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白》喜寿

42、第 42 章

　　天色将明，一个担忧的声音在耳边由远及近：“母亲！母亲！”

　　是谁在呼唤？霜儿？不，霜儿从来都是甜甜的叫自己娘亲。是，忘忧！对，是她。云栗子喊得是义母，偶尔会向从前一样叫婶娘。石源人前叫义母，人后喊得是云夫人。

　　忘忧还活着，可是她怎么在这儿呢？

　　沙棠迷迷糊糊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她虽还没死，却也是伤重不治，再挨些日子也是要归于尘土的。反正无生之欲望，就算邪魔不在也懒得调息，任由伤势家中昏迷过去。直到模模糊糊听见有人轻声喊她。

　　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从小带大的熟悉面容，那么生机勃勃，沙棠露出欣慰笑容。

　　“忘忧！”沙棠伸手触碰女儿的脸，一如既往的温热、光滑、白皙，“还能看见你，真好！但你不该来这，赶紧出去吧。霜白云栗他们都在祸山，你去哪儿，和他们一起，然后想办法逃出去！”

　　“……我试过了，这里出不去的！”这里被欲望下了封印，以忘忧的能力根本就没办法打开，她之前就试过了，在沙棠还昏迷着的时候。

　　她早就在这儿了，一直都在。从貂族议事厅出来她没有听沙棠的话在哪儿呆着或者是回去找他们，而是直接来了这里。那时候她很伤心，伤心危急时刻母亲没有像平时一样护着她，而是将她推出去，代替霜白曝露在危险下。

　　那时她想，反正她已经被放弃了，能为貂族做点事也好，这个家园她还是深深爱着的。事情完成后她就只想按自己的意思活或者死。她想到了白英，越是危机的时刻她越是想念他，所以她来了这里。

　　她离开议事厅的时候，青焰已经在貂族大地上肆虐，族人都感觉到了末日的来临，慌慌张张向议事厅跑。只有她和大家背道而驰，一步步远离。中间有人抓着她，要她一起走。她摇摇头拒绝了，道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到白英家的时候，这里一片寂静，和周围的慌乱成天壤之别。她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她一间间找过去，最后在一间小小的耳房看见苏樱抱着白英坐在榻上，轻轻哼着歌，是貂族母亲们最爱用来哄婴儿入睡的歌谣。

　　周遭的嘈杂没有影响这里的宁静，忘忧也在推开门的霎那停下脚步。

　　“你来了！我想你应该会来。我知道，你时常会偷偷来看他。但你从不和我打招呼，我想你并不想人知道就没有打扰你。”苏樱没有抬头，依旧摇着怀中的宝贝。

　　“苏樱姑姑，大家都往议事厅去了。我，来接你们！”忘忧没有接苏樱的话，来看白英只是因为她想来，与旁的无关。

　　“好！”苏樱抬起头，露出一个笑颜，把怀中正熟睡的小貂递出，“你把白英带走吧！”

　　忘忧小心接过白英，却见苏樱坐着一动不动，疑惑道：“苏樱姑姑，表哥我带着，您快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

　　苏樱摇头，说起毫不相关的事情：“这里是白英出生的地方。在这儿，我给了他第一次生命，同样也要给他第二次。以前我总想着还有时间，还有机会。但今天，时候到了！”

　　时候？什么时候到了？忘忧不解，她这会才发现苏樱姑姑的状态有些不对，好像……

　　“等我走后，你就将妖丹给白英服下。如果你们有幸能逃出生天，他就可以重新修炼成人。忘忧，白英我就交给你了，请你照顾他。来生，我愿结草衔环！”苏樱说完，留恋看一眼白英，身子向后倒去。

　　苏樱倒下后身躯消散，唯留榻上一颗流光溢彩的妖丹。白英还在沉睡，丝毫不知他的母亲为了他能重开灵智放弃了自己。就算他醒着也一样，他能感觉少了一个亲近的人，但绝不会痛入骨髓。

