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冥王与春神》清都先生

6、第六章

　　他主动放过了伊瑞熙。
　　她一直都不是个蠢女孩。是的，她很聪明，实际上，在他看来有些太过聪明了，几乎让她变得难以掌控。
　　几乎。
　　三年的时间似乎让她的伪装变得越发臻于完美——伊瑞熙·沃特，一个甜美而又狡诈的斯莱特林，没有人会惊讶于一条蛇的诡计和野心，更何况她又是那么的美丽。
　　可惜他总是能看穿她。
　　汤姆从第一次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见到她时起就知道她远不止是一个被一顶帽子分到斯莱特林的小女巫。他总是能察觉到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东西，而在她的身上，他感觉到了危险。
　　水面下还藏有许多未知。他越接近她，越清楚这一点。
　　然而就在他快要潜下去的时候，伊瑞熙·沃特破开了他织成的茧，险些带走了他的性命，并且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次一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和他回到霍格沃茨时发生的一切，怒火仍然焚烧着他的血肉，让他不得安卧——汤姆想要惩罚她、教导她、撕破她的皮囊、践踏她的傲慢，让她跪在他的面前和他的骑士一样卑微地乞求他的慈悲，亲吻他承自母族的戒指，奉他为主。
　　不过三年不仅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也是如此。
　　汤姆学会了耐心。
　　蛰伏，试探，绞杀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汤姆·里德尔是天生的捕食者，一条缠盘啃咬着树根的尼德霍格，学会了在黑暗中静静地观察着、等待着最佳时刻的到来——等待着果实生长、成熟，最终变得唾手可得。
　　看啊，他给予了她仁慈。
　　他留给了她喘息的空间，或者说，她误以为自己能喘息的空间。
　　清晨发生在礼堂的那起试探还算令人满意——伊瑞熙还是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掩饰她的愤怒、她娇纵傲慢的本性。面对他时，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卸下伪装。
　　她自己发现这一点了吗？汤姆想。不，他不希望她意识到这一点，那样的话她就会试图控制住自己。
　　他不能把她逼得太紧。
　　伊瑞熙见识过他面具下的模样，所以扮演一个完美的彬彬有礼的男学生会主席只会让她暗中发笑。而一直试探她则会使她警惕。

　　所以汤姆没有在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门前现身。他退让了一步——不，那不能称之为“退让”，那只是为了更进一步的必要手段。
　　在接下来的魔药课上，他看着她和韦斯莱站在了和他隔着有三四个赫奇帕奇的一个坩埚前，埃忒尔·莱斯特兰奇想要移到她的邻桌，但他命令他停下。
　　过于急促密集的追逐会惊跑他的猎物。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王翼将进入防御状态，白方先行，让她先占领中心，沾沾自喜，自以为胜券在握。
　　然而就在那时，他的骑士会吞掉她的棋子，如万箭穿心般突破后翼，王后将不堪一击，
　　最终，他将将死她。
　　汤姆脑海中的巫师棋盘已经摆好了棋子，每一次移动都在他的演算之中，每一种可能性——只会有一种可能性，一切都服从于他的意志。
　　然而就在斯拉格霍恩第无数次夸张热烈地赞美着他（和他熬制的生死水）时，就在她的王即将被斩下头颅的一瞬间，他的棋局被迫中止了。
　　伊瑞熙·沃特正在观察他。
　　是的。他突然对上了那双灰色的眼睛。
　　她的双眼——在她假装迷人时，比如和他在前往地牢的路上讨价还价的时候，会闪烁着遥远的星光，一如银河的倒影般令被欺骗者头晕目眩；今天清晨，当她发怒时它们又变成了阴沉冰冷的雨幕，随时准备倾轧在任何人身上。
　　可此时此刻，他看到的只有灰色。纯粹的灰色。
　　伊瑞熙·沃特正在观察他。就像观星者在观测天体的运行，摒除了所有情绪，客体注视着客体，仿佛她需要做的只有记录“汤姆·里德尔”这个客观存在——
　　她眨了眨眼，熟悉的星光很快又回到了那片灰色中。她若无其事地冲他微微一笑，嘴角上翘的弧度甜美得令人作呕。
　　虚伪的女孩。想撕碎那张笑脸的欲望一瞬间高涨起来，他突然有些好奇她的血是不是还和三年前闻起来一样——
　　汤姆微微颔首，回以她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
　　这时，斯拉格霍恩终于结束了他对他那滔滔不绝的称赞。他不以为意地跳过了那几个愚蠢的赫奇帕奇，直接走到了伊瑞熙和安菲特里忒·韦斯莱的面前。
　　“伊瑞熙！”他听到魔药学教授用一种高亢愉快的声音喊出了那三个音节，“让我们来看看你的作品吧——一锅完美的生死水！太棒了，姑娘们——几乎能和汤姆所熬制的媲美了！斯莱特林加五分！”
　　“几乎”。
　　但是“几乎”的意思是“永远不够”。
　　伊瑞熙的神情没有一丝破绽，她只是微微扭过了头，目光越过斯拉格霍恩的肩头，再次投向了他。
　　这一次，灰色是利刃出鞘时闪烁的冷光。

