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细雨锁清秋》东篱娴仙

10、我来说声恭喜

　　温君逸和沈萌的关系，由于温家的强势反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温不火。沈萌倒是觉得没什么，温家不接受时正常反应，即使要接受，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相处时间长一点，也是留给自己和温君逸彼此适应磨合的一个机会。
　　温君逸就不那么觉得了，他很着急，他担心夜长梦多，最后他跟沈萌只能不了了之。可他又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改变目前这样胶着的状态。上班时间，温君逸常常发呆，理不清的头绪，一团乱麻，缠绕在心口。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叶敏跟自己说：“君逸，你表弟要订婚了，定在元旦后，你也抓紧点，你还是人家的哥哥呢，三十岁了，你不急，我急啊。”温君逸当时什么也没说，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谁让你不同意。”
　　杜宇琛和丁晨曦订婚，的的确确刺激到了温君逸。他想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干脆脱离温家，跟沈萌好好过日子算了。可现实哪那么容易，他是温家的儿子，父母待自己，一直温厚关爱，他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了。为今之计，他除了缓兵之计，也再无他法了。
　　沈萌体会温君逸的压力，但是十二月份对于家居业来说，承担着诸多业绩压力，沈萌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自己的感情。想必感情一事，她和沈灿能吃饱才是头等大事。忙完这十二月，元旦来了以后，几乎就没什么事情做了，就等着年终汇报，年会举办，还有就是沈灿也要放寒假了。
　　沈萌早上到公司的时候，桌上就放着杜宇琛订婚宴的请柬，烫着金边，一朵鲜艳的玫瑰跃然于上。沈萌看看日期，一月五号，是周六，看来她的把那一天空出来了。
　　快下班的时候，公司邮箱里躺着一封杜宇琛的邮件，沈萌点开：“沈工，晚上七点，盲夜302包厢，我等你来。”沈萌看了良久，最终敲了两下键盘：“好。”点击发送，显示发送成功。
　　沈萌打了一个电话给陈怡，对方很快便接起：“喂，你好，灿灿妈妈。”沈萌笑着回道：“你好，陈老师，以后叫我沈萌就好了，我今天有点事，可能会晚一点去接沈灿，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他。”陈怡也笑了：“好的，放心吧，沈萌。”沈萌和陈怡不是特别熟，但是见着对方，总让她觉得亲近。
　　“好，那谢谢你了。”沈萌说道。“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好了，你去忙吧。”陈怡收了线，转身对正在吃饭的沈灿说道：“灿灿，今天妈妈有事，可能会晚点来接你哦。”沈灿抬起头，回道：“沈萌总是这么忙呀。”陈怡听完“咯咯”笑出声，不由自主轻拍了下沈灿的头。
　　沈萌在食堂吃了饭，就驱车前往盲夜。这家酒吧，上次温君逸带她来过一次，她还记得老板叫阿坤，是温君逸的朋友。她停车的时候还在想杜宇琛这个时候找她，是想说什么呢？是替他舅妈当说客，还是别的什么事情？好像除了温君逸，她们之间也没有别的什么交集了。
　　穿过大厅，在走廊上，沈萌遇见了阿坤。阿坤爷认出了她，随机打招呼：“嗨，你也会跟朋友约在这里啊？”沈萌点头微笑，说：“是的，有点私事要谈。”阿坤爽朗地笑道：“那就多谢你照顾生意了，不打扰你了，你先去忙，忙完我们再聊。”沈萌回道：“好的。”说完，走进了302包厢。
　　阿坤自然知道302包厢坐着杜宇琛，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人私下里还有交集。他一向不是多嘴的人，这些年，他在生意场上，早就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再次笑笑，向着柜台走去。
　　沈萌推开302的门，就看见杜宇琛靠在窗户边吸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竟然有几分迷离。修长的手指娴熟地夹着烟蒂，看见沈萌微微皱起的眉头，杜宇琛轻轻把烟掐灭在烟灰缸中，收回修长的双腿，正襟危坐。
　　沈萌在杜宇琛的对面坐了下来，率先开口问道：“不知道杜总今天找我来，所谓何事？”杜宇琛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闻言直视沈萌，说：“现在不是办公时间，你不必这样拘束，直呼其名就好。”虽然杜宇琛这么说了，但是沈萌依旧没有称呼他名字的念头。
　　看沈萌闭口不言，不接自己的话，杜宇琛又无奈，又好笑，说道：“沈萌，你对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沈萌讶异地抬起头，她看了杜宇琛很久，她是觉得有一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印象太不深刻了，所以沈萌一直懒得去想，肯定不是交集很多的人，想不起也无妨。
