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白》喜寿

15、第 15 章

　　艳阳高照，已经有三个月不曾下雨了，明明该是春暖花开气候宜人的季节，却生生变成盛夏七月流火。若不是族人会些法术可搬山移海、呼风唤雨，这地方早不适宜居住了。便是如此，江河日益枯竭，长此下去可无水可移可唤。

　　霜白望一眼天上的太阳，召来几片宽大的芋叶浮在头顶遮阳，继续行走在山间。

　　上次外来者的事情过后，面对天上依旧张牙舞爪的漩涡，族里每天都会派三个人在祸山这边巡视，轮班时间交错，这样既可全面查探亦可意外发生时相互有个照应。今日轮到她在祸山之巅巡查。

　　祸山便是这意外来的巨峰，本没有名字，然他是祸乱之根，有人便称其为祸山。原本只是私下里叫，久而久之就真成了山的代名。

　　这一日尚算是风平浪静，除了午后时分漩涡落了一个惊雷在祸山头上，又给打薄了一层山体。

　　霜白乘着交班前最后巡视一遍她分管的区域，完了站在山顶的边缘看着天幕上的漩涡，如之前的无数次那样疑惑：这漩涡是什么，漩涡之外又是什么？

　　“霜白！”云桃从山下款款而来，手上还挎着一个小竹篮。

　　“桃子姐？”霜白意外，看看云桃的身后又没有其他人，“怎么会是你来，今天不是该轮到云湘吗？”

　　“她来寻我道是家中有点事，我便与她换了。”

　　“我看她是觉得日头太大，想赌赌运气看过几日会不会好些。她想多了，我也盼着下雨，可真没要下的样子。说不得到时候又得央求你替她一替。”霜白颇为不满，平日里躲个懒无妨，可这阖族生死的事上太说不过去了。下次再这样非得跟爹爹说不可。

　　“没事，她历来娇弱，我可比她强壮多了。来，吃点零嘴，交接完了你也好早些回……”云桃伸手进竹篮拿东西，摸着个毛毛软软的，脸色微变。

　　“怎么了？”霜白问。

　　“我提错篮子了，本想带些糕点给你，这下给不成了。”云桃捂紧竹篮，满脸歉意。

　　霜白“噗嗤”一笑:“我当出了什么事，这有什么好歉意的。那这儿就交给了。忙了一天，我也早些回了。”

　　霜白挥手道别，轻快下山。娘亲传口信说今日爹爹会回家，她要赶紧赶回去。自从坐上这族长的位置，十日里至少有个八九日是在家中看不到身影的。

　　走至山脚，天空忽然划过一道强光，惊雷滚滚紧随其后。霜白抬头，幽深的漩涡又如那日一般拉出一个圆。

　　又有外来者？

　　霜白立时往山顶跑，边跑边快速掐诀向高空放出一道火花，这是族中约定的危机警报。同一时间，山顶刚刚与云桃分开的那里也窜起冲天火花。

　　“啊！”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响起，还伴有半大男童的哭泣声。这声音？好像是胖栗子。霜白脑中忽闪过云桃捂着竹篮时意外的表情。

　　糟了！云桃本身能力不弱，可若是加上她非常在意但是年幼法力低微的云栗……

　　没等她跑到地方，山顶传来的光芒让她晕眩，这光就和老族长请神那日一模一样。光芒过后，大地忽然陷入一片死寂。霜白只能听见自己狂奔的呼吸和心跳声。

　　祸山山顶又被削低了几分，新裸露的沙石上飞溅着点点殷红，一直延伸到山石的背后。霜白站在平地上，有些不太敢上前，她害怕，怕看见什么她不想瞧见的东西。

　　霜白一步步接近山石，颤抖的手费力将自身送到山石后。

　　云桃安静的倚靠着山石，脸带红晕，轻抚着怀中的竹篮，眼中满是恬淡和柔情，仿佛一切岁月静好。

　　“桃子姐！”霜白压低声音，但是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表面上看起来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可她知道，不是站不起来，云桃是不会坐在地上的。还有那个篮子……

　　云桃用一种极慢的速度转向霜白，扯动一下嘴角，然后把怀中的竹篮向着霜白的方向推一推。没有推动她似乎有些心急，又加大力道，竹篮动了分毫。

　　“你别动！我爹和长老们很快就会过来的，你一定会没事的。”霜白伸着手却不敢去触碰，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疗伤的光芒一打上去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云桃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一个无底洞。

