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细雨锁清秋》东篱娴仙

11、爸，我找到萌萌了

　　这样气派的订婚宴，是名流们交际的胜地，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例如对沈萌来说，确然有点枯燥了，等喂饱了自己的肚子，沈萌发现无聊透顶，她看看身边的郑新民，正跟人打的火热，连孙兴，也微笑着跟人低语交谈，好像只有自己，万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沈萌起身，穿过宴会厅，越过长长的长廊，出了后门，沿着酒店的花园小径，慢慢走着，鹅暖石的凹凸不平，温柔地按摩着脚底。沈萌不禁一声低叹，果然是高级酒店，这样的环境，好似能扫空人的一切俗世烦扰。这里的安静，与酒店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沈萌在一方草地上坐下来，看着湖边的喷泉，洋洋洒洒。冬天的萧瑟，在这里一点都看不出痕迹，唯有清冷的风，提醒着沈萌，这已经是冬天的地盘。沈萌见四周没人，就轻轻躺下来，微眯着眼睛。
　　沈碧有点头晕，便独自出来透透气。由于工作的关系，她也是很少出席这种酒席的，奈何关系匪浅，不能抹了杜家面子。她慢慢往湖边走去，但见草地上躺着一个人。沈碧的脚步声其实很轻，但对方还是被自己惊醒了。
　　沈萌看着站在眼前的年轻妇人，一时有点迷糊。她站起身来，拍拍粘在身上的草屑。沈碧看着沈萌，只觉得心中某个角落劈开了一扇窗，她不由开口说：“姑娘，你看起来很面善。”
　　沈萌只当对方是场面上的交际，故而微微笑着回应道：“夫人，或许我们很有缘份。”沈碧听后爽朗地笑起来，说道：“对对对，我们很有缘。我叫沈碧，请问姑娘芳名是？”沈萌觉得眼前这位夫人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很亲近，她倒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沈萌笑着说：“很不巧，我也姓沈，我叫沈萌。”
　　沈碧听后，双眼迅速增大，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心中的那扇窗，越来越透亮起来。沈萌看着沈碧的反应，有点奇怪，不由问道：“夫人，你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沈碧深吸一口气，连连摆手，急促说道：“不不，我没事。姑娘，我能冒昧地问下令尊的姓名吗？”
　　沈萌显然有点懵，二十多年来都没有人问过自己爸爸妈妈的事情，三岁时候的记忆，对她来说，一片空白，父母的样子，她也只是通过那些泛黄的老照片才看过，何况，外婆就保留了一张父母的合照，想来是给她留个念想吧。
　　沈萌不想跟人聊这些家事，她是有抵触的，她害怕别人窥探她的生活，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事是她能在外人面前的骄傲的资本，哪怕一点点，她也不曾拥有过。沈萌轻扶着沈碧，低声回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双双离世，关于他们，我不想讲太多，不好意思了。”
　　言语间的苦涩，刺的沈碧心中钝痛。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哥哥沈浩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那双眼睛，太像哥哥了。沈萌的名字是哥哥亲自取的，他喜欢女儿，嫂子生下女儿的时候，全家就属他最高兴。她到现在都清楚记得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现在的沈萌长开了，但依稀隐约还有点小时候的模样。如果不是自己的母亲思想封建守旧，这个孩子，应该是养在沈家人身边的。
　　沈碧看着沈萌，说道：“沈萌，我可以叫你沈萌吗？”沈萌看着沈碧眼神里的涟漪，饱含着温柔和慈爱，她笑了起来，点点头说道：“好的，沈阿姨。”那笑容，点亮了沈碧的记忆，久远到她的孩童时代，哥哥踩着脚踏车，载着她到处乱跑，回家少不了母亲一顿数落。
　　沈碧的泪水，不经意间滑落，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沈萌自然不清楚沈碧内心世界，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夫人，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她素来不会安慰人，唯有静静陪在一边。
　　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跟着传来：“妈妈。”沈碧转身，看着跑过来的佳琪，微微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微笑着说：“哎呀，你慢点，总是这么毛毛躁躁，哪还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王佳琪近到跟前，撒娇地挽起沈碧的手，嘟着嘴叫道：“妈妈，我到处找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跟在王佳琪身后的温君逸显然很惊讶，因为他看到了沈萌。
