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冥王与春神》清都先生

5、第五章

　　里德尔和救世主。
　　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简直荒诞得惹人发笑。
　　喝下安眠剂之后，徘徊在伊瑞熙脑海中的仍然是她对里德尔拯救霍格沃茨的场景的想象——
　　十六岁的黑发级长站在正在宣布密室事件的解决的阿芒多·迪佩特身旁，俯视着台下一张张或欣喜或震惊或崇拜的模糊的面孔，他的微笑安静而又谦逊。身为霍格沃茨的拯救者，他看起来和任何时刻并无区别，仿佛他所做的不过是又一次日常夜巡。
　　但。
　　她从安菲特里忒的叙述中能够勾勒出来——这很显而易见，不是吗？她想。那可是汤姆·里德尔征服所有人的时刻——他的同窗彻底将他奉为偶像，一个完美的救星。
　　伊瑞熙很难说服自己那不是一场马基雅维利主义戏剧的最高潮——斯莱特林之王在所有人的面前加冕，没有人质疑他的王冠到底出自谁之手——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为了一个比所有人更高的存在，而他们都默认了这一点。
　　可惜她从不相信汤姆·里德尔。
　　爱德华·洛克威尔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信息就是力量。
　　如果三年前在入学晚宴上她没有坐到他旁边，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捡到他的书，也许她永远不会有机会趁里德尔还未戴上完美的面具前窥探到他的本性。
　　也许此时此刻她会和他们一样被他迷住。
　　而那将会是一件能致她于死地的事情。伊瑞熙在半梦半醒间模糊地想。
　　还好这个猜想只是一种从未发生的“如果”。
　　很快，她更改过配方的强效安眠剂起效了，黑发男孩的剪影渐渐被一片浓重的黑暗所掩盖。他沉到了她潜意识里最深的角落，不再出现，连梦乡里都找不到他的半点痕迹。
　　宁静笼罩了她。
　　伊瑞熙睡着了。

　　三年之后，在霍格沃茨醒来竟然成了一件颇有挑战性的事。
　　感谢德姆斯特朗的鬼天气和他们只允许魔法用火的该死的规矩，衬得全世界的其他地方都像是伊甸园一样，更不要说本来就温暖舒适的霍格沃茨城堡。
　　斯莱特林地牢甚至还比城堡中的任何一处还要阴冷潮湿，但相比之下仍然仿佛春天降临。
　　伊瑞熙强迫自己回忆了无数次里德尔那张阴晴难测的脸，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床。
　　这是她回到霍格沃茨的第一天，令人烦躁的是，一切都即将从应付里德尔开始（她不能确定是不是也会以应付里德尔结束）。
　　她深呼吸了几下，出门前再三提醒自己不能和那个黑发男孩发生冲突。
　　相反地，她应该努力试着和他好好相处——如果要完成军情六处给她定下的任务的话，回归里德尔的小圈子是她的最优选择。

　　三年前——是的，尽管这听起来很尴尬，但事实就是里德尔和她的关系一度算得上亲密。
　　他们曾经就像一枚银币的两面——一个是长于麻瓜孤儿院的父母不详的英俊孤儿，一个是快要绝嗣的没落纯血家族和妄图融入魔法界的前麻瓜贵族媾和产生的杂种。
　　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极度渴求着一切知识和力量，而十一岁的伊瑞熙·沃特从来没有拥有过朋友。
　　讽刺的是，一开始她和他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合意的东西。更讽刺的是，当她意识到“汤姆·里德尔是她的朋友”仅仅只是她的臆造时，他操纵人心的天赋早已让那些纯血小孩们心甘情愿地围在了他的身旁。
　　可惜还没等她因此而多愁善感，战争——无论是麻瓜的还是巫师的，统统进入了白热化。形势急转直下，张伯伦下台，温斯顿·丘吉尔成为首相重组内阁，英国向纳粹德国宣战。
　　胜利，或是毁灭。零和博弈的局面让军情六处彻底发了疯，谁也不想做让大不列颠沦亡的罪人——她母亲被迫把她交给了政府，而她自己则被派去了欧洲大陆。
　　根本来不及多愁善感。就连现在也来不及多愁善感。

