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白》喜寿

18、第 18 章

　　霜白最终决定现在不进这山洞，改日寻个由头多叫上几个人再来。今日进洞平安无事还好，若有事死在里头都无人知晓。

　　从前她会莽撞一些，但看过云桃死后云栗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性命对于父母亲人来说很重要。同样的，他们对她来说也非常重要。

　　然而突生的异变拖住了她的脚步。在她即将要转身的时候，石洞中亮起一点星火。温暖而闪耀，就像是寒夜中的一盏明灯，指引迷途游子归乡的道路。

　　火光倒影在霜白眼中，纸伞落地，她一步一步走向石洞，跟随火光，最终消失在石洞深处的黑暗中。

　　完全陷入迷障的霜白在洞中随着火光左穿右绕，完全不知道自己走的早已不是最初见到笔直的石洞。直到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有了痛感她才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时火光已经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霜白揉揉撞疼的额角，什么都看不见。她摊开右手放出一簇小火苗，一块块暗红色的岩石耸立四周，火苗跳跃的阴影附着在上面仿佛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猛兽，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脚底下是缓缓流动的岩浆，时不时冒一个小泡。若不是脚下一叶扁舟，怕是随时会溅上来。

　　这是什么地方，貂族从来没有这样的地方，就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地狱。

　　霜白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刚刚是在祸山上。是因为石洞吗？可是父亲曾带着族人进去探寻过，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到底自己是触动了什么东西，还是石洞已被外来者占据？

　　“你怎么来了，今日并不是我们约好的时间！”

　　“谁？”身后传来一个从没听到过的声音，霜白惊问回首。

　　隔着屏障的黑暗阴影下，一只小兽缓步走来。大小与貂族本体差不多，圆圆脑袋三角尖耳，一条蓬松大尾巴立在身后，通体雪白只有额间一道蜿蜒鲜红的印记。这是一只猫，还是只很漂亮的猫。

　　貂族的土地上只有貂族，没有其他，至多也只是偶尔天生地养出一只不知名的，统一称之为妖兽。所以霜白并不认识眼前的小兽，只觉得这小兽模样还挺可爱，就是端着一副架子，神情傲气。伴随着它的靠近，四周亮堂起来，地上岩浆急速冷却变成平滑的地面，颜色有些妖异。

　　霜白收回掌中火瞳孔猛地一缩，刚打照面差点被他软萌的外表给骗了。只凭这一手就胜过貂族大半人的本事，未出隐藏的只怕更多。而且听它话中的意思有人在这与它相会，是谁？难道，是云栗？他结识了外来者却瞒着众人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那只小貂！”白猫瞳孔窄成一条竖线，对着霜白坐下尾巴绕过来围住身体，仰头在空气中嗅嗅：“原来如此，你身上有神的气息，难怪星火错认了！”

　　一团拇指大的小火苗出现在小兽的身边上下浮动，火焰扭动还发出轻轻的“嘶嘶”声。

　　白猫抬起爪子拍拍星火：“别生气！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能分辨神魔气息，并不能看见。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小火苗这才安静下来，转过身瞪了霜白一眼才落在白毛兽头顶隐去身形。

　　霜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明明这团火前后左右看去都是一样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会有它转身瞪人的感觉，就好像这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姑娘。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是哪？这小兽是谁？它想做什么？

　　霜白收回心神，全神贯注看着眼前的白猫：“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你又是谁？”

　　“我是谁？”白猫起身，召来一块大石，纵身跃与石上，略高于霜白的位置，慵懒斜靠，大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我是山神，明秋山的山神。”

　　“明秋山？”

　　“对，明秋山。我长年沉睡，醒来的时候不多，既然你能遇上就是有缘。我可以应许你一个愿望或者是给你一件护身法宝。嗯，我看你身为女子又容貌绮丽，你瞧这个如何？”

　　明秋山神伸出爪子，在地上扒拉片刻，霜白脚下的熔岩又沸腾起来。一个拳头大的气泡破裂，浮上来一条墨绿丝带，看着平平无奇。

　　“这是冰海鲛人所织，水火不侵，刀剑不伤，只需佩戴身上便犹如身披金甲，是件上品护身法器。”

