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4 ...
-
手冢国光从来不知道双打是这样子的。
看着和自己保持着同调的步伐在内圈跑步的不二脸上挂着贯有的笑容，他保持着匀速的步伐，面无表情的脸，心思却大意地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多年的职场训练，面对着媒体闪亮的镁光灯和照相机，手冢已经习惯摆出一幅泰然处之的样子来面对所有的是是非非。心中所有的澎湃和激动，都被不露丝毫声色地掩藏了下去。心里最深处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只是，他现在的感觉，却是连他自己都难以形容。
身边是日思夜想了很久的人。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二努力协调着和他保持着几乎一致的步伐。同步的节奏，踩在清晨水汽还未散尽的郊区。空气里朦朦胧胧还有些露水的味道，夹杂在一起的树木清香，围绕在两人的身边。
真的，很舒服。
第一次接触双打的手冢国光，只有见过双打的队员，从来没有真正地试过双打。本着年少的最后一丝冲动和不二一个组合。现在回想起来，有的时候还是要感叹一下：真是太大意了。
不过，似乎双打，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所谓双打。
就是跑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陪着你按照同样的步伐跑着。彼此为了同调而不约而同的迁就着。没有人会跟在后面心里暗自嘟哝着“怎么都不等人”的话，始终用一样的步调在场边匀速地运动着。
不二在手冢的身边，手冢在不二的身边。不二清风般的笑容在嘴角边划过。他没有看手冢也没有看脚下的步伐，笑弯着的眼睛始终直视着前方，却始终和手冢保持着并肩的速度。手冢国光开始曾经试着减缓步伐来迁就记忆中那个喜欢跑到第29圈的时候偷懒的不二。不过，却收到了不二同样慢下来的脚步和微微疑惑的眼神。
不用看着彼此，就能够随着对方的步调而改变。这便是双打的伙伴。
至于，手冢国光在跑最后一圈的时候想到：这种他会故意迁就人的心情，除了对象是不二，还真的是谁都不行。
所谓双打。
就是对练的时候，球网的那一边永远不会空缺。就算所有的队员都有了原本的搭档在练习。而隔着绿色的尼龙麻线编制起来的球网，那抹身影会站在那一端。
手冢看着不二和昨天结束训练前商量好的队员双手合十地说着抱歉，然后走到他的球网对面，冲他招招手。
不二招手的时候，手冢有些恍惚。不二似乎站在那里，从未变过。恍若七年来，他在原地的守候一样。
双打的前提是彼此互相了解。了解彼此打球的习惯，彼此的球路。全身心地相信对方，把自己的能力毫不留情地展露过对方。
毫无保留地展现，会让不二睁开好看的蓝色眼睛微微发怔，也会让手冢有些不可置信再度亲身体验不二那种重新登了一个高峰的球技。
只是，这是在尊重着彼此的网球。没有遮遮掩掩。
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的第一天双打练习，就轻而易举地免除了第一次接双打选手的教练用来说服2人培养双打中最难有的信任感而专门准备了一个晚上的演讲稿。
虽然有些惋惜自己的稿子没有用武之处，不过，两个人默契地认真起来的态度，让宫旗叫跃跃欲试地差点要准备好摄影机来记录这场球赛。
非正式对打。
与不二和手冢从来没有正式打完的比赛一样。非正式的比赛是一盘制的。但这场比赛，却是7年后，2人站在同一个场地上的时候，隔着同一面网的再一次对打。
尽管换了球拍——手冢握住的不是原来那个用了3年却舍不得换拍子只是在不二坑蒙拐骗下，在陪不二去网球店的时候，勉勉强强做了护理和换网丝的球拍；不二也换去了那个和他的眼睛有着同样颜色，和大海一样蔚蓝的蓝色球拍。
尽管身边观看比赛的人变了——不是龙崎教练，也不是青学的一众队友，现在场边的队友，看惯了大型的赛事，不会因为看他们的一场比赛，宁愿喝下恐怖的亁汁，只为了快快结束比赛好观摩彼时或许是现在球队里NO.1和NO.2的对决。
物是人非的时候。他们还是2个人站在那里。不二依旧是轻描淡写的微笑。手冢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有眼睛不易察觉地，微微地泛柔。
鞠躬。然后走到了底线旁边。
把七年来分别以来所有学来的球技发挥出来。以前的，现在的，以后的。毫不保留地展现给你看。
