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糜》从e而终

25、第十二章

　　“小娃娃你说你叫啥来着？”

　　“沈……沈兮。”我一边观察地形准备逃跑，一边腹诽这个叫我小娃娃的大婶没眼光。我发髻散开了，看起来虽然像是未加冠的小孩，可是沈兮的身高体型明显已经进入了成年人的行列。

　　“造孽啊……”那位大婶叹气道。

　　没等她说完，我就看准人群里一个缝隙钻了过去，挤啊挤，挤得人群一片混乱。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浑水摸鱼。我打的主意很简单，那就是趁乱逃跑。

　　一只钳子一样的手穿过人群之中的间隙，死死捏住我的肩膀。我暗道一声糟糕，肩膀上一疼，两脚就腾空了。等我看清楚状况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一名山一样的巨汉抗在肩上往外走。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偶尔有不让路的，这巨汉使手一拨，拨拉无骨野草一般就将那挡路的抹在一旁。这人只走了没几步，整个人就已经到了闹市区之外。估计也是用了什么缩地成寸的法子。

　　前方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人，只有一个带着一只银质面具的身影傲然站立。

　　我一惊，控制不住地喊出口，“刺客啊……打了我一拳的你你你……”

　　扛着我的巨汉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的声音浑厚如振雷，只听他对那面具人说，“荆司先生，您要的货。”

　　荆司扔了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袋子给那巨汉，巨汉一手抄起那袋子，在手中掂量了下，尔后将我从肩上放下，朝荆司浅鞠一躬，倒退半步，然后眨眼之间就不见了。

　　只剩系我和荆司了。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副和善的面容，“看来你已经见过荆野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荆司，在荼靡宫做事，我们宫主和你的教主有点旧交，想要请你去谈点事情。”

　　教主啥？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荆司微笑着补充说，“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有些迷茫。关于你失忆以及发疯的事，荆野已经向宫主报告过了，可是宫主不大相信，你还是随我走一趟吧。”

　　我明白了，荆野，可能就死好那个打得我一只眼眶变成熊猫眼的刺客童鞋。而这个荆司，大约是荆野童鞋的孪生哥哥或者弟弟，这俩人是同一个人派来劫持我的，目的是调查XX教的事情。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决定，乖乖地跟他走。

　　“对了，你从沈家偷偷溜出来，不止瞒过了我们的眼线，就连沈信的人都没注意到你。估计沈信这会儿正满城找你呢。”荆司吹响口哨。

　　因为之前见过夏无涯和沈信召唤坐骑的方式，有了经验，所以我这回没有在荆司出同样的丑。我老老实实地垂着手呆在那里，没有试图吹口哨，也没有试图找什么东西来吹。

　　荆司的坐骑是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是一只黑色与橙红色相间的巨大无比的蜘蛛。这只令人觉得浑身发毛的巨大蜘蛛诡异地生着一颗长着两幅面孔的人头。一副人脸和和善的荆司一模一样，另一副人脸则显得冷酷无情。

　　荆司站上了巨型蜘蛛的背，只见他的下半身眨眼间就像是溶蜡一般融进了巨型蜘蛛的身体，与此同时，蜘蛛那颗诡异的双面人头上少了一张冷酷无情的脸。

　　荆司依旧和善地微笑着，我却觉得头皮发麻。

　　“上来吧。”与蜘蛛完全融为一体的荆司柔声道。

　　我犹豫着，攀着那巨型蜘蛛满是扎手硬毛的巨腿爬上了蜘蛛的背。

　　荆司张口就吐出一根蛛丝，巨型蜘蛛竟然在此时反向伸展出两条腿，引导着那蛛丝将我牢牢地与荆司缠绕在一起。荆司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耳朵，我浑身僵直，只觉得身体里有上万只小虫子在爬。

　　“鬼面蛛跑起来比较疯狂，我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你掉下去，你不用紧张。”

　　我忙不迭地点头，生怕惹到这个精神似乎有点不大正常的蜘蛛人。

　　荆司已经将手搭在我腰上，“我们有确切的消息说，你以前的恋人，也就是你们的教主大人已经不幸遇难了。别为了他干傻事，我们宫主脾气不大好，他问什么，你只要知道就照实说，千万不要说谎。”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荆司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了句，“坐稳了。”我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充血，眼前发黑，四肢发麻，浑身无力再加上恶心得想要呕吐。