　　沈萌看着温君逸走过来，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执，她想静静走开，刚一迈步，沈碧在身后说道：“沈萌，过来一下。”王佳琪看见沈萌像看见了鬼一样，瞬间炸了毛，居高临下的态度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跟我妈在一起？”
　　沈萌微微扯了嘴角，说道：“偶然遇上，我不知道沈阿姨是你妈妈，知道的话，我想我会回避的。”王佳琪听后，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她对着沈萌说道：“你算哪根葱啊，沈阿姨是你叫的吗？”
　　“琪琪。”异口同声，来自于沈碧和温君逸。沈碧严厉说道：“琪琪，不许你这么无礼地对待沈萌，你跟她道歉。”王佳琪用力地跺了一下脚，大声说道：“妈妈，为什么呀？我不道歉。妈妈，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跟我抢逸哥哥的狐狸精。”
　　“琪琪，你在这里胡说什么？”温君逸再也控制不住地吼出来。沈碧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心心念念的情敌竟然是沈萌，这样的局面，一时让她语塞了。沈萌看着眼前的众人，说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王佳琪反应激烈地拉着沈萌的手，说道：“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沈萌感觉自己的手被拽红了，温君逸走过来，一把甩开王佳琪的手，厉声说道：“琪琪，不许任性，不许你这么对沈萌。”说罢，拉着沈萌的手，护着她快步走开。
　　温君逸带着沈萌来到地下停车场，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启动车子，带着沈萌离开了。沈萌有些疲惫，靠着座位上的靠枕，一声不吭。好一会，她恍惚想起这是温君逸表哥的订婚宴，他不能带着自己就这样离开。沈萌开口说道：“君逸，在前面放我下来，我打车回家。杜总的订婚宴，你不好缺席的。”
　　温君逸听后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往前开着。等红绿灯的时候，抬手抚平沈萌额前的碎发。就这样，两人再无过多交谈，一路安静地开回家。到了小区门口，沈萌解开安全带，温君逸一把抓住沈萌的手，说道：“沈萌，今天的事情，别想太多，我们之间的事情，别人干涉不了。对不起，我没有护你周全。”
　　沈萌用另一只手覆着温君逸温热的手掌，说道：“君逸，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温君逸的吻，就这样落下来，落在沈萌的额角。他是一个君子，从来都是彬彬有礼地，沈萌很感动，感动于温君逸的体贴入微。
　　温君逸的眼里此时才有了笑意，说道：“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就不上去了，杜宇琛等会一定会找我的，他的大事，我不能缺席太久，显得我很没义气。呵呵，他这人看着斯文大度，实则小气的很，最是记仇。我怕等我跟你正式求婚的时候，他会跑出来搅我的局。”这世间，也许就是某一个瞬间，一语成谶。温君逸怎么会知道他此时的一句调侃，日后竟真的成了他的最终结局。
　　沈萌下车，挥挥手，看着温君逸的车慢慢驶离自己的视野，即使身心都很疲惫的她，此时依然觉得一股暖流浸润心田。回到家，沈萌睡了一觉，精神好一点，再去接沈灿回家，母子两个简单的用了晚餐就早早睡了。
　　而此时，在沈碧的家里，两口子在床头轻声交谈着，王宏时也很震惊，他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托人打听，都没有消息的人，今天竟然这么巧地让沈碧遇上了。难道说真的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吗？
　　王宏时轻轻问自己的妻子，说道：“碧儿，你打算怎么办？”他多年来一直习惯性地叫着妻子的小名，亲切中透着一股子亲热。沈碧回答说：“我们找了这么多年，总算现在有了结果，肯定是要相认的。”王宏时听完，沉吟一下，说：“妈那边，你打算怎么说呢，况且，沈萌又真的愿意跟我们相认吗？”
　　沈碧确切地说道：“哥哥的血脉，我一定要认回来，我找萌萌，爸爸是知道的。妈年纪大了，再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会接受的。至于萌萌，我么说清楚事实，我信她会谅解的，她看起来，是个顶好的孩子，身上的气质骗不了人的。”
　　王宏时对于妻子的乐观想法，他保留意见。当年，他可是亲眼见过老太太的反应的，即使时隔多年，老太太的想法就一定会变吗？他看未必。他看了眼妻子，翻开手中的报纸，问了一句，：“听说琪琪早就认识沈萌了？”
