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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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国师府的荷花池里浮出被殴打致死的家丁尸体，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之时，刘伯温、丁冲、王凯恰好走到了钟离县。
山道上，琴声凌风傲骨，超然脱俗，与乡野小儿的童谣相映成趣。
唐玉竹身前矮几上，小小的博山炉内升起素烟一缕，飘飘荡荡，似被琴音牵住一般，在他身边不肯离去。
“十指生秋水，数声弹夕阳。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心造虚无外，弦鸣指掌间。夜来宫调罢，明月满空山。鸟啼花落处，曲毕对春风……”
劝君乐时听《秋水》，自在逍遥；劝君哀时听《秋水》，长歌当哭。
此时，纤长指间流泻出的音韵，正是一曲《秋水》。
唐玉竹现在并不悲伤。
相反，他心情很好。这琴，是他从小到大看到胡惟庸弹过无数遍，却在他今年生辰时亲手交给他的。
唐时名琴“一池波”，仿神农氏所制，龙形凤姿，弦音旷远。用来弹《秋水》，正是相得益彰。
当然，让他高兴的还有一个原因。
唐玉竹微微侧头，凤目斜睨向山道上的三个人影。手上却不停顿，猱轮抹挑，霎时间琴音骤变，金戈之气大盛。
肃杀的气氛交织成一张罗网，迅速在山间蔓延，向刘伯温三人当头罩下。
蓦然，纤长五指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忽又拔高，三声一声高过一声，直如鹤唳长空。
早已隐身在暗处的杀手纷纷跳出，挥刀砍向刘伯温三人。
唯有一抹雪白的身影，凭几而坐分毫不动，沉静如秋水。
与刘伯温的窘况不同，胡惟庸正坐在桌子旁，对着一盘清炒竹笋皱眉。
见自家老爷对着午饭不吃不喝光发愣，胡胜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丞相……丞相？”
“嗯？”胡惟庸回过神来。“胡胜，你跟我多少年了？”
“整整二十年了。”
“是啊，二十年……”胡惟庸指着桌上的竹笋，皱眉道：“撤下去，你知道玉竹最讨厌吃竹笋了。”
“丞相，公子如今在濠州，不在家里。”
胡胜的话让胡惟庸又是微微一愣。
的确，玉竹是不在家里的……自己将他派去了濠州，杀刘基。
他用筷子夹起一片竹笋，由得胡胜在耳边絮絮叨叨：“公子还是改不了小孩子时的癖性，明明那么喜欢竹子，却不吃竹笋……”
清淡爽口的味道在舌尖漫溢开来，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记忆飘得远远的……
玉竹喜欢竹子却讨厌竹笋的原因，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时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大明官员俸禄是出了奇的低，自从把那孩子捡回来，每个月的钱就不是那么够用了。他胡惟庸家境贫寒，无权无势，稀粥野菜也可以度日。可唐玉竹不行，因为他舍不得。
那段日子，胡惟庸想的不是天下黎民，也不是官场权谋，仅仅是让那孩子吃饱吃好的问题。
办法很快就想出来了。
他在山脚下垦了一块荒地，里面种满了竹子。这样，到了季节，总会有新鲜的竹笋可以挖来吃。
一碟笋丝，切得细细，用盐腌了，调上点香油，撒在粥里；或是用百姓感谢自己而送的鸡蛋，和了笋片，清清淡淡的炒了……
胡惟庸每天都换着花样，惟恐那孩子对笋生厌。
可是就连他自己看到竹笋就想吐的时候，唐玉竹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用筷子夹了那竹笋，满脸纯真的笑道：“义父做的饭真好吃。”
不由自主地便欣慰起来，这样懂事的孩子，怎能不让人心生怜惜？
可是，平淡的日子终究会被打破……
那天知府来巡视，一眼便看中了山脚下的那块地，说要征来建别苑。
那时的自己还太天真，天真得以为知府是诚心买地。因此并没有看到自己报出地价时知府的脸色。
在知府看来，想必看上他的地是极大的荣幸。谁知这个小小县令非但不买账，还口口声声跟他谈价钱……
第二天，县令胡惟庸被百姓所告，罪名为强占民田。告状之人，正是昨天遇到自己还称他为青天的王老六。
知府的处置为，责县令胡惟庸退还民田，可既往不咎。
‘民田’？自己一锄一锄开垦出的土地，成了所谓的‘民田’！
那一夜，几个混混手持火把点燃了竹林。愤怒的自己冲上去理论，反倒挨了好一顿拳脚，连那孩子身上也全是淤青。
火，烧了一天一夜。自己没带玉竹回家，就坐在那里看那火，听竹子燃烧时发出的响声。最终，只余枯焦灰烬……
玉竹就那么看着竹子一株株干枯摧折，流了一夜的泪……
而自己只是指着烧焦的竹子对他说：“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玉竹，你要记住，竹有节，是君子。即便是被烧毁了，它们也有自己的气节在。所以，好孩子，不要哭了……”
自此之后，唐玉竹花在文章方面的时间越来越少，花在武艺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自此之后，胡惟庸仅用半年时间便整倒了知府。按照大明刑律，官员贪墨者，剥皮示众！
自此之后，胡家的餐桌上，再也不见竹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