　　鬼面蛛已经开始动了。

　　这东西根本就不是用法术移动，而是靠着绝高的敏捷，弹跳着在地面上、森林里、山间穿梭。每一次鬼面蛛转向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被铁锤砸了一下，浑身疼得要命。估计等我们到达目的地，我这条命也交代在蜘蛛背上了。

　　令我更为崩溃的是，整个过程中，荆司这变态一直都很陶醉地抱着我乱舔。他的舌头，每舔一次都令人有种想死的冲动。浑身上下像是钻满了小虫子的感觉，简直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强打起精神操纵着柔丝一根显现出血红色的柔丝向荆司的抽去。

　　荆司楞了一下，脚下的鬼面蛛硬生生地减速，这种从极快要极慢的速度，又令我恶心难受得要死。荆司的胸膛被那根红色的柔丝抽打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此刻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我，尖利的指甲直接掐进我的胳膊。

　　“‘隐丝’？”荆司喃喃自语道，“是隐丝！！！”荆司下意识地舔舔嘴唇，眼神里满是狂热，再看我时，他的神态显得有些疯狂，“你从什么地方学到的隐杀之技？”

　　隐杀……这家伙竟然知道隐杀。难道他是水族妖精？我看着荆司那与鬼面蜘蛛完全融合了的下半身，心想，哇靠，不像是水族妖精啊……

　　荆司用一根极细的蛛丝缝衣服一样将自己胸前那可怖的豁口缝了起来，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脸，见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再度逼问，“你果然知道‘隐杀技’，蛛妖一族的终极法典已经失传很久了，你究竟似乎从什么地方学到隐杀技的？”

　　荆司的手指开始分泌一种蓝盈盈的液体，我毫不怀疑那东西的杀伤力。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念头，我老实交代道，“水族。”

　　荆司笑了。

　　创下隐杀这门修炼方法的家伙，是远古深海盘丝族一名天才。后来盘丝族上岸，从水族中分裂出去，并入到陆上的虫族。就像现在兽族中的蛟龙与蛙一样，很久以前，很多陆上种族都是水族分支。因此在妖族中，“水族”往往代表着“古老”二字。

　　如果是水族，则会明确地指出自己是哪一支水族成员，比如越璃，他自报家门的时候从来都不提水族二字，而是说——越璃，银鱼族。

　　“看来你觉得我很好糊弄啊。”荆司意味深长地说。

　　我连忙摇头，交代道，“这东西是从妖魔界弄的，人间界没有。”

　　荆司闪着蓝光的手就在我胸口按着，他歪着脑袋，似乎在想我说这话的真实性。

　　我一狠心发了个毒誓，“我要是骗了你，就遭受五雷轰顶之灾，永世不得飞升。”

　　荆司放了我，眼含笑意，“你是妖族？”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眼前这个叫做荆司的怪人，似乎能够看船4涯懔耍一岚涯阋龈鳌皇牵笔桥趟孔宓男蘖妒サ洌值苣阍趺吹玫降奈也还芰恕２还本Ｋ拘γ忻械乩孔∥业牟弊樱肜０胪病

　　这么快就称兄道弟？？？我想了想，十分干脆地背出修炼元神柔丝的那段口诀给他。荆司将口诀在嘴里反复背诵了几遍，眼底出现狂喜的神色。看来这家伙得到好处了。

　　鬼面蛛再次开动起来，我总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想到刚才恶心难受的感觉，再想想鬼面蛛疯狂的行进方式，对比它现在的样子——这一次它跑得可是又快又平稳……

　　我脸一黑，顿时明悟，荆司这家伙，刚才果然是故意整我！！！

　　“你现在可是个名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教主拿了能够打开妖魔界大门的钥匙。他失踪以后，最有可能拥有妖魔界的钥匙的就是你。估计，沈信和救你的那个小神医一样，都在想方设法地从你身上拿到钥匙呢……”荆司又吐了根蛛丝出来。

　　我条件反射式地和他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再拿蛛丝给我来个五花大绑。

　　荆司用手去拉那根蛛丝，这根蛛丝明显和刚刚他用来缠我的那根不一样。这根蛛丝看起来光滑柔亮，散发着由内而外的珠光，就像是把天上的月光偷了下来藏进蛛丝里一般，清冷动人。荆司将那蛛丝拉得很长，手指以令人眼花撩乱的速度搓着，不一会儿，一条蛛丝绫就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什么？”我问，“上吊用的……白绫？”

　　荆司嘴角抖了下，将白绫递给我，“这是谢礼。”停了片刻，他又说，“你给的口诀，确实是蛛妖族特有修炼方法的后续部分。于情于理我都该有此表示。”

