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白》喜寿

41、第 41 章

　　苏叶死了！貂族完了！

　　沙棠闭眼，流出一行血泪。她相濡以沫百年的丈夫就这样走了，走在自己的前面。她还以为可以留住他，给孩子们留个血亲。

　　如今仅剩的希望只有霜儿那里了。沙棠握着手中明珠，上面显现出了她的女儿正昏迷着，石源也昏睡不醒。云栗一个半大的少年用藤条简单搭了个担架，拖着两人一步步前行。
　　时已深夜，昏暗不明。

　　树枝打脸，杂草割手，昏迷的两人浑然不觉，云栗喘一口气抹一把脸，拭去汗水泪水混着血水，继续小心翼翼的避开青焰前行。他甚至都不敢动用法术，就怕因灵气波动而被欲望所察觉。

　　“哈哈哈！琼华仙子，你看这美妙的景色像不像很久很久之前的百花园，小貂们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就和那些美丽的花仙一样！烟消云散！”欲望在半空中得意大笑。貂族已亡，待他吸取完那些被迫分散出去的欲望之气，他就可以冲出这片天地，重新站在外面。苍生万物本就该是他麾下之兵。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他的欲望之气，他的天生浊气，怎么会不受他控制！他的体内依然是之前的样子，那些臭貂们身上的浊气呢？都去哪儿了。

　　欲望不死心的在半空伸手一抓。没有，还是没有！他在半空中扫视这片大地。貂都死了，浊气都去哪儿了呢？哪怕是压制他的百花园，数千年的时间也免不了滋生一些出来，更何况这有着七情六欲的貂族。

　　难道？！欲望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他眯起眼，浑身夹带着浓郁煞气向沙棠的方向直冲过去。是她，一定是她做了手脚。这貂族里除了她没人有这本事。

　　欲望携青焰和怒气滚滚而来，沙棠支撑着身子站起来，顺手捏碎了手中明珠。她不能让欲望知道霜儿所在，她也不能在他面前倒下。她是花神琼华，数千上万年前以身镇压欲望的花神琼华。就算没了身躯神魂转世，她也依旧是！

　　“说！你对貂族做了什么？说了我让你死个痛快！”欲望燃起周身火焰，火苗像毒蛇一般在沙棠周身游走，时不时吐出幸子以示威胁。

　　“你说这像不像是从前那一战，一个个人死去，一朵朵花凋零，所有人都付出了一切，而你，就在这一切之下被压制，永世不得翻身！”沙棠挺直背脊，伸手抹平额角碎发。将这一句话还给欲望。

　　没错，为了能封印他，花仙们前赴后继死在百花园，但总归是成功了，成功将他压制近万年。今日貂族确实流血牺牲，但他也休想讨的好去。

　　她不畏惧死亡，甚至还期盼着它的到来，反正叶哥不在了，家也不在了。而且她的死也许还会让欲望后悔杀她。

　　早在她前世记忆苏醒的时候她就有了今日一战的觉悟。能打败欲望是幸运，不能那就死在他手上。她确实被寂寞所感离开身躯转世，但也不是毫无准备。这么多年欲望怕是已经在她身体上扎根了吧，她的身体就算离开了她也不是毫无支配之力。

　　只是霜儿，爹娘都不能再陪你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小心。对不起平白让你背负重任，不过不管你做何选择，娘都支持你。

　　“你找死！”欲望怒火烧天，伸手凝聚一团闪着电光的黑气向沙棠狠狠砸去。她不仅不说，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不惧死的模样。他最恨这种样子，凡开灵智者就是应该被自身欲望所支配，恐惧和朝拜他这个欲望之祖。

　　沙棠坦然而受，丝毫不做抵抗！

　　黑气将她狠狠打到地上，地面陷落一个深坑，焦黄一片。沙棠落在坑底，鲜血从她七窍流出，落到地上，灰烬中长出几颗嫩芽。

　　欲望走至坑边，居高临下看着沙棠：“竟然完全不做抵抗？我不相信一个人会没有求生的欲望，除非……你想护着什么？”

　　“对了，刚我好像没有看见你那两个女儿。她们躲起来了？还带走了貂人的主魂。”欲望阴恻恻笑了，“你在貂人身上下了符咒，骗过死亡法则，让天地认为貂人没死而不放出沉积的浊气。你还想复活他们！”

