的是几个许久没见的高中同学，难得的不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几个人对莫名出现的杰小楼没什么表示，只当是文星新认识的朋友，文星却说，这是自己公司的员工，带出来见见世面。
　　杰小楼侧目看他，文星回以挑衅一笑，于是杰小楼从善如流的说了句各位老板好。惹的其他几位同学直呼不像不敢，纷纷猜测杰小楼怕不是文家新结识的某二代，是文星公司的投资者之一。
　　一行人打趣着前往包厢，“哗啦”一声，一边的木质包厢门打开，门内传出一阵洪亮的笑声，“Matt，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回来也不通知我们，今天非得多喝两杯，不醉不归！”接着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走了出来。
　　走在最末的杰小楼给人让路，不经意从大开的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房间里拉拉杂杂坐了十几号人，有男有女，都穿着浴袍围坐在榻榻米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酒杯和茶点，看样子是在聚会。
　　杰小楼跟上文星，顺口说了句，“哎，我刚刚好像看到了高经理。”
　　“嗯？”文星没听清，回过头去看他，没想到被人叫住了。
　　“文总！”高平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起身向门口走去。
　　自从被乔云山有意无意的暗示过后，文星对公司里这个高经理就时时保持警惕，生怕这人是乔云山派来的奸细，但高平为人处世圆滑，业务能力一流，实在是没理由弄走他，所以平时文星都是能躲则躲，基本不和他碰面，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来泡个温泉都能遇上。
　　文星故作惊讶道，“高经理？”随后礼貌的笑笑，说，“好巧，你也来泡汤？”
　　高平是和大学同学聚会，也没想到这么巧能碰上老板，既然看到了自然要打个招呼，看文星一副“你别来打扰我”的样子，高平笑笑寒暄两句就自动退下了，对于跟在文星身后的杰小楼，高平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等人走了，杰小楼才捅捅文星，小声说，“高经理又惹到你了？干嘛唬着脸？”
　　“我没有！”文星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高平回到座位，看到程诚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口，不禁好奇道，“你认识文星？”
　　程诚摇摇头，笑道，“你们老板？跟底下艺人关系不错啊！”
　　高平挤眉弄眼，哈哈大笑，“谁知道呢，老板们的私事我可管不着，我只要负责给公司找资源。”
　　程诚低下头，笑笑没说话，不一会儿就岔开了话题。
　　杰小楼站在更衣室里犯了难，他什么也没带，刚刚也忘了问这里的温泉是怎么个泡法，总不至于裸泡吧？
　　“喂，老板”杰小楼想也没想推开了隔壁单间的门。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记得先敲门。
　　文星正对着门穿泳裤，听到推门声，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张嘴卡壳的杰小楼，然后从脸颊到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一路向下，杰小楼甚至觉得他连胸口都红了。
　　啪！
　　杰小楼摸摸差点被砸扁的鼻子，不自在的咳了声，解释道，“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有没有多余的泳裤……”
　　没一会儿门打开，文星裹着白色的浴袍出来了，大敞的领口露出一片光滑的皮肤，在暖黄的灯光下竟然泛着粉色。
　　杰小楼刚看到两条笔直修长的小腿，就被人兜头扔了个东西。
　　“给你，泳裤是新的。”文星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更衣室。
　　没有“哼”，也没有白眼，更没有咬牙切齿，文星的态度出奇的平静。杰小楼拿下头上的泳裤，第一次哑了火，失笑道，都是男人，他不怕，我怕什么？
　　文星走出更衣室，裹紧浴袍狠狠搓了搓脸，小跑着往汤池跑去，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不宜再见到姓杰名小楼人士。
　　夕阳西下，漫天飘起了大朵的雪花，度假村里温暖如春，长时间泡在汤池里，杰小楼每个毛孔都舒服的张开。文星出去拿饮料了，周围几个都是他不认识的朋友，杰小楼百无聊赖的从水里出来，决定也出去买杯饮料。
　　整个温泉度假村是日式设计，所有房屋都是木质结构，架空于地面，而室外私人汤池之间绿树掩映，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却又为了安全性没有做到完全封闭。杰小楼披着浴袍进包厢的时候隐约听到咚的一声，正巧文星推门进来，移门的沙沙声几乎掩盖了那突兀的声音，杰小楼看到文星手里的两杯可乐，立马转移了注意力，笑呵呵的说，“哎呀，我正想出去买饮料呢！”说着就想伸手去拿文星手里的可乐。
　　文星挑了下眉，举着可乐避开了，咧嘴笑道，“自己去买！”
　　“老板！不要这么小气吗！”杰小楼说着伸手去够文星手里的杯子。
　　文星转着圈让开，咚一声撞到了墙上。
　　“喂，你没事吧？撞到哪了？”杰小楼立刻上前握住他的肩膀查看。
　　文星一脸发懵，举着两杯可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无辜的说，“我没事，刚刚不是我……”
　　“啊？”
　　“啊！”
　　第一声说杰小楼问的，第二声竟然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把靠着墙的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隔着中空的木质墙壁，隔壁房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因为不真切更显得旖旎婉转，伴随着有节奏的轻微撞击墙壁的声音，两人都隐约猜到了隔壁正在进行的某种活动。
　　杰小楼不自觉的收紧了握住文星肩膀的手，而文星则是真正的进退两难，恨不得把手里的两杯冰可乐兜头泼过去，感受到肩膀上越来越大的力量，正想推开杰小楼，突然看到杰小楼喉头明显的滚动了一下，两滴汗争先恐后的落入蜜色的胸膛。
　　“喂！给你！放开我！”文星举起一杯可乐贴上杰小楼的脸颊。
　　杰小楼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感觉刺激的一抖，顺势放开手，接过可乐，留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几乎是落荒而逃。
　　文星靠着墙灌完了整杯可乐，才有力气挪动步子，回到座位上脱力的坐下，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远离了墙壁，那一下一下的撞击声，那从嗓子眼飘出的闷哼和□□，却仿佛还萦绕在耳边，文星握着玻璃杯，杯壁的水滴浸湿了整片手掌，摊开手掌，手心点点的水珠像是从心口溢出来的，灼的他掌心发烫，眼前挥之不去的却是那滚动的喉结和一片蜜色的淌下水滴的胸膛。
　　杰小楼端着可乐去前院晃荡了一圈，漫天飞舞的雪花打着旋落到了树梢枝头发梢肩头，最后汇入大地，浸润泥土，冷却了沸腾的心田。
　　有什么要破土而出，有什么要挣脱牢笼，有什么要撕破伪装。
　　杰小楼深呼吸，抑制住心里的念想，再抬头时，刚刚恢复自然的神色瞬间土崩瓦解，失声呢喃，“徐……小宝？”
　　薄雪覆盖的桂树下站着一条瘦削单薄的人影，惨白的走廊灯下印出白到发光的脸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望向这边，看不清表情猜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