　　呃，白绫是很漂亮啦，可是，一想到这东西前一刻还在荆司的肚子里，我就有种抓狂的冲动。

　　见我犹豫，荆司眯着眼睛道，“嫌弃我的蛛丝脏？”

　　我连忙摇头。

　　“这月华丝是由纯粹的月光之精华凝结而成，这世上除了我们鬼面蛛，就只有妖魔界特产的金蚕才有能力吐。你这走了狗屎运的小妖精，不要这么没眼光，我荆司吐的丝，岂有垃圾货。”说到这里，荆司随手将那白绫一抛。

　　我把那白绫接在手里，入手竟然像是接着了一捧清水，那白绫竟然顺着手指就往下滑~！捡到宝了！！！心中偷乐，我脸色一喜，紧紧捏住白绫，就要往怀里藏。

　　荆司按住我的手道，“你当这月华丝织成的东西会老老实实地待在你怀里？”

　　“它还长了腿了！能跑不成？”

　　荆司抛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月华丝是采月之精华凝结而成，你把它放在有空隙的东西上，时间久了，月华丝织物会自动渗漏进去，和你的衣裳融为一体。你这小妖精怎么什么都不懂。”

　　这荆司好像很博学啊。

　　我眼珠子一转，凑过去问，“吃了散功丹，妖气散尽了怎么办？有办法的吧……”

　　荆司瞥了我一眼，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指着前方缓慢地说，“魔宫到了，你动作最好麻利点。宫主问什么你就答，千万别撒谎。至于身份……你就说是荆司的妖族远亲。”说完这话，荆司就伸手将那白绫搓了搓，搓成一股圆绳缠在我手腕上，“没有学会用这个之前，不要取下来。”

　　我一抬眼，就瞥见一个古怪的洞窟，洞窟被做成骷髅头的模样，洞窟入口有两个，荆司指的那个，是骷髅头的左眼。骷髅嘴闭合着，上下颚之间似乎堆着不少人类头骨。

　　“一定要先说自己是妖族，宫主就不会为难你。说得晚了说不定会被误会。你身上几乎没有半丝妖气，若不是我知道‘隐杀技’非妖族不能练，也会以为你是个人类。”荆司低声嘱咐道，“进去之后，若是看到一个红眼睛的，不要看他。记住了，不要看他。你自己去，我就不进去了。”

　　先说自己是妖族，红眼睛的不要看；先说自己是妖族，红眼睛的不要看；我念叨着，一定不能忘了。

　　顺着那黑咕隆咚的通道，我紧张地向前走着，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大厅。

　　大厅里白森森的一片骨头架子，地面是用腿骨铺成的，墙壁上满是满满的人类头骨，这些头骨的眼睛里，无一例外飘荡着青绿色的鬼火。侧耳倾听，这个大厅里似乎还回荡着怨魂的惨叫。天花板——天啊，天花板是正常的石头，只是这石头上阴刻着一整副法阵，阴刻纹路里流淌着粘稠而鲜艳的红色液体。

　　我不禁低声自语：“这东西看起来很像人血啊……”

　　“确实是人血。”

　　我扭头，对上了一双荧红色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这双狭长的眼睛下落下一片影子，衬得这双眼睛的主人更加妩媚动人。

　　“我漂亮吗？”那人问。

　　我盯着他，眼睛转不开。这人身上有种极端鲜艳的美丽，就像是冬天里不顾一切地绽放自我的红梅，“漂亮。”

　　手腕上的蛛丝突然收紧，我一疼，登时清醒过来。

　　想到荆司说的话，我大叫一声，“我也是妖族！别打！”

　　这个时候，大厅正中央升起一团黑色雾气，渐渐地，雾气消散，一个浑身黑袍的面具人出现在我视野里。电光火石间，这刚出现的黑袍人出手拦下了红眼美人数次针对我的掏心爪。

　　我在大厅里乱跑；后面跟了一个红了眼的美人死追；然后一个黑袍人挡在我们中间拦。

　　最后那两人好似不再管我，直接在大厅里互打起来了。我眼神很好，一眼就发现那黑袍人在打斗中竟然还是处于下风的那方！！！

　　我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顺着来路狂奔回去。

　　洞口，荆司正在闭目养神，那只鬼面蜘蛛却不见了。我喘着粗气，呼哧呼哧。

　　荆司皱眉，问，“你怎么跑着出来了？”

　　“打起来了！”

　　“什么？”

　　“黑衣服的和红眼睛的，打起来了。”

　　荆司脸色数变，纵身冲进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