　　沈萌调整了一下坐姿，看起来更严肃一些，她回应说：“老实说，是有一点熟悉感，但我真的想不起了。”杜宇琛右手扶着额头，用力压了一下太阳穴，看着沈萌说：“六年前，你是不是在森林物语实习过？”
　　沈萌觉得脑海里有一根弦，悄然断开，她迅速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一双大眼死盯着杜宇琛。杜宇琛看着沈萌的反应，暗道不好，赶紧说道：“我去过那家公司几次，你给我倒过几次咖啡。”沈萌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一字一句问道：“所以说，你认识周子森？你跟他什么关系？”有一个念头迅速闪过沈萌的脑海，速度太快，她没能抓住。
　　杜宇琛艰难地回答道：“我们是高中同学，我，我的未婚妻丁晨曦，周子森，我们三个是同学。”沈萌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真的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就是不肯放过她。杜宇琛看着沈萌的眼泪，就明白了当年的事对她的伤害有多深，这个女孩子，是被自己毁了。
　　沈萌厉声问道：“所以呢，你对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这么长时间，你看我，是不是跟看白痴一样。”杜宇琛把纸巾盒推过去，说道：“沈萌，我不是有意瞒着我认识你的事实，我是觉得我不应该告诉你。”
　　沈萌一把推开，再次发问：“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想看我笑话吗？”杜宇琛站起身，积极否认，说：“不是的，沈萌，不是的。”这样的沈萌，杜宇琛就算事禽兽，也没有办法对她说出实情了，他没办法告诉她，他就是那个毁她清白的人。杜宇琛心中滑过无尽的悲哀，接着说道：“沈萌，我只在森林物语见过你几次而已，我以为你还记得我，仅此而已。”
　　沈萌盯着杜宇琛的眼睛，她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有没有说谎？有些事情她不敢想，她怕想了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晴天霹雳。她强自镇定，声音竟然带了几丝恳求的意味：“杜总，我希望你对我说的都是真的。”沈萌看着杜宇琛的脸，恍惚了，朦胧间，像是与某一张小脸重叠了，这个念头激的她浑身发冷，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沈萌看着杜宇琛，泪如雨下，又问道：“杜总，你只是见过我几次而已，是吗？”
　　杜宇琛心乱如麻，他觉得这次着沈萌出来，是完完全全错误的，在这样一双眼睛瞎撒谎，简直就是酷刑。他点点头，缓慢说道：“是，后来我出国，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这些年，你好吗？”沈萌听完这个回答，呼吸终于正常起来，她吐出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拳头，看着手心折断的指甲，血丝从指甲缝里冒出来，她轻轻笑了，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拭去血迹。
　　此举在杜宇琛眼里看来，亦有些害怕，幸亏他没有说出当年的一切，有些事情，他可能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罢了，他也要订婚了，这些事情，就随风而散吧。但是，关于她跟温君逸的事情，他想，他还是必须得说上一句，不是他思想守旧，他是担心事情暴露的那天，眼前这个女孩子，会承受不住。
　　沈萌擦干净血迹，卸去周身的锋芒，回应道：“这些年，我很好。杜总，也恭喜你，佳偶天成，祝你们白头到老。”杜宇琛看着此时的沈萌，说道：“谢谢，也希望你幸福。沈萌，有句话，可能我不该说，但是既然我们也算旧相识，还是冒昧说一下。我不是想帮着我舅妈说什么，而是我觉得，你和君逸，可能真的不太适合。”
　　沈萌呵呵笑道：“因为我是未婚妈妈？”杜宇琛显然有点错愕，问道：“舅妈说你是单身母亲，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王佳琪捏造的。”沈萌淡淡笑着，回答：“是真的，我的确是单身母亲，她并没有诬陷我。”
　　这个答案不是杜宇琛想知道的，没想到沈萌竟然有如此复杂的过往。他心里有点失望，也有点失落。杜宇琛掏出一根烟，刚想点上，看到沈萌，又放了下来，说：“孩子父亲哪去了？”沈萌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吐出两个字：“死了。”
　　现在的杜宇琛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沈萌看了眼杜宇琛，接着说道：“杜总，我和君逸之间的事情，我会仔细考虑的，谢谢你的关心。六年之前，你我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今后也只是普通同事而已，在公司，我会尽好我的本分，诚然你看见的，我很需要这份工作。至于在生活中，如果我有福气能跟君逸走到最后，那么我跟杜总就攀上亲了。”
