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白》喜寿

40、第 40 章

　　这一片天幕，貂族人曾经引以为傲，那是神佑的证明，那也是力量巅峰的证明。但现在却变成殷殷期盼它破损，这样才能火海逃生。中间也有人曾开口质疑，被旁人一句那你来想办法堵了回来。

　　谁人不惜命，尤其是青焰中的人死状那么惨。

　　天幕下，石源化作原形，三条随风飘曳的尾巴比身体还大。

　　沙棠看见，扬唇微笑，以迅雷之势全力攻向欲望，她必须要占的先机方能给石源留足够多的时间。这九尾比她想象的要出色，短短时间又晋升一尾，她的打算也许真的可以成功。

　　欲望这时才注意到沙棠的目的，但他初出尚未恢复，又失先机，只能先全力对阵沙棠，再徐徐图之。

　　貂族众人在长老的带领下聚集议事厅，年幼体弱的在中间，壮年且本领高强的在外围，护着中间人也顺便对赶来途中的族人施以援手。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族人丧生在途中。欲望几乎是逮着半点空隙就指火烧人，试图最大化的回收分出去的欲望浊气。

　　没有人对这个贸然出现的白毛小兽发出质疑，所有的声音都掩盖在恐惧和族长的强威下。霜白和云栗也按下了心中所有的疑惑，先紧着带人出去。

　　石源终于劈下第一斧，山川震动，河水倒流，天幕颤抖几下没有破裂。

　　一斧下去，石源头晕目眩四肢酸软，浑身的力量都被破天斧抽了个空，差点连斧子都拿不住。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云夫人非要借他一命，还全力助他修行。原来仅仅是破天就足以要他用性命来祭。

　　石源深吸一口气，引动心火凝聚在其中一尾上。九尾猫的尾巴可用来挡劫，也可主动献祭临时壮大自身力量。

　　白色的尾毛变作鲜红，从尾巴尖窜起火焰烧至尾跟。燃烬的残渣飘散开来，形成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包裹在石源的四周。待风静云停，九尾猫身躯大了数倍，仰天长啸一声后，举起斧子风卷残云般连劈数十下。

　　天幕终于裂开一道口子，显露出天幕外灰蒙蒙的虚空之景。

　　总算不负所托了！只是他们会来找自己，带自己离开吗？我还要去寻找那个飘渺无根的念头，我不能……

　　石源力竭，莫说是拿着斧子了，现在的他连维持自身都做不到了，伸手探向天幕的破口，终无力垂下。一黑一白，九尾猫和破天斧从空中坠落。

　　他不是石像成精，他是祸山中那个曾经囚禁自己的‘山神’。也许是他欺骗母亲，也许是母亲利用他。但不管怎么说，是他以一己之力破开天幕，给了貂族一条生路。不能让他就如这断了线的风筝不知所终。

　　霜白看着空中飘落的身影，毅然转身告诉苏叶，她要去救她，至少试一试！

　　“去吧！这里有我！云栗也去，若是看见忘忧，也让她和你们一起吧！我会和你们母亲一起先带族人出去。寻到石源你们直接去天幕外找就好。”

　　苏叶点头，胜利就在眼前，但不到最后不可掉以轻心，兵分两路也许是个稳妥的办法。还有那只九尾猫，救命的恩情，该还！正巧他也可以避开几个孩子去找妻子。她留自己也留，夫妻一场，生死与共！

　　“义父！”

　　“爹！保重！我们天幕外见！”

　　霜白和云栗安心走了，在他们的想法中，爹和族人已经算是安全了，而他们找到石源后也会尽快去和族人会合，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走去。

　　孩子走后，苏叶开始指挥族人结伴向破口而去。并不是所有的族人都有能力飞上天幕，所以自身能力有余的必定要多奔波，一趟趟护送年幼体弱的。他自己首当其中，带头带着两个小儿登上去天幕的路，长老们跟随在后。

