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魂惊落尘(一) ...
-
付清伤势颇重,想来无法夜宿在外,吴仇背了她,赶回至攸戈城时,已过子时。
城中医馆早都关了,然伤势要紧,只能做回冒失人,哐哐砸醒了东街上复春堂。那大夫睡眼朦胧揭了木门闸,嘴里嘟嘟囔囔,脸上犹带着几分怒色,要给这半夜里扰人清梦的泼皮子些厉害瞧瞧。
刚一抬眼,好一个潇洒俊逸的白衣儿郎,只面色清冷了些,当下心中火气也歇了大半。
“人命关天,实情非得已,还望先生海涵。”吴仇将背上付清露出,面上带了歉意。
“呀,这女娃子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将人放下。”瞧见吴仇背上面色苍白的付清,宋大夫睡意全无,那男娃娃的白衣都染红了,哪里还要计较惊梦之事。
将自己老婆子唤醒来替付清包扎了,嘱咐了几句必要事宜,便匆匆抓了伤药去后厨煎药去了。
有些事情不去知晓,也少沾染些江湖是非,故而宋大夫也不多问,安排了二人歇在后厢,只本本分分做个尽职大夫。
次日醒来,牵机门的覆灭已然传遍了攸戈城,茶馆酒肆,都是谈论此事的人。
“宋大夫,昨夜之事……”吴仇刚一开口,却被宋大夫止住。
“昨夜老夫只医了一个病人而已,其他一概不知,也无意探寻。”
“先生大智。”
“不过一个普通人,只安稳谋些生计。二位若是无事,今日便可启程了。”
“如此,便不再叨扰。”吴仇也知再多留些时日,恐给复春堂带来祸患,当下拜别,购了一辆车马,同付清一同离开。
行至城中,较往日更显出一片热闹,多有人三三两两结伴出东门去,瞧着像是江湖人士,口中兴奋讨论牵机之事,却是往凌邱山捡漏子去了。
“这些人,牵机虽灭,尚还还存着些机关秘术,寻常还有人可控,当下却愈不可测,为此赌上性命,真是富贵险中求,生死听天命。”付清摇了摇头,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
“他们哪里想到这样长远,不过追逐眼前利益罢了,那宋大夫,才是个明白人。”
“牵机与攸戈城相依相存,这下恐要生些变故了。”
“不必多想,此事本不是你我过错,只他人欲望作祟,无意揭露了,算来也是消了件武林祸事。”
“我知晓,只是有些不忍。”付清叹了口气。
“此间事了,久留恐生事端,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现无头绪,且先去城中沧澜阁处问问有无父亲消息罢。”
“也好。”本就为寻付正风下落,只因事耽搁了些许时日,如今正事也该再提上日程。
沧澜的店好寻的很,攸戈城里有家客香来酒楼,便是挂了沧字牌。若是换取消息,只消点一壶“通消”,并二两“顺耳”,自有人引了至顶阁。
“你暂在车内歇着,我去便可。”吴仇瞧着付清无甚精神,拦了她下车。
“……好吧,劳烦了。”沧澜的消息一向不轻与,也不知吴仇要拿些什么来换。换?付清突然又想起了伏炎镇那个有趣的老板娘,不知她是否无恙?想来沧澜向来消息通达,应该是早早避了那祸事,自己倒是多担心了。
渐渐日头当顶,付清以手撑额,在马车里有些昏昏欲睡,这时有人撩了帘子,原是吴仇回来了。
“如何?”
“该去落尘镇看看,那里也许有些线索。”吴仇说话间伸手将一物递了过来,付清乍一瞧有些眼熟,忽而瞪圆了眼睛,那物正是在伏炎镇丢失的银若。
“怎么在你手里?不是抵给了沧澜吗?”付清撑起了身子,抚着银若心情复杂。
“店家说,此物还是你用着顺手些。”
“这样亏本买卖,不像沧澜行事风格。”
“还有句话,有个人,在落尘镇等你。”
“谁?”
“沧月。”
伏炎镇那个当铺老板娘?付清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根玉簪,那炉罗雀香,那个……不可捉摸的沧月。
付清忽而叹了口气,那落尘镇,总觉得还有些什么事情等着自己。
吴仇见她眼里惆怅,也不多问,合该各人有各人的秘密,二人虽是同生共死过几次的伙伴,实际上讲却并不算得亲密,似有冒犯的事,也不会做。
付清自拿回了银若,便开始少见的沉默。盘蚺原是打算还了吴仇,却被他推了,送出来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索性便收在腰间,当个备用的武器。
面上沉闷,心下里却暗自思索,银若的归还让她恍惚间联系起了很多东西。
自出武林盟来,先是跟着消息到了伏炎,接着地火灾祸,又沿着线索到了攸戈城,引出牵机的乱子,这一路看似巧合,却总觉受人引导。
现下落尘邀了约,却是不能不去,那沧月,那样精明剔透的人,又在此间扮演了各种角色?
再细想却又是一团乱麻,付清以手覆了眼,眼前盖上的黑暗让她安心了些。
落尘镇着实有些偏远,二人一直向西行,也走了半月有余,渐渐土地呈现一种灰色,便知已是近了落尘镇。
落尘名字的由来,与那里一年四季毫无规律的浮尘有关,也不知从何而来。总是在一天的某个时辰,会有一片浓雾笼罩整个镇子,严重时伸手不见五指,最多存在一个时辰。
镇民原本恐慌,后发现这些浮尘于人体无害,落在地上形成的灰色土壤又是庄稼的上好肥料,便不再担忧,镇子名字也不知在何时改作了落尘。
远远的便瞧见镇前石楼,越发临近,付清却越是疑惑,虽是镇口,平日里少些人,却也不该望去不见一人,莫非这镇子出了什么事?
当下加紧行程,至镇口下了马车,步行往里去。
约走了半盏茶功夫,终是见了人影。镇中街头只三两人缓步行着,路边摊子上,商户目光略有些呆滞,问些什么也多是不怎么搭理,二人心道一声怪哉,只得找了个客栈先歇歇脚,再做打算。那小二同掌柜的也是懒懒无什么精神。
同掌柜的要了两间房,二人刚要上楼,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出去出去!”回头却见刚还恹恹的掌柜突然恶狠狠的驱赶门口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看着不大,只七八岁,小脸脏兮兮的,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还挂着几个破洞。付清一时不忍,拦了店家责骂,又从包袱中掏出一块饼来,递给小姑娘。
“灾星,灾星!”掌柜眸子里晃动着惊色,口里还呼喊着。
“大姐姐,你是个好人。”羌禾愣了愣,伸手接过,眸中现了些泪光。她认真看着付清,继而想到了什么,歪了歪脑袋,“羌禾不希望姐姐有事,姐姐晚上千万不要点灯,也不要出门。”说完却一溜烟跑了。
付清听言,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心下暗想,真是个奇怪的孩子。