　　霜白没有去接，这件事看着诡异，再者那丝带实在也是看不出有何不平凡之处。她打量几眼这只自称山神的小兽，只提了一个要求：“我想回家，请你告诉我怎么出去！”

　　“怎么？这件宝物入不了你的眼？莫非你是嫌弃它不够精致？精致的我也有。”白猫爪子一划拉，熔岩中又冒出好几件物品。发簪、手环、项圈……都是些女子首饰，精巧富丽，看着就惹人喜爱。

　　霜白摇头，母亲一直教导她不可轻易拿取旁人的东西，尤其是特别精致特别好的。关系好的拿了人家的心头好有违品德，若是不认识关系不好的，人家又为什么要给你，必是有所求。

　　如今这样一个头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而再的要送礼，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只是身处异地，最好也莫要闹不愉快，平平安安离开才是上策。

　　“多谢山神！我误入此地，只想回家，请山神许可！”

　　“你这人真是奇怪，旁人见了我求宝物都来不及，你倒是还要向外推。你伤我心了，今日心情不好，你就在这呆着吧！”白毛小猫满脸不高兴轻哼一声，站起来踱着方步就要离开。

　　就因为送礼不成，它就要独自离开，把人撂在这前不得路后不得退的地方。这哪算什么神，魔还差不多！云栗遇见的会是它吗？为什么他就可以离开？是因为接受了礼物？它为什么要四处送礼。礼物是做什么用的？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心头，霜白眼见小兽离开，石窟光芒变暗，脱口而出：“你也是这样对云栗说的吗？他接受了你的礼物？自来送礼不是为求欢心就是有所求。你这见一个送一个，是因为这些东西可以帮你，而你出不得这里是吗？”

　　霜白也是在说话得时候才忽然想起自己是因为无形的屏障而停下的。屏障那边的所谓山神从出现开始就一直不曾触碰屏障的位置。他必定是知道这位置的，这东西也许是为了保护他，也有可能是为了限制他。

　　唯有试一试才能知晓！

　　白猫猛地停下脚步，侧身回头，呲牙咧嘴，眼中满是怒火。它转过身，对着霜白低声咆哮。咆哮声在山石之间跳跃回荡，不断增强，最后声如惊雷。熔岩从新沸腾起来，在半空中火星四溅，引得整个空间都动荡不安，好像随时都会破裂。

　　霜白捂着耳朵一边躲闪落下的碎石一边大喊：“停下，快停下！”这回荡的咆哮声让她无法凝神施法躲避掉落的石块和飞溅的熔岩。这样下去非受伤甚至是送命不可。

　　星火对这一幕似乎也很不满，立时出现在它的身边，上下飞舞，一直试图安抚它。

　　猫咪的怒火终于停下了，达拉下脑袋，无精打采，身形都感觉小了很多，一步一步退回黑暗中。小火紧跟着他，这片空间只剩下了霜白，好在它们的离去没有让洞中的光明消失，也把熔岩重新归于冷却。

　　霜白松了口气，颓然倒在扁舟上，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跌落熔岩了。她靠着小舟仰望洞顶，心中不住叹气，从成年那日开始，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看刚才的样子，这白毛兽是因为戳到痛处翻脸。屏障真的是限制而非保护，以后不用担心它冲出来，但要担心它控制熔岩和吼声伤人。说来也奇怪，气成那样了，临走的时候还留下光明制止了岩浆。也许它也不是什么恶兽，云栗与它相识也没有那么糟糕！

　　还是不行！在这种非常时刻，没有得到明证的事情还是先把一切未知的外来者先当仇敌为好。貂族中人不管是谁都经不起伤痛和离别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身处石洞中没有日月星辰，没有日冕记时，都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只是觉得很久很久，久到天昏地暗。

　　霜白在小舟上翻个身，无奈敲着船舱底板，它什么时候才肯放自己走啊！

　　恍恍惚惚间白毛兽的小火团又从黑暗中飘出来，经过霜白的头顶，顺着熔岩的流向在尽头去穿墙消失。

　　霜白以为那小兽出来了，翻身起来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正疑惑，那星火又晃晃悠悠回来了，停在屏障处。熔岩流向的尽头闪出一片衣角，颜色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但绝对不是云栗，因为这是一条女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