不二发球。
消失的发球——放短球。
燕回闪——近角抽球
巨熊回击——巨熊回击。
（不二微微错愕地睁开眼睛。
同样的回球用同样的姿势摆在眼前。眼前是手冢倾斜下去的身子，眯起来的眼睛，上扬着虽然只是一个小弧度的嘴角，熟悉的球技，熟悉的人，熟悉感慢慢飘起来。）
“GAME，TEZUKA，3-2”场边的教练看着2人做在高椅上。发了一秒呆的不二来不及救球，被手冢破了发球局。
在空中，传递着的是球。然而，手冢越来越放柔的面部表情，不二慢慢睁开的眼睛和认真的样子。他们之间，传递着的，则是多年未见的思念和长久空白的网对面，旗鼓相当对手的怀念。
手冢发球。
快速发球——麒麟落地
手冢领域——麒麟落地
手冢领域——挑球
（手冢微微惊喜地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不二。简简单单的一个挑球，加上了旋转，逆着风，就破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绝技手冢领域。果真是天才，而且……）
“不二，你终于是认真了。”回了一个完美的零式削球。手冢站在网前第一次在比赛的时候开口说话。话是脱口而出，和平时交流一样；也是手冢7年来是梦呓间喃喃自语以来，第一次把想要说的话，面向着那个真正想要交流的人，传达给他。
不二听到了场上手冢，回了一个依旧完美的零式，轻喘着气，对着不远处的自己讲话。没有接话，不二飞扑上前救球，把零式削球垫到球网上。
黄色的网球，在白色的麻布上从高处滚动下去，走钢丝一样的表演。最后，从中间落到了手冢那一面的球网。
“GAME,FUJI,6-6。”打平手了呐。
不二在四周的鼓掌声中，从绿色的塑胶地上爬起来。最近很少看到有人可以和手冢打到这个地步，就算在今年的比赛中，也是屈指可数。同队的人，一边有些感慨着不二的球技，也有些八卦地心里默默怀疑，为什么强大的两人会选择了双打。
不二有些狼狈的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保持微笑的嘴角，微微地收敛了一下，转身面向手冢，回答刚才的对话：“和手冢打比赛，怎么能够不认真呢？”
阳光正面照下来。正好在不二站的角度上，模糊了不二的表情。
风夹杂着不二的话，从球网的彼端飘过来。摇摇荡荡。却一字不差地落入手冢的耳朵。
不二说，和，手冢。
无论是对打还是双打。和，你的比赛，怎么能够不认真？
手冢可以想象地到天才的样子，淡淡的笑意会从弯起来的眸子里流泻出来。
——这就是他的不二。他的搭档。
不二这次真的是很认真地在比赛。当做是这么多年的一种怀念。
一个球，来来回回能够打很久。有着手冢气息的球，和自己的气息合在一起，在这个冬日的早晨，晒在太阳底下，明亮地被所有人关注和欣赏。
手冢提出要双打的时候，不二没有想过拒绝。尽管当时签约的时候，签的是单打的约。但是，手冢发话后，不二想也没有想就同意了。所以，“单”改成了“双”。
不二想，不论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手冢那时候表情和话语：“不二，我们一起组双打吧。”
当时的不二，看着手冢的眼睛，比自己还是差了那么的距离。似乎这几年他们的身高是一起在长的。他高了几厘米，手冢也高了几厘米。始终是12CM的距离差，所以稍微的仰视，不二就可以看着手冢的眼睛。“不要”这个回答从来从来没有浮现在不二的脑海里。回家后冷静了的不二，对自己毫不犹豫地举动，方才恍然有了些被“拐”的感觉。但，静下来的心、四肢、脑袋，都是那么地认真地叫嚣着同样以一个渴望——和手冢国光一起，双打。
之前在英国，在法国的网球学校里学习，也不是没有人邀请不二一起双打。不二一直可以陪练一两场之后，然后以各种毫无破绽的理由推掉。一方面的不习惯双打，一方面，也会觉得，自己身边的位置，要留给对的人。
和手冢的双打，不二愿意接受——不论是不是对的人。
多年前，因为手冢难得温柔的眼神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沦陷。7年后的那天，站在他的面前，手冢漆黑的眼睛，深邃地看着他，他说不出也想不到拒绝。
休息完毕的不二，重新站在底线上，发球。
这是他们这局的里面的最后一盘。
是他们的长长网球生涯中第N场比赛。却是他们一起的比赛历程中中，刚刚开始的序曲。
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他们2个的。
所谓双打。
是吃饭的时候有人陪。不再是一个人端着运动员过人一倍的伙食盘在餐桌上一言不发地结束任何一餐。