　　杜宇琛看不懂沈萌，只觉得她浑身都笼罩在一团浓雾之中。他听着沈萌这番话，好似他俩之间的关系已经尘埃落定，再没有别的什么余地。杜宇琛开口说道：“我明白了，是我唐突了，真心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沈萌站起来，说道：“好，谢谢，杜总的订婚宴，我一定到。孩子在家，我得先回去了，杜总，再见。”说完，沈萌微微笑着，转身离开了房间。杜宇琛看着沈萌小心的掩上门，那光洁的额头在门后消失不见。杜宇琛在心里轻轻说道：“再见。”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他的心里好像破了个洞，漏出去一件十分重要的宝贝。
　　一月五号如期而至，沈萌送沈灿去了托管中心，就穿着职业装去了婚宴。她到的时候，在酒店门口遇见了郑新民和孙兴。郑新民走过来，说道：“沈萌，你怎么今天还穿职业装？”沈萌低头给出请柬，顺便放下礼金，签上名字，才转身回道：“有何不可？”郑新民被噎了一下，既而笑了，说：“那倒是，你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的。”
　　不远处的孙兴看着两人熟稔地交谈，有些羡慕，也有些落寞。他再也没有机会这样靠近沈萌了，曾经的他们，比现在的他们更亲密。他苦笑了一下，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宴会厅。
　　不愧是家风派太子爷的订婚宴，不光是家风派的一众代言明星到场，还不乏G市一些政要和企业家出席。沈萌两耳不闻窗外事，知道的少，多亏了身边的郑新民全程免费给她解说。隔着人群看去，今天的杜宇琛可真是面冠如玉，气宇轩昂，就连明星也不能企及他的风采。丁晨曦果然有眼光，虽然今天的丁晨曦亦是美的，艳光四射，可比起像聚光灯一样存在的杜宇琛来说，还是差了点气场。
　　郑新民在沈萌身旁，小声说着：“这上天有时候真的不公平啊，这什么好东西都往我们太子爷身上安，也不知道留点给我们这些凡人。”沈萌没理他，她看见温君逸，今天这样的场合，沈萌婉拒了温君逸的邀请，同他一起来。沈萌担心制造什么麻烦，叶敏对自己的不待见是明晃晃的。
　　温君逸站着杜宇琛不远处，而站在他身边的，自然就是王佳琪了。王佳琪今天就跟个黏人精一样，寸步不离温君逸。温君逸在沈萌刚进来就看了，王佳琪自然也看见了，她就是故意的，故意不给机会让温君逸去见沈萌。叶敏看着王佳琪的作态，远远瞧了一眼沈萌，就调转了视线，跟没看见一样。
　　如此热闹的订婚宴，却在中途出现了一段小插曲，而这段小插曲直接关系人就是周子森。杜宇琛双手插兜，看着杜宇琛，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说：“我不记得给周先生派了请柬。”
　　旁边的丁晨曦站了出来，拉住杜宇琛的手臂，说道：“宇琛，是我请的。我回国的时候，子森通过微信找到我，我们都是同学，应该请他的。”杜宇琛看了丁晨曦一眼，心中的不快在眼神里慢慢隐去。
　　杜致远走过来，微微抬了一下酒杯，说道：“森林物语这几年发展的不错，周总，年轻有为。”后面四个字，其中的讽刺意味，可能只有周子森体会最深刻。周子森弯腰致意，一杯酒下去，说道：“杜董谬赞了，家风派早已上市，森林物语还差得远啊。”杜致远笑笑，说道：“听说森林物语最近也在计划上市啊？”周子森连连摇头，说道：“纯属谣传，道听途说的事情，杜董难道信了？”
　　杜致远大笑道：“哈哈，我信与不信，一点也不重要，家风派这几年，也在逐步重返东北市场，周总，你可要多关照一下哦。”周子森心里一顿，说道：“杜董过谦了，是森林物语要寻求家风派的庇护呢。”杜致远听完，再次举了举酒杯，说道：“哈哈，周总喝好，照顾不周，请多包涵，我那边还有客人，就失陪了。”
　　一旁的温蔓也点点头，吩咐丁晨曦：“晨曦，照顾好你们的同学，我陪你爸爸过去了。”说完，轻挽丈夫的手臂，穿梭在人群之中。
　　周子森对着丁晨曦说道：“晨曦，我来说声恭喜，真心地祝你幸福。”丁晨曦娇笑着回道：“谢谢你，子森，很高兴你能来，好多同学都没空呢。”周子森也笑了，说：“你的订婚宴，再忙我也会来。”
　　一旁的温君逸牵了牵嘴角，说道：“还是晨曦的面子大，不过啊，有些人不能光看表面啊。”说完，瞟了周子森一眼，再拍了拍杜宇琛的肩膀，说道：“宇琛，我们过去找东华聊聊，发现那小子现在瘦很多了呢。”说完，两人当周子森透明人一样，越过其跟前，向着他们口中的东华而去。
　　王佳琪看着温君逸过去了，她立刻也跟过去了，温君逸嫌弃她像个跟屁虫一样，她毫不在意。丁晨曦温婉地笑着对周子森说：“子森，我们也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你现在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呢。”周子森回答：“莫非我老了？哈哈，晨曦，你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纯，那么美。”
　　丁晨曦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对一个女人来说，美貌就是最大的资本。她一下子就觉得周子森亲切了许多。周子森接着说：“那时候全校不知道多少暗恋你的男孩子，宇琛真的很幸运，我很羡慕他。”丁晨曦笑说：“不用羡慕，你也会有你的幸福。”周子森看着眼前人，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对，我也会有我的幸福，谁说现在就没有机会了呢！周子森想要的东西，不折手段也要得到的，包括她丁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