　　长长的登天路上，有人欢喜逃出生天，有人忧愁背井离乡，终究都是要离开这片祖祖辈辈长居的土地了。

　　欲望在石源现身的时候几乎是暴跳如雷，但他苦于沙棠的纠缠，一时竟脱不开身。懊恼之余，攻势愈加猛烈，一手收割徘徊在外的貂族人，一手照着眼前这几次三番坏自己好事的女子连连下死手。

　　两人从地上打到天上，周边沙石滚滚，云乱风狂。沙棠初还能勉强平手，到后面已是力不从心，一招不慎被欲望打落云端，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竟是一时不能起身。

　　欲望冷嘲一声，没去管倒在地上的沙棠，直奔天际而去。此女现在已不是他的对手，不足为虑。要紧的是那个马上要破开天幕的白毛小子和那些即将离开的貂族人。

　　如果让他们走了，那么他就不能在离开之前壮大自己，这对出去后对阵那些该死的神兵非常不利。

　　他到的比自己设想的晚了一步，冲上天幕之时石源已经坠落，貂族已经开始穿过破口。他满身怒火化作实质，双手不断交替，一丛丛青焰直冲人群。

　　苏叶机敏，瞬间移位，躲过青焰，但他后面两人却是没有反应过来，正中红心，马上就周身起火，痛苦不堪。

　　青焰一丛接一丛，短短数个呼吸，绝望和痛苦的呼喊响彻云霄，一个个貂族人化作青色的火团坠落，没到地面就灰飞烟灭。这其中也包括苏叶带着的两只幼貂。

　　不仅没过破口的族人被焰火击中在劫难逃，连进去虚空之地的也被焰火追逐，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貂族，完了！苏叶愣愣看着昔日族人一个个陨落，怒视欲望。

　　他过来了，那棠儿呢？已经彻底离开自己了吗？苏叶心神大恸，这边救不了族人，那边救不了心爱的妻子。他这一生明着风光无限，实则可怜悲催。唯一能安慰的恐怕就是不久前让霜白云栗前去援救石源。他们不在这里，他们还有一线希望，也是最后的希望了。

　　苏叶遥望一眼石源坠落的方向，双手剑指翻转。他已无可留恋，只愿这最后一搏能为孩子们争取机会。

　　霜儿，忘忧，云栗，石源！一切靠你们自己了。我先走一步，去陪你们母亲了。

　　“不愧是琼华仙子相中的男人，在我的无差别攻击下竟然还能坚持到现在。不过连花神的死了，你还是早点下去陪她吧！”看着场上唯一站立的男子，欲望轻蔑出声。

　　“就算我死，也要先咬下你一块肉！”苏叶剑指朝天，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请神！”

　　磅礴气势从四面而来，昔日花神窈窕现身！

　　欲望面容扭曲，就是这个身影，这个他日日嗜心痛恨的身影，毁了他的大业，将他囚禁在此近万年！

　　“不过是道老而不死的神魂。你的真身我抢了，你的转世我杀了，我还会怕你吗？”

　　欲望冲上前去，与那身影撞击在一起，激荡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光芒过后，欲望不见，苏叶在半空中炸开，不剩一星半点。霜白目睹这一切，凄凉一声后被云栗打晕在地。

　　一个浑身携带青色火焰的恶魔在空中肆虐，偏偏生着一张倾倒众生的俊脸。这一幕在无可奈何坠落的石源眼中燃起火花。

　　好像在遥远的过去，也曾经有那么一天，也是这样被火光映红天际的夜晚，也是这样四散哀嚎的族人，也是这样无可奈何的坠落。都是那样绝望！

　　绝望中两个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好像有些熟悉。他的头痛欲裂，眼神开始迷离。只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女声撕心裂肺一声：“爹！”

　　石源拼尽最后力气，拉住出声人的手腕：“不要过去，藏好！藏起来！你是最后的希望！”

　　他脱口而出这句话，就像是藏在心底回味过无数次。今日他说给了别人，曾经又是谁在这样和他说呢？

　　石源想不出来，只觉头像被重重一击，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