因为气场的冰冷，多半是一个人吃饭的手冢，在食堂对面的桌位前，有了固定的人。
蜜色头发的男子，端着偏红色的菜肴，从买好饭菜的那一刻开始，就锁定好了手冢对面的位置。笑眯眯地一路和别人打着招呼过来，也推掉了别人的同坐邀请，不曾拐弯的步伐，走向手中的那一桌。
球队里，大家并不是讨厌手冢，更多的是崇敬，崇敬而不敢亵渎。所以，更多的时候，是选择了远远地看着手冢而不靠近。
不二刚刚来的时候，在餐桌上，就听到过队友议论过他以后的搭档。当时，他们脸上有着崇拜之情，也有着畏惧之情。
却少有妒忌和猜疑——男子汉坦荡荡，用自己的本事去创造。这是球队的很多队员的人生中奉行的原则。所以他们不会妒忌手冢国光的优秀。
听着好心的队友给自己讲述手冢的事迹，不二微微笑着捧着自己的碗，一边不易觉察地往里面放绿色的芥末，然后用筷子在饭菜里搅拌，笑容不变的放进口中。
耳边是队友的声音，芥末有点冲的味道涌上鼻子。不二突然觉得有点酸酸的。
他们讲的都是手冢。呐，手冢，这么多年不见的你，还是一个人在原地守候着。不再主动地去争取，所以才会更加拼命地把事情都做到最好——这样才不会有人来非议你。
记忆里，国中的手冢，也是那样的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只有网球队的队友有的时候，会和他一起进餐。不过，更多的是怕他的冷气而避而远之。也只有不二，几乎是风雨无阻地和他一起，坐在高高的天台上面，不二晃着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手冢讲着话。通常，不二说话的时候，手上是不停地在挤着芥末。手冢多半是皱着眉头，淡淡地应着不二的话，一边伸手抢过不二的芥末旋上盖子。
那个时候的手冢，和不二并肩做着。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原本担心会冻坏午餐的不二，却感到了异样地温暖和贴心。
7年后的手冢，是听着队友描述出来的样子。他还是不改的臭脾气的冰冷，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已经再度被冰封了一起。手冢，可以理解为，你不肯放下对我的牵挂？
咬着筷子的不二第一次觉得，日本正宗的芥末原来有点呛人。
放下盘子在手冢的对面。不二问道：“呐，手冢，我可以做这里吗？”
细嚼慢咽地把饭菜咽下去，再开口。手冢的餐桌礼仪良好。“Sure。”看到不二，不自觉收起的冷气和散发开来的温暖，有了入春的恍惚。
不二毫不客气地坐下。从口袋里变出了窝藏在身上的芥末。无视对面手冢皱起来的眉头。
把芥末不顾忌地挤在菜上，只不过挤了1/3就被对面的人出于习惯般地抢走，盖上了盖子。放在自己的旁边。至此，手冢才有些恍然地不好意思，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却不肯把芥末还给不二。看着手冢微微狼狈的样子，不二笑的弧度加深。
“呐，手冢，那时，你也是这样的呐……”冰蓝的眼睛，随着说的话慢慢地睁开。声音也越来越低。
“恩。”手冢回答。
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掉。拿出来的晒的时候，却是历历在目地清晰。比思想快一步的行动，毫不犹豫的展露出最想表达的情绪。
手冢国光突然很羡慕大石秀一郎和菊丸英二。被喻为黄金搭档的两个人，那个时候，就有了那么多双打的幸福感。那个时候的手冢国光，虽然能够体会到两个人同进退的快乐感觉，也很佩服同调的时候在球场上发光体般身影。
然而，亲身经历的双打的那份感觉。和看到的不一样。
双打，是有了相互依赖的感觉，身边不再是空荡荡习惯了的寂寞感觉，而是一个被微笑再度填充满的世界。
6：30 PM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宿舍和不二先后淋了一个爽快的热水澡。手冢坐在床上看完了今天预期的经济学理论C部分。
合上书的时候，对床的不二已经整理了完一叠的照片，设好了7个闹钟，从远及近地排好，因为疲倦，早早地盖上了被子入眠了。手冢望着不二的睡脸，沉静。连在梦乡里也有着笑容的上扬弧度。
双打。真的很美好。手冢熄灭了自己一侧的壁灯，摘下眼镜。如是想着。
向对床已经入眠听不见话的人，道了一声“晚安”。手冢整个人，也就埋进了被子。
作者有话说第5章 Chapter.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