　　“啧啧！你还真是舍得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啊！，不知是哪一个。你说她要是知道你的做法，会不会转而投向我的怀抱呢。”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我要把她们找出来，然后在你面前毁了她。我要你看着希望破灭，绝望的死去。躲着有什么用，待我将这里移为平地，她们能躲到哪儿去。”

　　欲望从坑底揪起沙棠，随意找了个房子将人丢进去，下了封印后开始在貂族土地四处走动，移山填湖掘地三尺，誓要将人找出来。

　　沙棠已无生志，受伤也重，被丢进屋子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这曾经是谁的家也懒得看。依照她刚才看见的景象，云栗应该是想带霜儿他们去祸山，那里因受漩涡的影响，气流紊乱，比较容易隐藏。算算脚程，这会差不多应该到了。

　　沙棠算的速度确实没错，云栗这会刚好带着两人走到祸山脚下。

　　石源破天后就晕过去了，霜白拉着云栗一路飞奔到他坠落的地方，正想把人扛着去追赶大家，没等动手就听空中传来无数哀嚎声，回首却见满天身披青焰跌落的族人，还有迎风而立，剑指向天的苏叶。他们认得那个手指上的光芒，那是“请神术”！

　　霜白惊慌一声“爹”，话音未落就已经看见苏叶随风而落，化为灰烬消散在空中。

　　悲痛之下，霜白就要去和欲望拼命，他怎么拦也拦不住，好在这时石源忽然醒了，一个掐诀把人打晕，用手指着祸山的方向，说了一声“去那”后又陷入昏睡。

　　一个昏两个晕，外面还有吃人的恶魔，云栗无法，只得想办法拖着两人，不用法术，一步步挨到祸山脚下。

　　忙活半夜，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云栗看着还未苏醒的两人心中全是茫然。

　　天明将至，没有寻到人的欲望疯癫欲狂，他扬起双手重重拍在地上，一道道火龙在旷野上盘旋，见到任何风吹草动都涌上去将一切焚空。

　　云栗坐在祸山的山洞中一阵后怕，还好石源及时醒来，将他和霜白带至这个石洞，不然这会必定誓要尸骨无存了。

　　石源将霜白放到石床上，偷空看了一眼洞中水晶也是心头叹息。他走出石洞见到貂族的时候这片土地已经有些荒芜，没有那些貂人口中曾经的风光。但是和现在外面的世界比起来还是好太多太多。

　　外面现在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石源哥，你说我们还有明天吗？貂族真的就这样都死了吗？”云栗好似在问，又好似喃喃自语。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石源拍拍云栗的肩安慰他，“没什么事就先休息一下吧。我们还要想办法出去，等养足精神才行。”

　　“我静不下心，满脑子都是族人死去的样子。要不你也把我打晕了，像霜白姐那样，不想就不难过了！”

　　“她现在是安静，醒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石源叹口气，该面对的总是逃不过的。他再拍了几下云栗，转身去了熔岩潭。他不担心云栗会挺不过去。当初眼看着姐姐死都过来了，现在也能过的。只是真的太伤心了，只想欺骗自己，不想承认。

　　熔岩潭在石洞深处，当初星火就是从这诞生，给他枯燥不安的日子许多安慰和调剂。搬到云夫人那去后，他就把星火放回了这里，因为云夫人说星火在她诞生的地方温养才石最适宜的。如果有天非要带它走，最好将熔岩池也一并带走。

　　所以他中间回了这明秋山一趟，把星火送了回来，顺便在石室中装了一颗水晶，让星火寂寞想他的时候可以从那里面看他。不过看样子星火是一直待在潭水中，没有去使用过。

　　“……”石源站在熔岩潭边，想呼唤星火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该叫她星火的，他该叫她明秋，叫她……

　　“哗啦”一声，星火感应到石源的到来，兴致高涨的从潭水中窜出来，带出火星四溅。

　　石源忙将火星都挥开，怀抱着连火焰都跳跃着欢喜的星火，终于露出了一个许久未见得笑容：你还在，真好！

　　星火在许久未见的玩伴怀中滚一滚，动一动，好不开怀！

　　看着怀中打滚撒娇，灵智懵懂的星火，想起曾经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石源笑容慢慢散去，眼角流出泪水：“星火，明秋……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