　　忘忧紧紧抱住白英，当初娘亲也是这样将自己托付给父亲母亲的吗？因为相信女儿能得到更好，所以笑着离开。

　　说起来父亲母亲对自己着实不差，只是危难时刻更想着亲子。但谁人父母不是如此，若是她和霜白换个位置，自己的娘也必定是如此。

　　忽然间，忘忧觉得母亲早先得做法她没那么怨恨了，反而更多了一点感激，感激他们这些年的一视同仁。如果自己没有幼时的记忆，大约还是可以很好得成为亲母女。

　　苏樱去后，忘忧带着白英静默一会，正打算前去和族人会和，外面传来无数痛苦的哭喊。出门一看，一个个族人包裹着火焰从空中坠落，父亲也在请神光芒后消失不见。

　　父亲就这样陨了！忘忧无法相信，他平日不怎么过问她，但她求上门要落霜节参赛资格的时候半点疑问都没有的父亲就这样陨了，再她刚刚觉得这份亲情难得，都没来得及说的时候。

　　父亲陨了，那母亲呢？霜白和云栗呢？坠落的人群中没有他们，他们是已经随父亲而去还是依旧在某个地方还活着。

　　一丛青焰忽然在门口窜起一人多高，忘忧机敏后退才免被波及，但门口是彻底被堵住了。她想穿墙而出，耳边听见有人声过来，还携带着强大而恐怖的气息，逼得她不得不退回屋内，寻找藏身之所。

　　那个在天空中狂笑的恶魔走进来，将一个人狠狠丢在地上，大步流星又出去了。

　　忘忧等人走远，小心翼翼探出头，看清地上的人大惊失色，怎么会是母亲，霜白云栗却不在这儿，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母亲受伤太重，晕厥过去。忘忧轻唤几声不醒，只得先喂几颗青灵果，转而寻找出去的路，只是现实很快将她打击回来。这封印她根本就打不开。

　　天明将至，沙棠有一丝清醒的迹象，忘忧便试着又唤了几声。这次总算是醒了，忘忧松了口气，露出笑意。

　　沙棠看着忘忧笑颜，也高兴她不曾被外面的异象打击的毫无生机。但这个现在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人送出去，等欲望回来就来不及了。

　　“是我疏忽了。没关系，等我一会，我来试试！”沙棠明白这两人法力的差距，打不开很正常，就是不知道以自己现在这受伤的身子能不能打开。最好可以，不然还得另外想办法，忘忧不能再折损在这里了。

　　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跄一下又跌回地上。忘忧忙放下怀中东西上前搀扶：“母亲您伤的很重，先休息吧。这事不急，总会有办法的！”

　　“不行！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但刚才欲望着急出去没有发现你那是一种运气，等他回来怕是就再也出不去了。你必须……”

　　“吱吱……”一个小毛团从忘忧放地上的包裹中探出头来，显然是对换了个冰冷坚硬的地方极为不满。沙棠的话也因此被打断，惊讶的看着眼前毛团。

　　“这是——白英！”当日因为受伤过重退化回凡貂的白英。

　　沙棠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苏叶妹妹苏樱的住所，白英化貂后再没出现在人前，一直就是住在这屋子里。他怎么会没有随着他母亲苏樱一道去议事厅，而是和忘忧在一起。看忘忧看向小貂的眼神，难道……

　　想到当初还想撮合霜儿和白英，沙棠重重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忘忧头顶：“忘忧！唉！”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一碗水端平的母亲，忘忧和霜儿从小吃穿用度都是一模一样。但实际看看自己还是有些忽视这个养女了，竟然连她喜欢白英都没有看出来。

　　“母亲，不急，您先养好你自己的身子。”忘忧抱起小貂，依偎在沙棠身边，轻轻道，“父亲已经不在了，您一定要陪着我们。”

　　叶哥！沙棠默然，她也想陪，但是做不到啊！

　　母亲，他们时注定要失去了，不过父亲也许还有一些可能，只要……沙棠拉过忘忧：“忘忧，不管如何我都要想办法把你送出去，出去后你……”

　　“砰”得一声，一把巨斧砍在母女二人面前，激起阵阵硝烟。沙棠慌忙把忘忧小貂拢进袖中，另一只手快速在袖口放置结界，隔绝气息外露。

　　硝烟过后，欲望从天而降：“云箜还真是大手笔，连破天斧都送给了你，难怪你还存着貂族能逃出去得妄想。”“今日找着斧头明日我就能找着人。我劝你还是把人交出来，只要拿到貂人的浊气，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得儿女……等等，什么味道，这里刚刚谁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