　　伊瑞熙一走进礼堂就看到了坐在斯莱特林长桌边上的男学生会主席。
　　现在是六点四十，整个礼堂只有零星几个人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四个学院的位置上。绝大多数人应该还沉浸在睡梦中，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成为“模范”。
　　汤姆·里德尔独自坐着，看起来精神奕奕，甚至可以说容光焕发。
　　黑玉般的头发垂在他的额前，苍白的皮肤蒙着一层薄薄的虚幻的微光，清晨的光线柔化了他深邃的轮廓，让他比平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前来凡间受难的撒拉弗。
　　伊瑞熙注意到里德尔的面前只有一杯浓黑的咖啡，似乎这就是他早餐的全部。
　　怪不得他的下颌线锋利得像能划伤人一样。她漫无边际地想着。他的胃口还是那么差。
　　她走过去，打破了围绕着他的宁静：“早安，里德尔。”
　　“你来晚了。”
　　里德尔的视线还停在手中的书上，仍然那么专注，像是不知道她的到来似的。但伊瑞熙能清晰地分辨出他声音中的不快。
　　或者，他根本就不想掩饰？
　　“是吗？”她敷衍道，懒得和他计较——他昨天根本没告诉她几点在礼堂见面，要不是她还记得他起床的时间，她估计会狠狠得罪他一次。
　　她也懒得坐在他的身旁。按她对他的了解，里德尔讨厌任何不请自来的举动。
　　“你需要学会准时，沃特。”他仍然没有看她，“那会对你很有帮助——尤其是在你即将和一个重视时间的人见面的时候。”
　　一个重视时间的人——也就是他。
　　又是一个伪装成建议的命令。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答道：“那下次记得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她顿了顿，“我的课程表，谢谢。”
　　这时，里德尔终于抬起了眼，黑曜石般的眼睛对上了她。
　　他似乎观察了她片刻，目光如有实质般刺得她的脸颊微微生疼。但当她皱起眉之前，里德尔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一张羊皮纸便从他的书包里飞到了她的手上。
　　一个如呼吸般自然的无声无杖魔法。
　　伊瑞熙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她仔细地看着她的课程表，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明显不是她自己做的改动——
　　“为什么我的课程表上会有保护神奇生物课？我的算术占卜呢？”
　　她的眉毛高高扬起，目光如箭矢般猛地刺向眼前的男学生会主席。
　　里德尔面不改色地望着她，平静地说：“维特拉教授拒绝了你的选修申请，你在德姆斯特朗的成绩单不足以证明你有能力掌握N.E.W.Ts难度的算术占卜课程——占卜学同理。于是我提议用保护神奇生物来填补你学分的缺漏。”
　　“这是我的课程！”伊瑞熙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她盯着里德尔，埋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魔杖，随时都能抽出来给他一记恶咒，“你没有任何权力操纵我的选择，里德尔。去告诉维特拉，如果他对我在德姆斯特朗的成绩有问题，他可以随时考查我。”
　　然而里德尔却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事实上，伊瑞熙，我有。”
　　他的语气异常轻柔，眼中有愉快的光芒闪烁，校袍上的徽章也反着微光，“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去拜访维特拉——名单已经确定了，而他一向讨厌额外的工作。在霍格沃茨的第一天就被一位教授所记恨？别犯傻了，亲爱的，你远比那要聪明得多。”
　　他突然变得过分亲昵的称呼让伊瑞熙恶寒不已，而更令她不快的是她很清楚里德尔之所以这么愉快的原因——他“修正”了她不符合他的喜好的“错误”。
　　“当然，如果比起研究护树罗锅你更偏好钻研茶叶渣的形状的话，我可以为了你去见帕尔文教授一面，他会很欣赏你对占卜学执着的热爱的。”他继续说道。
　　里德尔又一次换上了那副虚伪的彬彬有礼的面具，只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他是在挖苦她。
　　一时间，伊瑞熙恨不得用刀划破他那张即使如此恶毒也仍然英俊得不可思议的脸蛋。
　　看来她避免和汤姆·里德尔起冲突的打算在真正面对他的时候总能被他本人证明是徒劳且愚蠢的。
　　“你知道——我此时此刻没有抽出魔杖只是因为我对占卜学的厌恶远远多于对你的，里德尔。”伊瑞熙冷笑，然后没有等他有任何反应，她猛一扭头，快步远离了他。
　　阿布拉萨克斯和埃忒尔这时正好刚刚走进礼堂，正在向这边走来。
　　当她大步流星地经过他们时，铂金色头发的男孩叫住了她。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沃特。”他陈述道。
　　伊瑞熙已经分辨不出这副腔调到底是里德尔传给的他们还是他们这群纯血男孩传给他的，但她很清楚她现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应付这群男孩。
　　“也许是因为紧张吧。”她笑得甜美，无比真心实意，“第一天总是需要克服一些东西的。”
　　阿布拉萨克斯微微眯起眼，似乎在阅读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笃定地说：“你什么都没吃。”
　　伊瑞熙没有否认：“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来吧，和我们坐在一起，然后吃点东西。”莱斯特兰奇懒洋洋地开口道，“老实说，很久没有漂亮姑娘出现在我们的早餐时间了。沃特，不如给我们一个荣幸如何？就当作阔别三年之后的欢迎仪式。”
　　三年过去了，埃忒尔·莱斯特兰奇还是这么油腔滑调。
　　不过伊瑞熙的心里有一部分有些感谢他的打岔——至少稍微冲淡了一点里德尔造成的怒火。然而天知道她现在最不想看到就是他那张美丽而又令人作呕的脸。
　　她摇摇头，说：“谢谢你的热情邀请，莱斯特兰奇。但——”她突然放低了声音，冲埃忒尔眨了眨眼，“我需要回去再休息一会儿，昨晚安菲特里忒和我分享了一些好东西。”
　　古铜色皮肤的男孩立刻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当然了，伊瑞熙并不认为他和马尔福真的相信了她的托辞，但他们是斯莱特林。而斯莱特林从不做多余的事——正如他们向她提出了共进早餐的邀请。
　　或许埃忒尔·莱斯特兰奇说的的确是真话，但那又占所有真话中的多少呢？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答案。

