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救药》硝酸

4、第 4 章

　　下班走向宿舍的路上突然接到部长的电话，让他马上回办公室一趟，江阅不安的赶回去，只见销售部的办公室挤了三位总经理和自家部长，看起来不怀好意的样子。
　　首先发话的是财务总监曲臻夷，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中年发福，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总让江阅觉得她有些面目模糊。
　　“小江啊，我算了一下，这批货是肯定报废了，大概价值一百多万，那也就算了。”曲臻夷扶了扶眼镜，让江阅觉得不愧是财务总监，一百多万也可以说算了，然而她接着说的话才惊醒梦中人，“可是这批货接下来的两批都在路上叫不回来了，如果是生产工艺的问题，我们很有可能继续会接到投诉。”
　　太平洋快点起风暴让这两批货沉掉吧！江阅心中呐喊道。
　　“除非它们在太平洋沉了。”游成麟突然接话道。
　　英雄所见略同，江阅暗暗想道。
　　廖总似乎对这个笑话一点都没有欣赏的心情，说：“总之今天你加下班，快点写个分析给我，要考虑到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找到一切可以作为分析的理由。”
　　“小江，这是质量部门给的初步原因调查，你根据这个总结一下吧。”宋部长还算给了一点支持。
　　“知……道了。”江阅觉得自己的人生果然是没有意义的。
　　其实，加班也不是一件很讨厌的事，一个人加班虽然有些心里不平衡但也还不算讨厌，但当一个人加班加不出来的时候，江阅觉得，这简直比便秘还要令人抓狂。
　　江阅趴在电脑前面无力的打着字，越看越觉得这份分析不但客户不会接收，廖总也不会接收，可能连公司100米外那家对他们的供货从来都来者不拒的国企都不会接受。
　　正在冥思苦想生不如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游成麟走了进来，江阅立即从桌子上弹起来，说：“游总？还没下班啊？”
　　“嗯，刚开完会，过来看看你的进度。”游成麟走到江阅身边。
　　江阅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虚的说：“游总，这，这个是草稿而已。”
　　游成麟却弯下腰，认真看起了江阅正在努力编造的报告，江阅感觉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的体温，好像空调都无法挡住这夏天的炎热了。
　　“这里，”游成麟指着文档里的某一行，声音在江阅耳边响起，“不能说铸件都可能存在生锈的问题，因为其实按规定做好防锈的话不应该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
　　“哦，哦……”难道游总真的是拯救我人生的那个人？江阅连忙删掉了游成麟指出的那一行，心道。
　　“不要推脱责任，但要寻找一起可能存在的客观因素。还有这里可以加上我们防锈措施的数据和测试结果，会比较有说服力。还有这一条……”游成麟一项项进行修改和补充，直到整份分析报告焕然一新。
　　“谢谢游总！”江阅恨不得抱住游成麟狠狠的亲一口，当然只是想想。
　　“先别那么高兴，现在这份分析所给出的只是基本情况，这种程度的话客户肯定还会追究责任和赔偿。”游成麟轻描淡写的浇了一桶冷水下来。
　　江阅顿时蔫了，说：“那还能有什么理由啊。”
　　“你上班迟到的时候，通常会怎么做？”游成麟微笑道。
　　江阅顿了顿，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游成麟拍拍他的肩，说：“不要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那些把戏。”
　　“填写异常单说自己没带卡……”江阅低声说。
　　“然后在上班时间上填写准时的时间对不对？”游成麟露出果然是这样的表情，说，“其实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的打卡器是比正常时间晚的？”
　　“什么？不……不知道。”江阅有些吃惊。
　　游成麟接着说：“其实公司并没有不能容忍员工犯些小错误，形势好的时候大家都对违纪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这种情势，你们该有点危机意识了。”
