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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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很敬畏自己的姐姐，她是个头脑简单的姑娘，看什么事情都看表面，她体会不到汪绿云冷硬外表下的温柔，但却知道姐姐是很重要的人，是会保护她，教训她的人。她敬重姐姐，却更青睐对她宠爱有加的叔父汪芙蕖。
因此当得知明楼不告而别，她心灰意冷，一时间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人生失去了意义和目标，于是汪芙蕖建议她去日本读书，她就同意了。
汪绿云坚决反对，但对上汪芙蕖也建议把她送去日本，她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她们两个寄人篱下，完全就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于是两姐妹都踏上了去日本的飞机。
但是在日本生活两年后，汪绿云就接到了德国军校发来的录取通知书，扭头一个人一分钱不带，飞去了德国。
她没有给自己妹妹以及汪芙蕖任何联系方式，任何地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失去了汪芙蕖的资金支持，军校昂贵的学费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问题。汪曼春是知道自由的代价的，她畏惧这样的代价，因此只有她那个冷硬的姐姐踏上了不归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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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是在除夕夜看到一个充满法西斯味道的身影的。
法国的除夕夜很冷清，因为距离圣诞节都过了差不多两个月了，但是作为中国人，他和两个弟弟还是热衷于过除夕。
他们三个人一个已经是经济学副教授，一个是他的助教，还有一个还在读大学，作息时间岔开，很难像除夕夜一样聚头在一起。
今年大姐因为家里生意上有些事，没能过来过年，因此上街买菜的只有他们三个。
就是在菜市，他们看到了一个穿德国军装的身影。
这个时间，出现在法国的德国人是不受待见的。
一战过去已久，但是德国作为侵略国的污名一直致使他们收到来自法国英国的敌视，可德国的军人很强大，这是他们不争的事实，而法国的军队最容易投降，法国人内心里对德国兵有着深深的畏惧。
但德国军装的士兵却并没有受到菜市场小贩们的冷脸，他们热情地向他推销自己的果蔬肉食，他也伸出白皙的手认真挑选食材。明台出于好奇，伸长了脖子想要打量此人的面目，却被明楼拉住了身体。
阿诚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少爷，做什么事情都把心思摆在脸上。
可是明台眼力极好，光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看明白了那位德国军官的脸，他小声地对两位哥哥说：“那是个亚洲男人。”
明楼和明诚如今虽然是共产党，但是也与共产国际有交流，共产国际的敌人就包括了德国，一个身穿德国军装的亚洲人，出现在共产国际活跃的巴黎街头，到底是为了什么？
“绍桓。”
一个冷清的声音带着家乡熟悉的咬字发音在三兄弟耳边响起。
他们顺着声源望去，看见一个同样穿着德国军装，带着军帽，身材挺拔气质傲然的女人走到了他们一直关注的“德国士兵”身边。
这个女人身材修长纤细，五官精致冷艳，以至于明家三兄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当年那个沉默、阴郁的汪家长女，汪绿云。
汪绿云把手里的法币递给顾绍桓，然后叹了口气说：“卖出去了，这学期一半的学费有着落了。”
顾绍桓看着汪绿云如释重负的小脸，笑着给面前的法国菜贩子结账，然后提起一篮子菜，对汪绿云说：“那我还得谢谢你？”
汪绿云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说：“得亏你被分到是我的搭档，不然，你就是饿死我也不管你。”
顾绍桓英俊而清冷的面庞露出了笑颜，他用肩膀撞了撞汪绿云的后背，说：“别呀，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跟汪绿云在一所军校上学，他违背了父亲来德国学习经商的意志，自顾自考上了军校，然后就被家里人断了生活来源，处境跟一个班上的汪绿云差不多，偏偏两个人还被分成了一组搭档，那就干脆狼狈为奸做点营生。
两人转过身，正准备离开菜市，却在后头的一刹那看到了身后三个马甲三件套的英俊男人。
顾绍桓还尚未感觉到什么，但汪绿云瞳孔紧缩，穿着军靴的双脚立刻停住了。
人生有四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明楼在看到汪绿云正脸的那一刻脑子里划过了这四大乐事。
想完他心里还有些好笑，一个当初在他们家楼下恨得牙痒痒的人，也能算作故知么？
顾绍桓察觉到了汪绿云的不对劲，他顺着汪绿云冷漠的视线向前望去，看到了三个同样站立在原地的男人，于是低头问汪绿云：“你认识的人？”
汪绿云眨眨眼，对顾绍桓说：“我们交了学费是不是就没有生活费了？”
顾绍桓被她牛头不对马嘴的疑问问的一愣，不过他很老实的点头，说：“现在已经差不多快没了，就你给我的那点，大概只够我们俩吃一个星期的面包。”
汪绿云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明家三兄弟伸了伸下巴，说：“里头最老的那个欠我钱，走，我们要债去。”
明楼他们看着汪绿云原本淡漠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露出他们熟悉的气势汹汹来。两个深灰色军装，腰间紧束银章皮带的人迈着训练有素，整齐一致的步伐走到他们面前，然后为首的汪绿云便微抬着下巴，说：“真是难得，居然能在这里遇见明氏子弟。”
