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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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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李漠被一阵鸡叫声吵醒,抬头一看天已经蒙蒙亮,再睡下去也睡不踏实,索性起床为一家人做一顿早饭。
看着灶台上仅有的半罐小米和一把野菜,李漠叹息一声,没办法,只能熬了一个蔬菜粥,如果今天的计划能成功,至少饮食不会这么寒酸了。
李漠瞅着锅里连糊状都达不到的真正的‘稀’饭,暗自叹了一口气,勉强舀了一碗最稠的,将剩下的分成俩份。
“阿姆,阿牛哥,吃饭了”阿牛正在院子里整理柴火,闻声搁下手里的细柴,缓步走过来,李漠端给他最稠的那碗,毕竟吃的用的都是人家的东西,阿牛还要干一些重体力的活,虽然这点稀饭连打个底都不够,但在有限的条件内,起码要给他最好的。李漠端着粥,挡着身后的俩个碗。
阿牛看了他一眼,直接绕过去,端起他身后的稀粥,然后在转身离开时低头轻飘飘说了一句“那碗给阿姆”。
李漠愣住了,内心五味杂陈。
他……是怎么发现的
饭毕出发时,阿牛正在往肩上扛一副担子,俩边各挂着一个红柳编的筐,框里装了满满的柴火,这是阿牛昨天一下午的成果,李漠清楚这年头的柴火家家户户都攒着一大堆,根本卖不了几文钱。
正准备出声让他不用背这么重的东西时,话到嘴边李漠又顿住了,自己现在还相当于一个废人,吃穿用度都要靠人家,如果现在告诉他说‘我能在县城赚到钱你不用背柴火了’这种话,“哎!”李漠摇摇头,人家又不傻。
阿牛背好了担子,转过头却发现李漠还站在原地不动,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漠漠,你怎么了。”
李漠脸上变幻莫测,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般试探着说道:“阿牛哥,如果我说我能在县城里赚到钱,而咱们不用背这俩筐柴火,你会相信我吗?”
阿牛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漠:“我开玩笑的,嘿嘿,你背着吧!”
阿牛放下担子朝李漠看来,“走吧,我不背了。”
李漠:“你,你不怕我是在骗你吗?”
阿牛:“我信你,况且,我们还有野菜。”
那一刻,李漠心中下起了雨,细雨虽小,但却无人可知,这是多么长时间之后的久逢甘霖。
“阿牛哥,我不会让你吃野菜的。”走在路上的李漠告诉阿牛。
“嗯。”
李漠:“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啊!”
阿牛:“不知道。”
李漠:“阿牛哥,我刚刚有一刻觉得你不是人。”
阿牛“……”
李漠:“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没有人会对我这么好。”
阿牛:“……”
李漠笑笑,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们走来的那段小路,没想到已经走了好远好远了。
后来有无数次,李漠回想起此刻的自己,刚经历过俩场死亡的自己,在这个时候,哪怕是只有一个人的支持,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向前走的力量。也许人生本来就很简单,只需要一个人,走在身旁,就足矣。
他们在路上碰到了村里进城的驴车,但车上的人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们,擦肩而过时,车上不知道哪个多嘴的说了句什么,顿时一车人哈哈大笑,气氛欢乐无比。
李漠根本不在意,对于这些一辈子就活在狭小的洱源村的村民,一件违背纲伦的大事,足矣让他们笑谈好久,每天为了生活而日复一日的劳作,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纪凌坤看着如此淡然的李漠倒是又有几分赞赏,不过所有的情绪都被那冷峻的面容遮了起来。
大约走了三四里路李漠便败下阵来,脚步开始虚浮。“阿牛哥,咱们休息一会好不好,我快走不动了”。
“好”。
李漠觉得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热血一直往头上涌,就像前世跑完八百米测试一样,双腿完全无法支撑自己,这会已经顾不得衣服会沾上尘土,直直的就往地上坐下去。
可他的屁股并没有触到坚硬的土地,反而脊背靠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你怎么样,很难受吗?”
这回血气直接涌在了脸上,自有记忆起,就从未有过像这样靠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李漠吓得一跃而起,“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好了。”
“别坐在地上,那边树下有块石头,我们去那边。”
坐在石头上的李漠,心里大骂自己,瞧你那点出息,还有这什么破身体,看来自己必须得加强锻炼了,要是身体垮了,那还追求什么美好生活。
李漠瞅了一眼在远处土丘上端坐的人,阿牛眼睛微闭,双手搭俩腿之上,明明只是安静坐着,周身却满是生人勿进的萧肃气场,他坐的似乎不是土丘,而是一把精雕细琢的太师椅。
这个人,一定不普通。
一只麻雀从李漠眼神焦逐的视线中飞过,李漠瞬间回了神,刚才居然看呆了,嘴角勾起嘲讽,本就是俩个世界的人,何况自己这双手是沾过血的,又有什么资格去肖想别人?
“阿牛哥,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阿牛走过来,背对着李漠微蹲,“上来吧,我背你。”
“啊,什么?那个!不用!我自己可以走”。李漠恨自己,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呢?
阿牛:“上来吧!你太慢。”
这怎么还嫌弃上了呢!
李漠略微有些自责,“可是……”
阿牛:“没有背柴。”
……
所以说,背柴和背他有什么关系吗?
李漠趴在阿牛背上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陷入自我怀疑中的李漠,并未看见阿牛嘴角闪过的笑意。
“阿牛哥,我是不是很重啊!”李漠问道。
阿牛:“不重。”
清风徐徐吹过,明明是恣意又清爽的早晨,可李漠就是觉得,一群乌鸦萦绕盘旋在头顶挥之不去,他为自己屈服于温暖的脊背而狠狠唾弃着自己。
实在是太尴尬了,所以李漠再一次被逼化身活跃气氛天使,“阿牛哥,你知道在县城里除了聚贤楼,还有哪家酒楼规模还算不错的呢?”
阿牛:“留诞楼”
李漠:“什么?留诞?” 这名字起的好。“那他们家有什么特点呢?”
阿牛:“好吃,贵”。
李漠:“呃,能说的具体点吗?”
阿牛脚步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复正常,缓缓启唇道,“水平高,价钱贵,官家后盾,彰显身份。”
李漠愣了,听起来好厉害啊!在他新增的记忆里,只知道县城里有家酒楼叫聚贤楼,村里人如果能去那里吃饭,那一定是发了大财,李漠本来的计划是去聚贤楼卖掉自己的第一个菜,可现在知道还有一个如此高端上档次的留诞楼,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一看,然后才能有后续的发展计划。
李漠:“阿牛哥,待会我们直接去留诞楼。”
“嗯。”
俩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声响,李漠的头靠在阿牛肩上,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
太阳还没伸出山头,细柳摇摆,微风拂过面颊,一个身子骨还未彻底长开的少年紧紧依偎在另一个人宽阔的肩膀上,李漠不知道这样的温暖还能持续多久,他本能的在心里为自己这种自认为是错误的行为忏悔到:就让我放纵这一次,等这条路走完,再让我恢复孑然一身好吗?我便再也不渴求这般诱人的温暖了。
从未被温暖过的人,总觉得若是自己被别人温暖了,那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