　　江阅不明白为什么游成麟突然开始教育他，其实他很想问这件事和生锈的理由有几毛钱的关系，但又怕问出口后和自己的薪水发生几百块钱的关系，于是咽了咽口水，作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客户也是一样，业务量大的时候，这批货最多报废不计，不会来追究责任和赔偿，但现在出了状况，就给了他们更好剥削我们的借口。”游成麟用一种微妙的方式将两件事结合了起来。
　　所以我现在迟到或者上班聊q也给了公司剥削我的好借口，江阅默默的在心中接道，口里却说：“但是总可能会有客观原因的吧，我有时候迟到也是因为早上身体不舒服之类，乘公交车上班的同事就更加难以避免客观因素了。”
　　游成麟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说：“正是如此，你才应该把想迟到借口的方法放到这件事上来用啊，回忆一下，EGL430这批货是什么时候生产的。”
　　江阅翻开日历，检查了下时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那时候是梅雨季节！”
　　“不容易啊，你终于想到了，”游成麟感慨道，“但是我问你，去年的梅雨季节为什么没有发生这个问题呢？”
　　江阅又卡住了，痛苦的揉了揉脑袋。
　　“如果这是在谈判桌上，我们公司就亏大了。”游成麟叹了口气，伸出手，看上去好像也想来揉揉这个饱受蹂躏的脑袋，但最后手却落到了脑袋主人的鼠标上，打开了品质部的文件，拉到清洗标准这一栏，说：“梅雨季节的确是一个好借口，但可惜我们这套产品已经生产了两年，经过了一个无事故的梅雨，在今年的梅雨季节不幸中标，你看下这套清洗标准，看出什么变化没有？”
　　江阅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彷徨的摇了摇头。
　　“我真不知道你们这群大学生当初现场实习都学了些什么！”游成麟突然由晴转阴的语气把江阅吓了一大跳，他把清洗时间一栏标亮，说：“在你六个月前还在清洗包装现场实习的时候，每个环节中的清洗时间还都是3分钟。”
　　是八个月前，江阅在心里默默纠正，然后说：“现在是2分30秒，你是说因为少了30秒的清洗导致了生锈？”
　　“怎么，你觉得30秒不会有多大影响么？”游成麟看起来对江阅的质疑很不满。
　　“哦不是，”江阅连忙表示认错：“我只是觉得为什么品质部没有提出这一点疑问，毕竟他们才是专业人士。”
　　“如果可以避免是自己的责任，谁都会不自觉选择隐瞒一些。”游成麟说，“你觉得写质量分析报告是你的任务么？”
　　“我……虽然觉得不是，但……”江阅突然想到分配给自己这个任务的廖总和游成麟之间的过节，心里寒寒的，天啊我只是个小职员，请不要把我牵扯到你们这些巨头纠纷之中吧。
　　“但这是总经理交给你的。”游成麟继续分析道，“所以你应该把这一点写上去，但记住不要提交给客户，客户那边嘛……”游成麟突然不说话了，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客户那边先用梅雨做挡箭牌吧。”江阅会意。

　　晚上8点半的时候，江阅终于完成了这份分析报告，他按下了发送邮件的按钮后，顿时觉得一阵轻松，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突然，他发现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头缓缓的向3点方向旋转后发现，游成麟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游总，我做完了。”江阅说了一声，对方却完全没反应。
　　“游……”江阅再喊的时候终于发现，对方睡着了。
　　江阅走过去，游成麟仍然完全没有反应，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江阅想着，走回自己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件长袖工作服，轻轻盖在游成麟身上，然后将办公室钥匙留在他身边的桌上，顺便留了张便签：
　　“游总，走的时候记得锁门，还有，坐着睡觉对脖子不好。”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江阅在自己桌上发现了衣服和钥匙，拿起衣服，发现下面压了张纸条，上门写着：
　　“你的衣服放了三个月没穿过吧，有股发霉的味道。”
　　因为那三个月是梅雨季节嘛，江阅笑着自言自语道。

作者有话说

　　于是唯一的评论是广告……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