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白》喜寿

17、第 17 章

　　暴雨倾盆而下，祸山脚下，霜白缩成一团。皮毛已经湿透，雨滴汇成细流从头顶坠下，眼前白茫茫一片全部都是水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该死的笼子，不仅限制了她的自由，连法力也一并限制了。这会要来个人，把她清炖了都不成问题。数日不见阳光，雨滴打在身上已经有了几分刺骨的寒冷。

　　貂族这一向都是风调雨顺，可是天幕破损之后再也没了从前的好天气。先是大旱三月，现今又是暴雨连连，从云栗剖白那日到如今，已是连绵月余了。不过这么糟糕的天气也没能阻挡有心人的脚步。

　　洪涝成灾的这段日子，漩涡里又出现了两波人马，貂族虽然赢了，代价却是惨痛的，他们又失去了数个族人，而且战斗中走脱了几个外来者，至今也还没全部找到。苏叶和长老们依旧没能找到能够填补或是消灭漩涡的法子，只能不断的督促族人修习然后在各处布下陷阱。霜白现在被囚的笼子就是陷阱之一。

　　【有没有人啊！】霜白有气无力吱了一声，回答她的只有雨打黄土的声音。

　　紫貂沮丧低头，应该没有谁比她更倒霉了吧，若是在和外来者战斗中被抓或是负伤乃至死亡，那也还算是个英雄，被自己人放的陷阱给抓了……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证明她的愚蠢。也不知道家里人何时才能发现她的失踪，实在是这个草木皆兵的时期，每个人都太忙太累了。

　　雨势变缓，苍白雾气聚拢，中间一道身影忽隐忽现，看起来偏瘦小，虽然模样看不真切感觉上倒是有些熟悉，不太像非貂族之人。不过霜白还是在犹豫，万一自己看错了，那可是性命之忧。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雾气中的人影折个弯向着远离的方向走去。这下霜白有些急了，错过这一个，下次指不定得什么时候，要不还是赌一把，这里总归是自己得族人居多。

　　霜白口中呜咽出声，爪子扒拉笼壁。雾气中的人影惊跳，瞬间没了踪影。

　　这算怎么回事，想求救反把人吓跑了？霜白丧气，继续窝在笼中等待下一个过路客。

　　“霜白姐？”背后响起云栗不可置信的声音，“你怎么会……”

　　那熟悉的少年身影，自己刚刚怎么没想到是他！霜白拿爪子捂住眼睛，哀嚎一声。被个成年的看到也就算了，被孩子，尤其是才认下不久的小弟弟看到，太丢人了。

　　“放心，我会帮霜白姐姐保守这个秘密的。我先救你出来吧！”俊朗少年忍着笑拿匕首击落笼门。

　　霜白脱身变回人形，才想伸出手摸摸云栗的头以示嘉奖感谢又缩了回来。云桃死后云栗似乎一下子长大许多，眼前这张趋向成年成熟的脸，脱去稚气灵动，让人下不去对待孩子的手。

　　“多谢了！”霜白点头致谢，“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栗指指山顶：“我想姐姐了，去不得山顶只得在这遥望一下。”

　　“桃子姐会知道你这片心的。”霜白听着回答也是心中嗟叹，伸手给云栗加上避雨决烘干他的衣袜青丝，“今日雨大，在这行走也不甚安全，不如回去等天象好些再来吧！”

　　“不了，霜白姐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呆一会！”

　　少年脸上的落寞让霜白心中一疼，也不再勉强，交代他小心行事转身离开。回家的一路上还在感概这栗子心伤太深，这么久了还无法安然面对姐姐的离去。那一日要走出悲伤的豪言壮语……

　　不，不对！

　　云桃过世之地在祸山山顶西北处，天气好的日子站在自家院中能与山顶遥遥相望。云栗刚到自家那几日因着不许他出门，他都是枯坐窗边终日眺望。而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祸山的南面山脚，根本望不到西北山顶。

　　天色不好云栗在家中望不到山顶出来这里确实说的过去，但不在西北山脚反而跑到南面山脚，这能看到什么，完全不合常理。

　　霜白犹疑片刻回到适才被困的地方，云栗已然失去踪迹，无奈暂且回家。中途又转道去了姑姑家，她不太喜欢湿哒哒的天气，最近去的也少了几次。

　　姑姑家门外霜白看到一片衣角掠过转角，瞧着衣裙的款式不是姑姑的，反倒是像未嫁少女。从前这样的人很多，都期盼表哥的回眸，但那次事情之后就日渐减少，直至再无倾慕的姑娘跨入这里。这一位又会是谁？