　　“你可能让他有危机感了。”
　　“‘他’？”
　　安菲特里忒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在说谁。”
　　“我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因为我而产生危机感。”
　　伊瑞熙的嘴唇微弱地开合了几下，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讲解着变形术N.E.W.Ts考试内容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假装认真听讲。
　　但她的余光还是下意识地飘向了坐在两个座位开外的男学生会主席。
　　里德尔正在低头记着笔记，看上去即使邓布利多突然变成了一只高脚杯他也不会分神。
　　自从第一天清晨他们在礼堂不欢而散之后（当然，一切都是他的问题），四天过去了，他们基本没有任何交流。
　　并不是说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在刻意回避着对方——至少伊瑞熙没有，但里德尔，显然，大部分时间里都有一两个男孩“随侍”，就像现在他的左右两边坐着罗齐尔和马尔福，所以除非他有意见面，他们很难巧合地凑到一起去。
　　而这四天内，她也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熟悉斯莱特林的陌生面孔上。下周末学生才被允许前往霍格莫德，但不代表她会浪费她的时间。
　　至于安菲特里忒所说的“危机感”，她并不认为那是真的。
　　霍格沃茨的流言蜚语总是传得很快，也许是因为里德尔“全校第一”的头衔太久没有出现过动摇的迹象，她的课堂表现似乎为无聊的学生们提供了许多谈资。
　　“你们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过话。”安菲特里忒说。
　　伊瑞熙随手记了一些笔记，头也不抬：“想象一下汤姆·里德尔经常主动找我说话，亲爱的，威森加摩突然宣布取消《保密法》都比那要正常得多。”
　　“但他表现得就像是你从未回到霍格沃茨一样。”
　　“我不这么认为。”
　　他只是在观察她。

　　伊瑞熙停下了笔。她的目光才靠近里德尔那边的方向，就无意间撞上了一双含着笑的琥珀色眼睛里。
　　埃忒尔半倚着木椅的靠背，黑色长发用一条墨绿色的缎带束着，领带系得歪歪扭扭，露出了一大片浅褐色的肌肤，看起来和维多利亚时代三流爱情小说里到处欠下风流债的公子哥儿没有任何分别。
　　他冲她抛了个媚眼，还颇为矫揉造作地拨了拨他的头发。
　　伊瑞熙回了他一个很浅的微笑，下一秒便收回了目光。
　　“莱斯特兰奇刚刚冲你抛了个媚眼。”安菲特里忒扬起了眉，“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惊讶呢？”
　　“他从第一天起就对我有些过分热情。”伊瑞熙平静地说，“让我猜猜，他是不是睡遍了整座城堡？”
　　红发姑娘低低地笑了一声：“人人都知道埃忒尔是个放浪形骸厚颜无耻的男妓，女孩儿双腿之间的地方就是他的甜蜜家园——只有梅林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诺特还没把他赶出宿舍，他几乎每个晚上都得和别人分享他的枕头。”
　　她讨论莱斯特兰奇的口吻虽然挖苦意味十足，但仍然藏着一丝奇怪的亲昵。伊瑞熙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一个问题浮到了她的舌尖，但她并不太想问出来。
　　然而安菲特里忒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一般，异常直白地主动说道：“我们五年级的时候约会过一段时间。埃忒尔是个烂人没错，但不可否认他很擅长讨人欢心。可惜后来珀尔修斯宣称如果我再继续和‘那个粗鄙傲慢的莱斯特兰奇小子’交往下去，我就会收到一封来自妈妈的吼叫信，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伊瑞熙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韦斯莱们对安菲特里忒被分到斯莱特林这件事心存芥蒂——或者说，他们很担心安菲特里忒会变成一条他们最不齿的阴险而又势利的崇拜着纯血统的毒蛇。
　　她很难否认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鉴于汤姆·里德尔就是个活生生的典例），也很难说他们并不爱安菲特里忒，相反地，他们做的一切都出自于爱。
　　但对于安菲来说，她一直都生活在夹缝之中，左右拉扯，却又无法停下。
　　“塞普蒂默斯和珀尔修斯一样吗？”伊瑞熙问道。塞普蒂默斯·韦斯莱是她的弟弟，一个五年级的格兰芬多。
　　安菲特里忒轻轻摇头：“塞普一直都很好，他从不告诉家里我的事情。”
　　“看来你收不到你妈妈的吼叫信了，甜心。”她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又开了一个玩笑，“我想莱斯特兰奇没办法和我分享他的枕头了。我是个挑食的女孩，我不喜欢送上门来的食物。”
　　这时，讲台上的邓布利多正好宣布了下课。
　　收拾东西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在整个教室里此起彼伏，无数道说话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嘈杂不堪，完全不复刚才课堂上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安静。
　　安菲特里忒也在眨眼间恢复了笑容。她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伊瑞熙的腰窝，不怀好意地说：“你可能会让他在被窝里偷偷哭泣的。”
　　“我相信莱斯特兰奇是个坚强的男孩儿。”伊瑞熙故意用一种甜腻的嗓音说道。但还不等她继续挖苦下去，面前的女友突然变得古怪起来的神情截住了她的话。
　　安菲特里忒看着她的身后，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一个名字：“里德尔。”
　　“韦斯莱。”里德尔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伊瑞熙转过身去，时隔四天，终于又一次近距离看到了那张英俊得不可思议的面容。
　　他没有什么表情，声音里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多看了安菲特里忒一眼，两个女孩却都无端地读懂了他的意思——
　　安菲特里忒顺从地拎起了书包，和伊瑞熙道别。
　　里德尔仍然站在原地，和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看着她，目光专注，似乎刻意让他们之间的沉默多持续了一会儿。在看到她微微皱起眉时，他露出了一个接近于愉快的神情。
　　“沃特，”里德尔说，“我可以占用一点你的时间吗？”
　　这不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