　　沈碧从美好的想象中出来，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么突然一问，她也有一丝担忧起来，说道：“你说，我们这个女儿啊，一直在我妈的溺爱中长大，我们又没什么时间管她，性格如今变得如此骄横。可这次她这么死心塌地喜欢温家那孩子，我这个当母亲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宏时，你说说，怎么办？”
　　王宏时又翻了一页报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一个是你觉得亏欠的女儿，你个是你找寻多年的亲侄女，又都喜欢温家那孩子，我能知道怎么办，就不会在这里为你操心了。男女之间的情事，我知道的本来就少，我就喜欢你这么一个，顺利娶回家，这方面，我真没什么经验。
　　沈碧叹了一口气，说道：“琪琪从小就喊着要嫁给君逸那孩子，可君逸又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沈萌啊，这样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沈萌还带着一个孩子，这么些年，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宏时，我觉得我对不起我哥，□□当初我执意收养沈萌，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了吧。”
　　王宏时拍拍妻子的肩膀说道：“不怪你，你也拗不过老太太，所以说，别太自责了，眼下的事情也不是说一下子能办好的，我们慢慢来吧。先把找到沈萌的消息告诉爸一声，看看他老人家是什么态度。”
　　沈碧点头到：“对对，我明天就去找爸爸，把事情跟他说说，问问他意见。”王宏时放下报纸，说：“那我们早点睡吧。”说罢，关了灯。漆黑的房间，并没有带来睡意，两人都各自清醒，各自想着明天的难题。谁也给不出标准答案，一切都是万事万物的自然造化。沈碧带着多重心思，跌进梦中。梦里有彩色风车，有糖葫芦，有哥哥草绿色的军书包，有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蔓延一路。。。。。。。
　　沈碧在晨曦中醒来，匆匆洗簌过后，就开车往父母家里赶。她到的时候，父亲母亲正在吃早饭。一碟油条，一碟包子，熬的稠稠的小米粥，还有一跌小咸菜。这画面，让沈碧再次想起了小时候，她跟哥哥就吃这这样的早餐，打打闹闹吃完，打打闹闹一起上学校。现在她很忙，她已经很久没有配自己的父母好好吃一顿早餐了。沈碧只觉得眼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
　　沈清风看到女儿，甚是欢喜，高兴地招呼着她一起吃早餐，时雨也很高兴，人老了以后，会特别的思念孩子。沈碧亲亲热热地喊道：“爸爸，妈妈，这早餐，我确实好多年没吃到了，都怪我太忙了，没时间陪你们。”
　　沈清风呵呵笑道：“没事没事，你的事业让爸爸骄傲着呢。”时雨拿副碗筷，递给沈碧。沈碧开开心心地吃着，一顿早饭吃的特别满足。席间，沈清风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说要去意大利吗？”
　　时雨接着说道：“我是不知道什么事业不事业，我就是看你们太忙了，没时间陪琪琪，又把自己折腾的这么瘦，早点退休算了。”沈碧听后莞尔一笑，说道：“妈，我也想退休好好陪陪你们呢，琪琪有妈妈照顾，我自然是放心的。”
　　时雨“哼”了一声，道：“就会捡好听的说，我跟你爸挺好的，倒是不用你挂念，就是琪琪的事情，你们两口子可要多上点心啊。前两天，琪琪跑过来跟我说，非温家那孩子不嫁。要我说，我觉得温家公子确实也不错，斯斯文文的，看着像对老婆好的人。既然琪琪喜欢，你们做父母的，也该从中撮合才是。温家的女主人还跟你是闺蜜，这门亲事，我百分百支持的。”
　　沈碧从女儿口中大概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那天看温君逸那么护着沈萌，再有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汇，很明显是有感情的。琪琪大概就是一厢情愿罢了。沈碧不知道怎么回应自己的母亲，只得模糊应着。
　　终于等到沈清风吃完，沈碧开口说道：“爸，我们去书房，我跟你说点事情。”时雨白了沈碧一眼，说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避着我的？”沈碧脸盲堆笑道：“哎呀，妈，工作上的事情，我要请教爸，你又不懂。”时雨听后又“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没文化。”
　　沈碧和沈清风对视一眼，在时雨还没开始唠叨之前，两人赶紧躲进了书房。时雨看着父女俩的动作，见怪不怪，嘟囔了几句，继续收拾碗筷。
　　书房里，沈碧开门见山道：“爸，我找到萌萌了。”沈清风正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吹着，猛一听这句话，茶水洒了出来，烫到了嘴唇，也烫到了手指。沈碧惊地站起身，用纸巾擦着茶渍，一边问道：“爸，没事吧，没烫到吧。”
　　沈清风接过纸巾自己擦了擦，说：“没事，你仔细把你刚刚说的话，说给我听，不许落下什么，我要听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