　　云桃张开嘴说话，霜白极力辨认才勉强听出“云栗”二字，其他的都被尘封，再也无法知晓。

　　云桃的头垂落下去，大量的血从她身体涌出。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还有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鲜血浸透衣裳，染色竹篮，流淌到霜白的脚下，继续向四周蜿蜒。

　　竹篮动了一动。浓烈的血腥味熏醒云栗，他双眼朦胧，一只爪子推开竹篮盖，一只爪子揉着眼睛：“姐，什么味儿这么难闻，你……”

　　“姐，你怎么了……姐姐，你醒醒啊！你和我说话呀！”云栗跳到姐姐身上，小爪子捧着姐姐的脸，胡乱擦拭脸上的鲜血，可是擦干又流，总是不干净，“你说话呀！姐姐你不要不理我。栗子很乖的，栗子会很听话的。你不要不看我，不要离开我！我错了，都是我不乖，姐姐你不要死啊！”

　　云栗攀在云桃身上，哭得撕心裂肺。霜白心中也不好受，侧过头拭去眼角泪花。老族长离去的阴影尚未完全结束，又一条明媚鲜活的生命倒了下去。

　　“栗子，你……”霜白想劝云栗节哀。她知道这样没什么作用，云桃是他唯一的血亲，还自幼处处疼宠。可佳人已逝也不能由着栗子哀伤过度而病倒。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小貂儿就从云桃身上掉落，真的哭晕了。

　　霜白抱起云栗，边上传来不少脚步声和飞行的风声，其他族人也陆续到了，冲在最前面的就是新任族长，自家爹爹。

　　苏叶环顾四周，先探查一番云桃方才问女儿：“霜儿，这儿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今天是我在这值守，换班的时候云桃姐姐过来说她和云湘换了，于是我就下山了。走到半路听见天上有声响，出现一个和上次一样的怪圈。我担心有事又跑回来，等我跑到这里就已经这样了。”

　　“怪圈？那这里必然还有其他人。云章和重明，你们两个四处找找。青嫂你帮着收殓下云桃。还有，今天另外两个值守的是谁，出来！”苏叶一条条下令，忽然瞥见霜白怀中的小貂，女儿和小貂身上都是一片红，刚才都没注意到。“云栗？他怎么在这里。我早已下令，未满百岁者不得靠近此山。”

　　“是女儿带他上来的。”霜白急忙道，桃子姐死了，她去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弟弟，还是不要让他担上罪责了：“他送云桃姐姐过来值守，不敢上山就在山下眺望。我下山的时候正好遇上打算带他一起走。没想到这里出了意外，见他实在担心姐姐就一起上来了。结果看见这场面，就急晕过去了。”

　　“他俩感情好，临终见一面也少点遗憾。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你先带他下山吧！让族医好好看看，别留下什么病根心魔。去吧！”苏叶沉吟片刻，放过此事。这俩孩子，他还是很看好的，可惜了。

　　“嗯！”霜白抱着小貂转身下山，她离开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向苏叶行礼：“族长，今日在这的是我和云礼。我们看到云桃的讯号后云礼让我回族中请人，自己上了山顶。但是，我刚看了下，山顶没有他。”

　　“找！马上给我找，一定要找出来！”苏叶心中担忧，山顶留下的气息告诉他云桃定是用了“请神术”！她如何知晓的以后再查，但云礼，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而中途逃走，那按时间算，极有可能他跑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是云桃发招的时候，若这样就凶多吉少了。

　　很快，山中传来消息，找到三具尸体和四个人的脚印。一个云礼，两个陌生人，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脚印。

　　事情至此已经差不多明了了。云桃值守的时候漩涡忽然出现怪圈，两个外来者进入貂族天地。云桃请她们离开这两人不肯，于是便发了求援信号然后双方打斗起来。

　　云桃不敌两人，使用不知何时学的请神术击毙外来者，自己也反噬而亡。这其中可能还有其他的什么事在其中，让云桃不得不使用请神术而不是等待族人到来。只是她已逝去，也不得而知了。

　　云礼实在是运气不好，刚来救援反而被误伤，可惜可叹。

　　唯一还有疑虑的就是多出的那个陌生脚印。能在神光下逃生，这是谁的，现在又去了哪里，将来会有什么危害。

　　这始终是个隐患。苏叶下令全族加强戒备，如有异动切不可孤身应战。祸山上除了值守另增加了不少陷阱。漩涡的麻烦一直未停，似乎还有增多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