　　和伊瑞熙道别之后，阿布拉萨克斯很少见地主动坐到了里德尔正对着的位置上。
　　他皱着眉，望着仍在翻看着一本厚重的著作的里德尔，简短地说：“她拒绝了我们。”
　　黑发男孩头也不抬地说：“并不意外。”
　　“她看起来很生气，而且她是从你这边走过来的。发生了什么？”
　　里德尔看向了他，面无表情。
　　日光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不再像刚破晓时那样像薄纱般轻柔，他脸上的线条此时看起来冷峻至极，根本不再是伊瑞熙所看到的那副模样。
　　“一个小错误被纠正了。只不过她还是太娇纵了，”他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还是很难立刻承认我是对的。”
　　“但这样会让我们更难真正地接近她。”埃忒尔说，“很显然，沃特比三年前还要封闭许多。激怒她不大像是个好主意。”
　　“你在质疑我吗，莱斯特兰奇？”里德尔轻声说道。
　　一瞬间，被反问的男孩如被石化般僵住了。
　　“我不想从我的骑士的口中听到这么愚蠢的话。”英俊而又冷酷的领袖不容置疑，“在我面前，她会是最真实的——从前如此，现在亦然，接下来也会是这样。
　　“执行好你们的任务，不要节外生枝。”他合上了书，黑眼睛注视着两个男孩，“最终，她仍然是我的猎物。我不想再听到问题。”

　　继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