　　姑姑不在家，表哥在屋子里抓着一个彩球玩，一会追逐一会抛掷，不亦乐乎！

　　霜白站在窗口看着玩得高兴的白英。表哥一向温文有礼自重身份，这样简单的模样还真是不曾见过，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很多人都担忧明天的时候。也许母亲的话也有道理，福祸相依，谁知道呢？

　　回到家中，云栗仍未归来！

　　云栗半途成为一家人，并无从小长大的亲密，加之又道是去缅怀姐姐，霜白也说不好这事是问还是不问。她摇摆不定，被惦记的少年却是彻夜未归。

　　一夜未归，两夜未归，第三日霜白去往探望表哥归来后依然没有云栗的身影。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难道说在山脚遇上了人，但最近几日巡山族人也并无异样消息。霜白心中不安，去寻母亲商讨，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云栗三日前便得母亲首肯，要去寻一件家姐旧物。

　　祸山何来云桃旧物，抑或是他先去缅怀再寻旧物？即是缅怀为何去得却是南山脚？

　　他有秘密！他在欺瞒！可是话说回来谁心中没点小秘密，也许真的是自己多事了。霜白拿不定主意，直到翌日云栗归来。

　　几日未见的云栗青丝顺滑衣裳整洁，显然是刚刚打理过。但霜白记得那日遇上他穿的是短打劲装，今日却是青裳长袍，手上空空如也。他没有向往常一样喊她“霜白姐姐”，只是点头致意，脸上的倦怠神情便是堆满笑了掩藏不了。

　　随后云栗就回房休息，擦身而过的时候空气中隐约传来血腥之气。霜白抽抽鼻子，望向他的背影，他的右手下垂，手腕衣袖遮挡出露出一点点鲜红。

　　他受伤了？霜白心中生疑，又想起他那日豪言后一直是闭门苦练，后被母亲逼迫才偶尔出门散心。一日散心归来忽然一改从前，每日早出晚归，满脸倦意，现在更是数日不归。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愿只是少年贪玩意外受伤，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霜白没有告知沙棠心中疑惑，母亲最近已经够忙了，不仅还在找想送父亲的东西，而且还要经常到族中帮忙。有些事父亲不好请族人来做就都压到母亲的肩上。她曾想去帮忙，爹娘一起拒绝了她。

　　云栗的事霜白想过放弃寻找答案，可是一想到当日云桃临终前竭尽全力推动竹篮的样子又觉得总是该做些什么。

　　她曾试探性的问云栗可曾寻到了旧物，云栗表情明显一愣，许久才恍然大悟霜白说的是什么，简单言说寻到了，再无二话。许是连他自己也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借口有事匆匆躲了出去。

　　算了，是自己接下云桃的托付欺骗父亲，也是自己提议多一个弟弟，总也该多关注一二。霜白告诉自己不去深究，能确定安全就好。云栗要安全，家人也要安全。

　　数日后，霜白谁也没有告诉，独自撑着油纸伞行至祸山南面山脚。今日仍然是个阴雨天，浠沥沥的小雨棉绵不绝，祸山一半笼罩在雨雾中。

　　南面的山道崎岖陡立，而且还有一个大洞。这洞在祸山刚出现的时候是没有的，一年后才出现，随后一桩桩祸事接二连三。所以父亲苏叶不许族人走这条路，更不许进洞，只有轮到值守的族人方可在附近巡视徘徊。

　　霜白漂浮离地半尺缓缓向上进发。南面这路她也是第一次走，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

　　山洞在半山腰略偏下的位置，今日之前霜白只在父亲展示的水镜中看到过。镜中显示洞口草木焦黄曾经历火蚀。山洞冗长笔直，洞壁光滑，尽头有一堆焦土。

　　今日实地看到的与水镜中稍有不同。现在的洞口已无半点草木，光溜溜的只有风沙。山洞内部漆黑一片，霜白站在外头丢一火球进去，未到底已经熄灭，洞壁看起来与水镜中的画面并无不同。

　　论理这祸山上只有这里如果发生或是隐藏点什么不容易被人探知，其他地方都不行。霜白来之前也做了心理建设，打算好好进洞瞧一瞧。但真站在这，这洞给她一种很深的排斥感，她非常不想进去，不是源于害怕，而是深深的无力感中参杂绝望。

　　这种感觉在过去的百年间从来未曾有过，这洞，自己是该进还是不该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