说完她就看了一眼顾绍桓，说：“这位是重庆顾老的幼子，顾绍桓。”
重庆顾老？
明楼和明诚面面相觑：这不是国党那边的人么？汪绿云一个伪政府官员的亲属怎么跟国党的人走在一起？
顾绍桓问汪绿云：“他们是上海巨富明家的少爷？”
汪绿云点头，顾绍桓立刻心情就美妙了起来。
看到这三个人，就像看到了军需物资，看到了战火连天的年代中最为富裕的肥羊。
还是明台先发问的，他奇怪地看着汪绿云，说：“汪大小姐怎么会在法国啊？还穿着德国人的军装？你不应该在新政府里帮你叔父的忙么？”
此言一出，明楼和明诚都想到了他们接到的关于汪曼春的消息。
这些消息都是明镜带来的。
这些年汪曼春去了日本军校学习，被南田洋子看重，回国后担任76号情报处的主任，在国内对抗日分子展开了各种血腥无情的打击。
而同样被送去日本的汪绿云，跟彻底没了消息一样，明镜暗地里猜测可能在日本出了事故。
事实上并没有，这个嘴巴恶毒的姑娘家如今出落的极为美艳凌厉，站在法国的街头同他们说：“谁告诉你的？”
明台一噎，然后说：“曼春姐就在76号啊，你不应该也在——”
“曼春在76号？！”
汪绿云突然间变了脸色，睫毛长卷的眼睛突然间瞪得老大，煞气逼人。
明台被吓了一跳，连忙住嘴，可汪绿云却一步迈上前，一把揪住了明小少爷的衣襟，说：“谁告诉你的？说！”
明楼立刻上前挡住了明台，伸手握住汪绿云有力的爪子，汪绿云只觉得手背剧痛，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这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用不可忽视的力道把她的手卸了下来。
明楼松开了她的手，说：“是家姐带来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汪绿云听他这么说，便明白这是真的了。
可恨她为了不让汪芙蕖找到她，不曾跟国内任何人联系，却也断了自己对曼春的认知，如今一上来就告诉她汪曼春那个软弱可欺的女孩儿进了76号，她简直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还带上了怒意。
汪芙蕖一个搞经济的，怎么把她妹妹送进特务机构了？
顾绍桓眼见汪绿云脸色不对，然后上前扶住汪绿云的双肩，说：“绿云？”
汪绿云回过神，然后对着明楼说：“感谢明大少爷告知我曼春的近况。”
“不过按照明大小姐的意思，你们明家跟我们汪家应该早就恩断义绝了，明董事长何必还向尔等絮叨我们家曼春的事？”
明台冷哼一声，说：“还不是曼春姐总是给我大哥写信？”
阿诚瞪了明台一眼：“明台！”
汪绿云是知道自己妹妹的尿性的，恋爱脑到无法无天的那种，听到这样的话她也不意外，也不生气，不过一想到明镜会拿着那些信暗地里嘲讽她们汪家的家教，她脑门上的青筋就开始一跳一跳的。
“我许久不在妹妹身边，汪芙蕖又对妹妹缺乏管教，做下了这等不齿之事，是我有违长姐的责任，”汪绿云按耐下心中的火气，盯着明楼的双眼说道，“等我回国，一定会好好教育教育我的妹妹。”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诚的思绪立刻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这个一直没什么个性的女孩，高举着雪白的胳膊，把汪曼春打倒在地。
明诚有些恍惚，他感觉他们从来都不了解汪家的女孩儿。
他们想不到汪曼春会如此执着，也想不到汪绿云是这样的一个人。
明楼听得出汪绿云言语里的刀光剑影，他面不改色地微笑，说：“汪小姐怎么会在法国？我听说国内一直没有您的消息，您的家人应该很着急才是。”
威胁我？
汪绿云听出了明楼的意思，他这是要把她的踪迹泄露给上海那边。
以此来弄明白她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汪绿云说：“我在德国读书，曼春她知道，所以我的家人并不着急，多谢明大少爷美意了。”
“说起来，明大少爷当初拿了我妹妹不少的礼物，如今都一拍两散了，我妹妹也没跟您算过这笔账，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难得能遇见一回，今天就把这笔帐结干净吧。”
说完，汪绿云就极为臭不要脸的对着明楼伸出了一只手。
洁白的手，虎口生着秀气好看的茧子。
平摊着的五指，表达的意味不言而喻。
明台在后面看得一脸扭曲，他小声地在明诚耳边说：“我没看错吧，汪绿云这是在向大哥要钱？抢劫啊？”
明诚看着汪绿云一脸的理直气壮，也一言难尽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
明楼的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一下，然后他从手腕上摘下一只劳力士，放到了汪绿云的掌心，说：“曼春送过我一只表，不过不是这一只，就拿这一只来抵吧。”
明台在后面看得一脸肉痛：这表他眼馋好久了，老贵的，问大哥要了好久都没要到，居然就这么给了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女人？！
汪绿云拿到表就放进了腰间的口袋，然后说：“我记得我家曼春不止给了你手表，不过无所谓了，暂时算便宜你吧，就此别过，希望明大少爷不要像上海街头的中年大婶一样那么多嘴长舌。”
说完，她高傲的小脑袋一扭，带着面含笑意的顾绍桓快步离开了。
明楼看着汪绿云笔挺的脊背，对身后的两个弟弟说：“看到没？多有大小姐的气势。”
明台嘟着嘴巴，气呼呼的说：“什么大小姐？就是土匪流氓！大街上抢钱的！”
他还在怨念心疼那只手表。
明诚好笑地摇摇头，说：“就当破财消灾了。”
明台还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凭什么破我的财”，明楼反问“你还把那只表当作你的了”，明台蹦跶着叫嚣“总会是我的的！你丢了我的表，赔我！”……
作者有话说第2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